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十章:蜕变(三) ...

  •   身后人的气息,绫舞有些熟悉,只是那音色与语气却很生疏。

      “你是谁?”她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歪着头去打量眼前这个与琚天阳很像的家伙。

      “我是濮阳昊的哥哥,濮阳逐武。”濮阳逐武的声音透出威严与沉稳,叫绫舞心头一震,不由得就生了些畏惧。

      “咳,”绫舞不自然的咳了声,将身板停得更直,“我,不认识你弟弟,也不认识你。”

      濮阳逐武瞧着绫舞,似在看她是否是真的不知,过了会儿才道:“这中原八方,可是少有人不识我濮阳皇族的。”

      但听“皇族”二字,绫舞才想起来,北方曌国国姓,便是濮阳。于是,脱口便道:“你是曌国来的?”

      “正是。”濮阳逐武随便应着,似乎已对绫舞失去了兴趣,将目光放到了屋内的摆设上。

      他第一次见自己的弟弟濮阳昊对一个女子如此动情,还以为这女人有何过人之处,可如今见了,却发现不过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深闺小女子罢了。

      “呵!”绫舞忽然冷笑一声,道:“你们又在玩什么把戏?”

      濮阳逐武的目光又转向绫舞,言语间有种被戏弄了的不快,“把戏?”

      绫舞缓缓起身,边打量着对方,边绕着他缓缓踱步,“谁派你来的?......茄罗嫣?南宫瑾?还是......谷梁洛?”

      “苏小姐以为呢?”濮阳逐武反问道。

      绫舞又花了些时间将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番,摇着头道:“阁下这气度,倒还真不像是谁能差遣得动的人。只是......小女子我何德何能,竟还能劳动曌国的皇室出马?”

      话说到这里,濮阳逐武心里已有数了,这女人当真是不知道濮阳昊的真实身份的。

      思及此处,濮阳逐武忽然双手抱拳,朝绫舞揖了一揖,“苏小姐果然聪慧过人,什么样的把戏都逃不过您的双眼,果然与我天阳兄弟说得一个样。”

      “你是琚天阳的兄弟?”绫舞问。

      “正是,”濮阳逐武装出恭恭敬敬的样子道:“他是我堂弟,我虽虚长他几岁,却是庶出,比不得他这个嫡出的公子。但我二人自幼一同长大,倒是亲厚。故而听他说了苏小姐冰雪聪明,在下便斗胆来试探一二。”

      绫舞打量着濮阳逐武,直觉这濮阳逐武没说实话,他虽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但那一身气度着实不凡,任是绫舞再如何摆出高傲的姿态,终是觉得被他压了一截。

      “你们兄弟俩这点倒是像极了,”绫舞心有不快,“都是闲极了无聊。”

      濮阳逐武面儿上一滞,又刚快换上笑脸道:“苏小姐莫怪,在下此番前来其实是受了天阳所托,要救小姐出宫的。”

      “你如何救我?”

      濮阳逐武道:“琚家虽然在晞国也算是大户,但终是百姓。我们所能做的,只是为苏小姐迎得些许机会罢了。能否出宫,还要靠苏小姐您自己的家族。”

      绫舞忽然眯起双眼,心中不禁防范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听说苏家早已派人来了晞都,还有几个混入了宫,就是为了救您出去。在下不才,进宫前与您苏家的人事先达成了默契。今晚子时,我琚府的人会在宫中放火,届时自然会有您家里人来接您出宫。”

      濮阳逐武的话音刚落,但听门外“啪”的一声,竟是有人打碎了茶杯。

      “门外何人?!”绫舞厉声对门外喊道。

      “小姐,是我,萍儿啊......”

