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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侯府 ...


  •   薛慕极还没想好该怎么问,就听门外蹬蹬的脚步声,妙音先推开门,与妙语比划个手势,妙语忙把竹椅子拖出来摆在床边。

      “儿子啊,你终于醒了,你说说,好端端的怎么被狗咬了?还疼吗?”

      盛装的美眸妇人从外面半跑进来就直冲竹椅,还没坐稳,捞起薛慕极的手就往画满浓妆的脸上抹。薛慕极被香粉气呛得猛咳几声,觉得手心黏糊糊的,不知道是眼泪还是脂粉沾上。

      薛慕极瞥旁边镜子,美眸妇人的轮廓,与镜子里的自己很像,都是一双炯炯有神的桃花眼,外带略显高挺的鼻梁与细细的薄唇。这般样貌,生成女子美艳动人,生成男子潇洒风流,实在是男女通配。

      薛侯夫人的正眉心,有一点梅花妆,是今年最流行的妆容。想上辈子,自家姐姐刚学会,还捉着他要给他点一个玩玩。他离家时候,特意贴了张画在厅里,画的就是姐姐描着梅花妆的模样。若是姐姐知道,自己不是离家出走贪玩不归,而是死在西风山脉,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

      平江于皇城相隔千里,不知何时能回去看看。

      心头一动,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乖儿子,别哭别哭,疼了是不是?妙音,还不快找徐大夫,那麻药药效过了,再多要一点儿来,孩子疼的厉害呢。”薛侯夫人掏出手帕给薛慕极擦眼泪。

      跟在后面进门的薛德忠薛侯爷,此时也站到床边,小声嘟囔,“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丢不丢人?”

      薛慕极抽抽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何止是十二岁,他加上被封在剑匣里的年龄有四十八岁了!

      薛夫人哼一声,假做生气,满眸娇俏,转头戳了下丈夫的肩膀,说,“什么这么大了,极儿才十二,还是个孩子。想你十二岁的时候,从树上摔下来那次,就是折了左脚,你还连着哭了三天呢。”

      “好夫人,我不是以为,脚踝摔断了接不上了吗?想到以后要一瘸一拐的走路,你也定然不愿意嫁个瘸子,我就特别伤心,忍不住就……谁让你跟师傅合起火来吓唬我!”薛侯爷憨憨的笑道。

      薛夫人没搭理,捧着薛慕极的额头靠过来,薛慕极不愿意,扭着转到一边,赶忙说,“父亲,母亲,孩儿没事,孩儿让你们担心了。”

      “你看看,我们家极儿长大了,知道让爹娘宽心了。”薛夫人不掩笑意,薛侯把站着,把夫人搂过来,又摸摸孩子的头发,笑的爽朗,“好好好,长大了好!”

      薛慕极的心里暖洋洋的。暖着暖着,独自就咕咕叫了声。

      薛夫人听了更乐,忙叫妙语妙音,“小厨房炖了东湖莲子银耳羹,快去端来给世子尝尝。”

      “也给我来一碗,”薛侯爷忙跟上一句,“哈,我跟儿子沾占光,算算,我有多少年没喝过你亲手炖的东湖莲子羹了?”

      “去去,只端一碗。”薛夫人眉眼一耸,“我放了冰糖跟蜂蜜,徐大夫的嘱咐,你忘记了吗?不——能——吃——甜!”

      “夫人你煮碗没放糖的呗!”

      “改天,给你单独煮,苦死你。”

      银耳羹很快就来,薛夫人还要喂,薛慕极赶忙把碗抢过来自己喝。包裹着枣子的银耳,白里透红,糯米丝滑,入口即化,不愧是冯家所在的山南名吃。

      薛夫人姓冯名欣,是大靖四大侯府的另一家,敬宁侯冯家的嫡长女。山南土平江封地挨着近,冯家不少生意要走平江水路,薛家的商船也经常要转陆路运通山南商道,两家交情有千年之久。

      冯家的女儿与薛家的儿子,经常随着老一辈侯爷们走动。冯欣与薛德忠,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都是长房嫡子,门当户对,还两情相悦,到了年纪,自然水到渠成地成了婚。

      两人成婚近三十年,依旧恩爱有加,时常如情窦初开似的打情骂俏,也经常像现在似的互相揭短,从没真正红过脸,唯数不多的几次小吵,还是因为薛侯爷纳妾的事儿。

      这些,还是薛慕极从老太君那儿听到的。

      薛侯爷对冯欣一心一意,从没有过纳妾的想法。老侯爷与太君却不同,三妻四妾在侯府高门最为正常,母家再大的势力也要遵从世道的规矩,再说娶了王爷家的公主还有几房姨娘呢,更别说是区区侯府。他们找薛德忠说过好几次,儿子果断回绝,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老两口一合计,把脑子动在冯欣身上,单独白大儿媳妇叫到房中劝说。但冯欣随着冯家父兄见过大世面,开始并不同意,说侯爷喜欢的,她不反对娶回来,但不喜欢的,难道我夫人还要逼着自家丈夫娶小妾不成?

      可八年后,也是冯欣,用刀尖抵着自己的脖子,歇斯底里地喊着,“你不娶妾,我就去死!我对不起你在先,你娶妾,没有对不起我!”

