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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男友叫何大勇,身高一米七五,长相中等,身家中等,据说一家四口外带个妹妹的男朋友,挤在他父母还不到90平米的拆迁安置房里,每天早上洗漱一家人谁也不让谁,谁早起卫生间就归谁的。
所以,何大勇经常迟到,于是他索性想出个绝佳的办法,就是把洗漱地点从家搬到了单位的公共洗漱间,用公家的水怎么都比用自家的水来的痛快。
何大勇同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说这话的时候毫无羞赧的意思,“我这叫把生活成本降到最小,把水电费全省下来,这笔钱干什么不好?”
每次听到这席话,方遥也不争辩,总是持着一副不乏礼貌的和善好人脸,微笑着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她对何大勇微笑的时候,是她最可怕的时刻,皮笑肉不笑。
下一秒,方遥的脸就垮下来。
不过,何大勇的优点就是他有一副还算得上秀色可餐的皮囊,在房产交易中心做监管员,工作稳定,在相亲市场里,这是一个还不错的商品。
没错,相亲市场之所以叫市场,就是因为在那里出现的不是活生生的生命个体,而是一个接着一个琳琅满目的商品罢了,即使你的条件再好,那也只不过是一件还不错的商品,定价稍微高点。
方遥曾经下班的时候路过一个公园,靠着机动车道的那排树两两之间都连着一条线,由线串联着的,就是无数相亲卡单。
她觉得好笑,便驻足瞅了几眼,相亲市场里不说别的,包容性还是有的,无论你是长得好看还是挫,这里总能容得下你的一席之地,这可比当年她找工作简单多了。
方遥看到一张卡上写着一个女孩的资料,1993年生人,方遥以为自己看错了,凑近点看,还真是没错,出生年份上赫赫然写着1993年。
方遥倒抽一口凉气,天哪,现在世界已经变得这么可怕了吗?连比她小的姑娘都登上了相亲市场的名册,一股奇异的窒息感像一双无形的手掐着她的脖子。
不过方遥应该庆幸,因为她虽然经历了相亲这钟诡异的事件,可是她很稳,没有屈服现实和那货结婚。
何大勇父母的社会背景十分简单,父亲,棋牌室老板;母亲,棋牌室老板娘。
认识第二天,何大勇就想带方遥回家见父母,方遥一时语塞,反应过来后连忙推辞,“咱不用这么急吧?”
何大勇不以为然,一副为方遥着想的焦急脸色,拍着手背说道,“当然急了,方遥小姐,你今年多大?”
方遥弱弱开口,“我?我二十八啊。”
何大勇表现得异常激动,不夸张的说,差点就要怒发冲冠,为民除害了。
他说话的语气就跟方遥今年七十八一样。
但是面对这样的货色,方遥心里长叹一口气,婚姻好可怕,尤其是跟这个人相依为命,她还真不如一夜白头直奔七十八算了。
何大勇捶胸顿足,气绝道,“你都二十八了,还不打算结婚?我妈说了女人到了三十岁以后就是烂菜梆子很难嫁出去了。”
多年从事记者这个职业的缘故,方遥养成了一个很好的习惯,那就是做一个素质良好的倾听者,无论这位何大勇先生多么气焰逼人,方遥照旧听他说完,也照旧沉默不语。
方遥的面孔总是毫无波澜的样子,她顿了顿,尝试用一种讲道理的方式跟他说话,“我觉得是这样,就算我想结婚,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况且我们彼此根本不熟悉,这样对待婚姻也太草率了。”
何大勇拧着眉头,挥了挥手,“不用,以后结婚了,我们慢慢了解。再说了,我妈说了,结婚就是搭伙过日子,跟谁过都是过。”,洋洋洒洒说完这席话,就跟美国总统竞选演讲似的,何大勇就靠在城墙边上,迎着夕阳,,为方遥展现了一幅他们婚后美好温馨的小生活。
方遥腹诽一阵,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总统竞选时候说的话,谁傻不拉叽地当真。