      濮阳逐武眉毛立了起来,低声道:“先叫她进来。”

      绫舞赶紧照办。

      萍儿垂着脑袋,手里拿着一个空的托盘,唯唯诺诺的从门缝里挤进来,偷偷抬眼瞧了瞧濮阳逐武,低声道:“小姐,淘气包已经安顿好了。我回来的时候想到小姐说头痛,本来是端了一杯安神汤来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到门口就碎了。”

      “此人可信么?”濮阳逐武在绫舞耳边道。

      绫舞道:“萍儿自幼与我一同长大,她是不会出卖我的。”

      濮阳逐武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子时前还请苏小姐准备妥当。”

      见绫舞答应了,濮阳逐武便又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天阳兄弟虽早有婚配,但顽劣之心不减。苏家小姐身份尊贵,总不该沦为粗鄙之人的饭后谈资。”

      濮阳逐武如此直接,叫绫舞面儿上很是难看,她不快地回道:“您请放心,此事过后便是海阔天空,他琚天阳与我苏绫舞再无干系。”

      濮阳逐武满意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条白色绢帛,“苏小姐这般爽快,不如将您的态度写在这上面,也叫我那顽劣的堂弟收收心思。”

      “呵,”绫舞冷笑道:“瞧着您这意思,我若不写,您是不会帮我了。”

      “苏小姐果然聪明伶俐。”

      濮阳逐武走后,萍儿急着去拉绫舞的胳膊道:“小姐,您可想好了?你的身子都给了太子殿下了,这要是出宫了可怎么办?”

      回想起不快的过去,绫舞皱着眉头撇过头去,“大不了我这辈子都一个人!”

      “小姐您可不能想不开啊!您若不嫁人,将来何处归土啊?入不了夫家的墓园,难道要做孤魂野鬼么?!”

      “没有夫家的墓园,我还有苏家的墓地!”绫舞辩道,“四哥哥是不会不管我的!”

      萍儿却不以为然,“小姐这是说糊涂话,没成婚的小姐死后入自家墓地,可是要被人笑话的!更何况四少爷又不是......”

      “又不是什么?”

      萍儿欲语还休,却是道:“萍儿是说四少爷与小姐毕竟男女有别,不管小时候如何厮混一处,这以后总是要避嫌的!”

      “萍儿你说什么疯话?!”绫舞不快,想都没想,脱口便道:“他是我四哥,避什么嫌?!”

      可是这话一说出来,绫舞突然便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梦,忽然又觉得萍儿说得确实有道理。若非过去与四哥太过亲密,自己又怎会做那种变态的梦?

      萍儿只听到绫舞说出来的话,倒不知她心里的想法,自是着急起来,“那,那要是四少爷不是老爷夫人亲生的呢?”

      “......”绫舞一时语塞,可不多时,她已有了答案,“若四哥哥不是我的亲兄弟,那我就嫁给他!”

      “不行啊!不行的,”萍儿急了,“你们就是没有血缘也是兄妹,不能在一起的,别人会嚼舌根的!而且,而且四少爷早就成婚了,你们,你们......你们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行了行了~”绫舞不以为然地道:“说得跟真的一样。”

      “要是真的呢?”萍儿忧心忡忡。

      绫舞狐疑起来,“萍儿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小姐,我......我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快说!”
      “......是,是茄罗郡主调查出来的,说四少爷他不是老爷和夫人亲生的。”

      一时间,绫舞的头颅中仿若百钟齐鸣。这下,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何她四哥从来不招爹娘待见;为何四哥那般优秀却没有资格继承家业;为何在面对家人的利益时,她四哥总是被牺牲的那一个;又为何她小时候总听大哥骂四哥是野孩子。

      “小姐,”萍儿见绫舞呆滞的面儿上微微露出笑容,心中咯噔一声,“小姐,萍儿告诉您这些是想您以后离四少爷远着些。您可万不能做出□□之事啊!”

      但听“□□”两个字,绫舞愈发恼羞成怒起来,不耐烦道:“大不了我就出家去做姑子,反正我是绝对不会留在这个宫里的!”