      对面的薛侯爷无奈,他理解夫人有多痛苦才会说出这种话,冯欣没有孩子,整整八年,两人几乎试遍所有的方法,依旧没有一个孩子。没有世子,平江侯难道后继无人?还是说要把二房三房四房的孩子认过来当嫡子?

      多少数落与冷眼,人人都把平江侯府当成个笑话。他装听不见,看不见,而冯欣扛了八年,终于扛不住,认了命。

      平江侯收起夫人手里的刀,思及大夫说重病的老侯爷可能活不过年底,心下一横,就把三房小妾给抬进家门。那时候,他连姑娘们的明都叫不出,更别提老太君是从哪门那户选的。

      平江侯如批阅公务一般,与几个姨娘轮番试了一遍。事实证明,生不出孩子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就一次,三个姨娘都怀孕了。他接连知道三个好消息,却不敢与冯欣说。这等同于把巴掌直接扇在冯欣脸上。还是冯欣主动提起来,说老侯爷知道薛家有了后,开心极了,饭也多吃了两口。

      方寸侯府,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孩子生出来,还是三个儿子,白白胖胖,可爱非常,后继有人,老侯爷在三个孙子满月酒那天,含笑离世。

      冯欣也喜欢孩子,把孩子都抱过来养在身边,姨娘们巴不得,夫人八年没有孩子,应该注定这辈子没什么指望,自家儿子要是得夫人欢喜,岂不是飞上枝头,世袭爵位?为了儿子的前程,牺牲一下母子亲情也没什么。

      薛侯看着一家人相处和睦,孩子们慢慢长大,与二房鸡飞狗跳形成鲜明的对比,深感欣慰。
      他爱冯欣,冯欣的委屈,也如扎在他心里的刀子,他愈加的对夫人好,姨娘的房间,从来都是夫人赶他他才去。

      谁都没想到,十二年前,冯欣能有身孕,而且是个男孩,平江侯第八个孩子,第五个儿子,也就是大房里最小的孩儿,薛慕极。

      难怪薛慕极刚下生就被请封世子,自小更是被侯爷夫人宠上了天。好在宠爱归宠爱,却不是捧杀,没长成前世他那种破罐子破摔的“纨绔”。

      所有侯府世子应学的功课,礼乐射御书数,侯爷都给请了优秀的师傅,一样也拉不下。

      薛慕极把莲子羹喝完,实在太好喝,又盛了两碗。薛侯与夫人在他耳边,嘱托他许许多多话,大都被他左耳进来右耳朵出去了,唯有一句,他听的清清楚楚,“那恶狗,已经给处置了,我也与几房人说好,侯府祖宅的地界,再发现谁带狗进来,我就要他,跟那咬你的狗变得一样。”

      薛慕极心里想,过会儿要把扶风扶云召进来,说说以后把狗加为首要的防护对象才行。

      他从记忆里发现,除了生辰在一天,谢漫星与薛慕极还有两个最最相似之处,还都是害怕的东西,一个是怕狗,另一个是怕水。看来重生的身体不是随便挑的,那薛慕极原来的灵魂去哪儿?他也不是很清楚。

      等到侯爷夫妇离开,薛慕极忙拉着妙音问,“我究竟是怎么被狗咬的?我当时吓得要命,没看见怎么回事儿,刚刚又一直晕着,怎么都不跟我知会一声,就把狗处置了呢?”

      妙音拨开个橘子,给世子解腻,说起来,世子喜欢吃枣子银耳,却最不喜欢吃莲子,偏偏夫人喜欢炖在一起,世子每次喝莲子羹都把莲子剩下,今天,竟然一个不剩全吃了。难道被狗吓得口味也转了?

      还有更奇怪的事儿,世子醒来,竟然没抱着夫人哭,也没说出无数种方法杀狗报仇雪恨,以前世子被狗吓到,那是不哭三天决不罢休的。

      妙语给世子递上手帕擦手,“是二房那扫把星牵的狗,那狗忽然从林子里钻出来,追着世子就咬。”

      “扫把星?”薛慕极神色一闪。

      “虽然他不承认,但夫人拿他去惩戒堂,还把老爷叫了去,他还不是乖乖承认了!”

      “我刚刚去端莲子羹,看着二房老爷脸黑的,跟焦炭似的,估计是刚刚挨完老夫人的训。都闹到老夫人那儿去了。惩戒堂的下人,跟着把那扫把星拖去二房小杂间了,我看那惨相,恐怕少不了三十板子。”

      “妙语,你这还可怜他?他胆大包天,就因为世子抢了他本书,就故意牵来只狗,还不栓绳子,追着世子咬啊?活该!”

      “我哪有可怜他!”

      “我看你是被他那皮相给迷惑了吧!生的好看,也勉强算二房的小主子,只可惜,是个扫把星,你不想倒霉,就离他远点。”

      “这扫把星,是二房四公子吗?”薛慕极弱弱的问。

      “主子们明面上都这么喊,府上下人背地里也这么叫。公子,您不记得了?这外号你起的啊!”
      两个小丫头还在争吵。

      薛慕极整个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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