何大勇看见方遥笑了,以为她被自己的口才所感化到,他说得更加不找边际了,他斜瞥了方遥一眼,“我听说你家就你一个是吧,你爸应该给你准备房子了吧?我觉得为了咱们家的和谐以及以后的长治久安,我希望你可以把房产证上写我名,最好结婚前就把过户给办了,我就在新街口后面那房产交易中心工作,我走走后门,七个工作日就能办好,然后呢,你的这个工作啊,我觉得不是太好,电视台,听着挺响亮,但不就是做新闻的嘛,说白了就是偷拍狂嘛,我在网上看到说做新闻的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子儿,要不你把工作辞了,回来伺候我妈吧,我妈腰啊腿啊的,都不是很好,棋牌室人多又杂的,我爸又不是管事的人……”
方遥耐心地听完他的言论后,目瞪口呆,觉得这个人有点好笑。
她恍然大悟,嫁不出去不重要,做一辈子独身女人也不打紧,死了没人收拾也无所谓,要是嫁了这种好吃懒做,还到处评价你的生活、事业的直男癌加凤凰男,那才真的是倒了大霉。
方遥撑不住笑了,竖起手指打断他,“成,那这些我都做了,房子我出,你爸妈我伺候,那
你干嘛呢?”,方遥根本没打算跟这人有进一步的接触,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学新闻出身的缘故,神经敏感,就喜欢没事儿走在大街上观察陌生人,她对这个何大勇纯属好奇,想挖掘出他的黑暗一面。
何大勇呼啦呼啦地说着,那架势弄得明天就要和方遥领证一样,他激动地说,“我作为男人不得忙事业啊?每天办手续我都焦头烂额的,那些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钱卖了一套又买一套,哪怕是百分之八的税他们也无所谓,你都不知道现在有一套房子有多吃香,就算你不住,租出去,一个月狠赚多少啊?”
方遥心里生起一丝怜悯,“你没有房子吗?”,其实下一句她想说的是,你至于活得这么卑劣吗?因为自己没有,所以觉得别人的都来路不正。
不出方遥所料,果然,何大勇暴跳如雷起来,就跟日本兵乓球手大岛一样,跟张继科鏖战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终于赢了一球,只要赢球他就必须象征性的左手攥拳,绕着自己的场子快走一圈,表情还特严肃。
不过何大勇哪有人家大岛君可爱。
方遥冷眼看着他,这人不要脸,那她就更不要脸,大学里她好歹也蹭过戏影学院的表演课,她竖起大拇指,言不由衷又演技爆表,“你还真不愧是个男人,不错,我看好你。”
“那是当然了。”
方遥这下是真的无语了,她只想赶紧结束这场不伦不类的“约会”。
她幽怨又狠毒地想着,这世界上究竟是谁规定人类必须要结婚,她自己一个人,每个月有稳定收入,安安稳稳的一个人过一辈子不好吗?
要是跟这种男人过日子,保不齐她哪天就患了抑郁症,跳楼都有可能。
城墙路上有好一些穿着校服的女孩子放学,一个女孩与方遥擦肩而过,然后转头朝着另一个女孩说话,看起来她们关系非常好。
女孩子尖细的嗓音说着,“我已经向我妈坦白了,我和林浩的事!”
另一个女孩捂着嘴巴,一脸惊讶,“真的假的?你胆子好大啊,要是我妈,能打死我!”
“你真没用,你这样就会一辈子被你妈掌控你懂吗?再说了,我可不要以后走上相亲这条路,多可怕呀!”
“……”
她们后来又说了什么,方遥听不清楚,只看见她们越走越远,从远处看,两个女孩穿着笨拙的校服,身形也略显臃肿,但是此时此刻,在夕阳余晖下的女孩们,是又那么美丽迷人。
也许她们一生都不会知道,在这个时刻,有人无比羡慕她们。
方遥再也寻不回的少女时代,就这么永远的,和她诀别。
一路上何大勇似乎在说晚饭吃什么的事情,从一开始德基广场的杭州餐馆,沦为了夜市的酸菜鱼炸串,方遥卖个耳朵听着,时不时地嗯一声。
她想起朋友在不久前的夜晚和她的聊天记录。
“你不等他了?”
白色的屏幕刺痛了她的眼睛,就在眼泪决堤之前,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着。
“我等不起了。”
向现实低头,是当初少女方遥最不齿的一件事。
但是成年人方遥,不得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