      主仆俩相较不下,不欢而散。萍儿违心地收拾着行囊,绫舞心烦意乱地坐在回廊里发呆。

      转眼间到了子时,绫舞果然见到远处的空中生出火光,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都是在喊着“走水”的声音。

      “萍儿,我们该走了。”绫舞唤着屋内的萍儿,却迟迟不见人应。

      “萍儿?”绫舞一边唤着,一边进屋去寻,可屋内却空无一人。

      一瞬间,绫舞心里冰寒一片。

      “神女殿下,”一名宫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皇帝陛下传召您去伺候。”

      绫舞心知这是刘嬷嬷派人来带她出宫了,可想到萍儿,她又不知自己当走不当走。她不愿相信萍儿是去通风报信了,可是她却为何在这关键的时候消失无踪?绫舞迟疑些许,想着还是自己先出宫去,待将来再请刘嬷嬷想法子把萍儿也接出来。又或者,若萍儿不想再跟着她了,她勉强也没用。

      “知道了。”绫舞答应着,从萍儿整理好的包裹中拿了些许值钱的首饰,便出门随那宫女去。

      可绫舞随着这宫女刚出了天雨阁,便见茄罗嫣领着一众宫人,在火把的光晕中居高临下地瞧着她。

      “神女这是想去哪儿啊?”茄罗嫣问。

      还未等绫舞开口,刚刚那传圣旨来接她的宫女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叫着要茄罗嫣饶命,“都是神女殿下威胁我,不干我的事啊!”

      绫舞这方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远远竟瞧见茄罗嫣身后那一众宫人中,竟有萍儿垂头待在中间。

      “萍儿,你怎么在哪里?”绫舞问。

      “萍儿啊!”茄罗嫣瞧了那将头深埋的萍儿一眼,挑着眉道:“萍儿呢~可是比她的主子聪明,知道谁才是能给她依靠的。”

      “萍儿,你当真要易主了?”绫舞问。

      萍儿赶紧跪了下去,哭道:“小姐别怪萍儿,萍儿也是为了小姐好。萍儿对小姐的心是天地可鉴的!”

      “你的心?”绫舞冷冷地问,“你的心在你腔里,我如何知道?”

      茄罗嫣得意之色满溢,拍了拍手掌,便有人压着几个太监来。

      绫舞看着在自己面前跪成一排的太监,心中正纳闷,便听茄罗嫣道:“这几个纵火犯,按照宫规该如何处理呢?”

      “禀郡主,该处以火刑。”

      “嗯~”茄罗嫣慢悠悠地道:“正好,残宫有轩辕柱,不如就绑在柱子上处以火刑吧~来人啊!请神女殿下去残宫观礼。”

      废宫的残垣断壁,在阴寒的月光下显得愈发诡异。

      绫舞与茄罗嫣并排坐在轩辕柱对面,看着宫人将纵火之人绑在上面,看着他们腿脚周围架起柴火,看着行刑之人举着火把等待命令。绫舞的心越来越不是滋味。

      “茄罗嫣,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与他们无关,你如果要谁的命才可交代,那便将我的拿去吧!”

      茄罗嫣扭头去瞧绫舞,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意,“你以为我不想要你的命么?可惜,还不是时候。”她低声在绫舞耳边说着,面儿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来人,放火!”

      茄罗嫣一声令下,行刑人便去点火。

      “住手!”绫舞起身大喝。

      行刑人的动作有些迟疑,不由得去瞧茄罗嫣的意思。

      茄罗嫣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宫里谁的话该听,谁的话不该听,你都不知道的话,那活着也没什么用了。”

      绫舞赶紧道:“是啊!到底是神女殿下的话该听,还是一个小小郡主的话该听,你是要想想清楚。”

      茄罗嫣好笑地瞧着绫舞,道:“神女殿下毕竟是神女殿下,若真的想救火他们,便叫老天爷下场雨。不然只怕实不至名不归吧~”

      行刑人不再犹豫,将干柴点燃。

      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响起,绫舞闭上眼,闷声哭了起来。

      恰逢此时,不知从何处杀出数名黑衣人,救下轩辕柱上的几人,就挥着刀剑去刺杀茄罗嫣。一众宫人慌乱应对,绫舞也不知所措。这时,一双大手从暗处伸出,将绫舞拽进漆黑的角落。

      还未等绫舞问出“你是谁”,那人便用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他用身体将她压在墙上,小心地去看亮出的动静。绫舞的双眼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才看清那人竟是白日里自称是濮阳逐武的人。

      “你们苏家的人太不靠谱了。”濮阳逐武低声道,仿若是在对下属的工作进行评断。

      绫舞把他的手从嘴上掰开,全然不示弱地回道:“她不是我们苏家的人,是我大意了,没看信物就跟着她走。”

      濮阳逐武收回目光,直看向绫舞的眼睛,“我说的是萍儿。”

      绫舞再无力反驳,凝重的眉头似乎在诉说着她心中的五味杂陈。

      濮阳逐武又道:“我自己一个人出宫没问题,但是带上你就不行了。”

      绫舞立马反驳道:“胡说,刚刚那些黑衣人救下了伤员都是可以出去的,为什么就不能带上我?”

      “谁告诉你他们能出去的?”濮阳逐武冷静的反问。

      “......”绫舞眨着大眼睛看着对方,心中升起一种很可怕的想法,“你的意思是,他们都会死在这儿?”

      “为了救你,我今夜可是损兵折将。”

      绫舞眉头紧锁,她可不希望看到别人因他而死。

      “去找刘嬷嬷,”绫舞瞧向濮阳逐武,“也许她有办法,能把我和你们所有人都送出宫。”

      “刘嬷嬷?”

      “嗯,”绫舞点头,“她今晚会在凤栖阁等我,就在这残宫中。只是......我不知道在哪儿,所以才需要她派人来给我领路。”

      “我知道。”

      濮阳逐武见绫舞用异样的眼神去瞧他,又解释道:“入宫前我就熟背了整个晞宫的地图。”

      他话音刚落,便朝空中放了一个信号弹,接着便拽着绫舞往更黑暗的小巷去。

      他们在黑暗中弯弯绕绕了许久,忽然停在了一座杂草丛生的废弃楼阁前。绫舞远远便见那楼阁外一名老妇的身影,待走进了确认是刘嬷嬷无疑。她身边一架车上有个罩着黑布的笼子,里面正是淘气包无疑。

      绫舞将事情经过讲给刘嬷嬷听,刘嬷嬷瞧着濮阳逐武却沉默起来。

      “这位琚公子果然是晞国人?”刘嬷嬷确认道。

      濮阳逐武早看出这刘嬷嬷不简单,遂道:“自然是。我琚家在凤谷的铁丘山经营矿产生意,在神女城还有一些田产。若刘嬷嬷可救我琚家人,在下定当重谢。”

      刘嬷嬷才不在意什么重谢不重谢的。她大半辈子都在皇帝身边伺候,什么样的“重礼”没见过?她若真要“重礼”,只怕对方还真给不起。刘嬷嬷在意的是晞宫的安全。只是她转头一想,老皇帝这几天就要驾崩了,新皇帝即位后,这晞宫的安全似也没得她再操心了,于是便应了下来。

      “实不相瞒,这残宫凤栖阁有条密道直通宫外,是当年皇普卓绝在建宫时,特意留的逃生密道。”刘嬷嬷道。

      “皇普卓绝?”濮阳逐武道:“就是晞国的开国君主?”

      “正是,”刘嬷嬷道:“如今在这宫中,这条密道也只有老妇一人知道了。”

      三人正说着,之前的黑衣人和伤员也到了。事不宜迟,这一众人便跟着刘嬷嬷进了凤栖阁内的密道。

      时光飞逝,日月交替更迭如白驹过隙。可绫舞此时却全然不觉,她只道黑暗太过漫长,好似没个尽头。绫舞在黑漆漆的密道里探出头时,人已到了郊外,天边已微亮。

      “绫舞!”

      按照约定,一早便守在密道口外的银面素衣人,但见绫舞从密道中爬出来,便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这拥抱虽然来得突然,但却没有吓到绫舞,因为这拥抱太过熟悉了。

      “四哥?”她低声轻问,不敢叫别人听到,因为她知道,她的四哥是毓流的驸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也怕别人知道,现在抱着她的,是她的四哥,而不是一个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男人。

      但听绫舞这声“四哥“,银面素衣人的怀抱忽然松了。绫舞感觉到这一点,下意识的紧紧回抱住对方。她好怕自己刚刚寻得的温暖,会突然消失。

      “我知道你不是三哥,“绫舞依旧在他耳边低声轻语,“我也知道你不是别人。但你必须是别人。”

      绫舞话音刚落,便推开对方,露出大大的笑容,大声说道:“云哥哥!没想到是你来接我!我们自小玩在一处,可是打你领了差事,就很少见了。我们有好久没有见过了吧?”

      “有一年多了。”苏云熙配合地答道。

      另一边的濮阳逐武见了这情景,不禁在心中叹着,幸亏自己已叫苏绫舞写下决绝书,不然这等朝三暮四的女人,可是要败坏他曌国的国风了。

      “咳咳,”濮阳逐武谢过刘嬷嬷,便对绫舞道:“苏五小姐,我们的缘分就到这里吧!海阔天空,后会无期。”

      绫舞见了苏云熙心中高兴,哪里有心思打理濮阳逐武?只随便应了句,“嗯,后会无期”,那两只眼睛还是瞧着苏云熙说的。

      濮阳逐武被这般冷待,倒是第一次,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但他是极其理性的人,这点情感波动还不至于让他在意。一句“就此别过”,他便带着自己人启程了。

      刘嬷嬷也没有与绫舞他们同行的意思。她身负晞皇使命,还有未办完的事。所以,只聊聊数句,刘嬷嬷便孤身上路了。

      “云哥哥,我们去哪里?”绫舞抱着苏云熙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头。

      苏云熙瞧着绫舞,面具后的脸也乐开了花,“你想去哪里?”他的声音中充满宠溺。

      “云哥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苏云熙想了想,道:“你不是常说,将来有一天要隐居在山林之间的么?不如我们就去凤谷,在那里建一座木屋,开一片荒田,闲来饮酒山水间。”

      “正和我意~”绫舞只觉自己的心间有美妙的音符在跳舞,快乐得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许多,“果然知我者四......是云哥哥也~”

      苏云熙揽住绫舞的肩头,轻轻捏了捏,道:“这一夜你定是累了,我们先去附近的营帐,让你歇息歇息换身衣服,然后我们再考虑该如何离开晞国。”

      提起离开晞国的事,绫舞便敛了神色,“云哥哥,我没关系的。如今要紧的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南宫瑾和茄罗嫣发现我不见了,肯定会四方搜索。他们的探子遍布全国,我们多在晞国带一刻,就多一刻危险。”

      “正是如此,”苏云熙道:“但你至少要换身衣服。”

      绫舞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打扮,一看便是从宫里跑出来的贵人。她点点头,道:“我还是女扮男装吧~”

      绫舞换了衣服出来,便与苏云熙商量着,将苏家骑化整为零,往凤谷去。他二人留两个随从,一辆马车一匹马,另遣五人暗中保护,再遣几人快马加鞭先到凤谷城去探风声做准备。其他人分散至晞国八方制造谣言。

      “谣言?”苏云熙不解。

      绫舞点点头,道:“他南宫瑾一心想利用我神女的身份,那我就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大婚的日子早已公告天下,如今神女没了,自然要让天下皆知。”

      苏云熙不由得笑起来,“我妹妹还是老样子。”

      绫舞朝他做了个鬼脸,问道:“贵妇怎么样了?可还好?”

      “贵妇我带出来了,别人照顾我不放心。”

      绫舞听了绕是兴奋起来,“她在哪里?快带我去看她~”

      “她呀~正和淘气包亲昵着呢~”苏云熙的语气里颇有调侃的意味。

      绫舞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贵妇可是一向矜持高冷的不可方物,怎么会?”

      苏云熙单拳放在嘴前轻声咳笑,道:“不信你去瞧,她现在正给淘气包添毛呢~”

      绫舞赶紧抛出去,但见了淘气包和贵妇,果然大跌眼镜。往常高傲非常的贵妇,如今正紧紧依偎在淘气包身边,耳鬓厮磨呢~淘气包呢~好似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般,咧着一张嘴傻乐,口水都源源不断地顺着长舌头往下流。

      “天哪!”绫舞双手捂着两边脸颊,调侃道:“你们两个这是私定终身了么?!”

      贵妇一副懒得理她的样子,还在蹭淘气包。淘气包却好似听明白了绫舞的话,歪着脑袋瞧她,舌头也歪到一边去。

      “怎么?你又想棒打鸳鸯了么?”

      绫舞回头,见是苏云熙已带了面具出来,便回道:“这世间最幸福的事就是能舒舒服服的和自己亲昵信赖之人在一起,我为什么要棒打他们?相反,我在想,什么时候给他们补办个婚礼。”

      “这个不急,”苏云熙道:“如今重要的是把他们变成普通的狮子,这一身白毛太扎眼了。贵妇还好说,平时总关在笼子里也没事。倒是淘气包,他可是容不得关太久的。”

      “变成普通的狮子容易,染个色就行,但是,就算变成了普通的狮子,也很少有狮子跟着人走的。”绫舞道。

      绫舞与苏云熙都瞧着这两头白狮,正唏嘘间,但听绫舞道:“哼哼~不如我们拿把刀,把你们一个一个宰了,吃到肚子里!”

      “唔?”淘气包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咽,贵妇依然懒得理绫舞。

      “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绫舞的大笑,苏云熙点着她的额头,宠溺而又无奈地说:“你呀你呀~就不能正经点。”

      贵妇瞧见淘气包信以为真的样子,终于停止了她的亲昵举动,撇过头去还不忘白绫舞一眼。她那样子好似在说,“淘气包你白痴啊~这玩笑你的白痴主人苏绫舞都不知开了多少年了。”

      “哼哼!”绫舞嘟着嘴,去向苏云熙“告状”,“你瞧瞧,你瞧瞧贵妇那样子,看来我要把她扔森山野林里去了!”

      贵妇挑眉,不但不理她,还趴下去佯装睡觉。

      这句话却提醒了苏云熙,“不如我们弃了马车,走林间小路出晞国,只是如此便要苦了你骑马了。”

      “我不怕,”绫舞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保住苏云熙,仰头道:“只要能和云哥哥平平安安地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如此,绫舞便与苏云熙启程往凤谷去。

      早年看史书的时候,绫舞就读到过凤谷城。这凤谷城自古便是诸侯眼中的一块肥肉。只因这城位于中原的中心,四通八达,又盛产矿石。但此城却被“七侩山”所围,极是易攻难守。所以肥肉之余又十分鸡肋。

      “七侩山”是由七座山峰相连而结成的山脉,这山脉成圆形,正好将那凤谷城围在了中间。大约四十年前,这里成了诸侯会盟之地。后三国鼎立,每一方分得两个山头驻守。三方人马都在城内设司刑馆,若是有不法之事,便由三方司长会审,查明不法者籍贯,押回处置。三方约定,该城无主。因为无主,所以城内的商人不需缴税,渐渐的倒成了商人的乐园。

      他们一行在荒山野岭走了近两个月,才到了七侩山西北面的山口。先前派来打听消息的人早在山口接应,说是凤谷城最近突然多了好多晞国的细作。绫舞听后了然,心想,“想那南宫瑾定是猜到我会逃到这凤谷城来了。明里他们不敢怎样,但暗里却不得不防。”

      于是她还是决定先不要进城。苏云熙便建议他们先去七侩山的第七座山峰修养。根据他的说法,这第七座山峰与其他六座很是不同:首先,这山峰并无什么矿石可供开采,没什么实用价值。其次,这山峰相对于其他六个较矮,也就是说地势较低,也没什么军用价值。再则,此峰常年被雾气笼罩,即便站在峰顶也无法目及凤谷城中的动静。所以这峰便成了一座弃峰,竟是无人驻守的。
      但这峰上的景致倒是很妙的。因这山峰每每被雾气笼罩后,便似极了身着白纱衣带飘飘的少女,所以这峰被人戏称为“女儿峰”。

      绫舞听后顿时对这“女儿峰”生出了不少好感,便欣然向女儿峰出发。却不想,一行人走到半山腰时,竟见到地上斑斑血迹,像是刚经过一场厮杀。

      再往前走,便见着几具尸体。苏云熙与两名随从上前探视一番,便说这死的人像是琚国来的。

      绫舞便问其原由,但听其中一名随从缓缓道来:“这琚国男子的袖口内里,向来都会绣上天山祥云图,意预平安祥和。而若是琚国的死士,这天上祥云图上便会加绣上一团红日,意预上天眷顾,死后魂灵安和之意。”

      苏云熙扒开几个尸体的右臂察看,说道:“正是如此。凡是琚国男子,十二岁成年时必在右臂及肩处纹有一豹头,这些人都有这纹身,只是......”他说着微微似有迟疑,“这些纹身都新的很。”

      绫舞见苏云熙话里有话,便忙问有何不妥。

      只听他说:“看他们年纪也大都有二十了,这纹身到了今天仍旧色彩鲜艳,竟不像是十二岁时纹上的。”

      绫舞马上联想到“挂羊头,卖狗肉”一说,便道:“你怀疑这班人是他国人冒充的?”

      “有这个可能,但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这些死士大都出身高贵,所以纹身时所用的颜料质地甚佳,可持数十年而不褪色。若是如此,那也不奇怪了。”

      “出身高贵的死士?”

      绫舞冷笑,完全不以为信。不过转头想想,这眼前的死人只要不是冲她来的,便与她没多大关系,于是便问道:“可是我们的人清的路障?”

      “看现场,这些人都被同一人所杀,而且此人刀法如神。别说我们的人并不用刀,即便用刀也会五人同上,一人单打独斗之事是苏家骑的禁忌。”一个属下说道。

      绫舞安下心来,上前去牵苏云熙的手,“叫几个人把他们埋了,我们自己往前走吧~不是说从这条大路往西北方走大约五百步,就有一片花海么?”

      苏云熙点头道:“嗯,花海边还有一块绿地,正好可用来建茅屋,且这地方西北是山崖,东北又有一处泉眼,平日里用水也不成问题,很是适合居住。”

      走了一会子,果真到了一处开阔处,眼前是一片由黄色高茎的小野花铺成的花海,那花丛足有半人高。苏云熙开始吩咐众人在天黑之前先搭个简易的草棚出来,又叫了一个人到大路上等着来送粮食用品的人。绫舞便悠哉悠哉的往花丛里钻,信手捻几朵开得好的,沉浸在芬芳怡人的花香中。

      绫舞闭上双眼,抬头去迎暖阳,深吸一口气便觉身心俱怡。一个大大的懒腰,便将她这两个月来绷得紧紧的神经舒缓了下来。再睁眼时,绫舞便站在花丛中傻傻地望着苏云熙指挥着大家盖房子。她突然发现,她的四哥哥出落得愈发光彩照人了。挺拔又儒雅的身姿,在阳光下仿若谪仙般。哪怕是那反射着寒光的冰冷面具,此刻都显得是那般可爱。绫舞幸福而满足的张开双臂,向后仰躺进花海。

      “天空好蓝,好浩瀚......”绫舞正感叹着,忽有一人捂住了她的嘴。

      很快,那人便将她压在了身下,一双黯如深渊的凤眼对上她惊恐的眸子。

      “琚公子?”
      “别说话!”

      绫舞这才发现情况不对,为何琚天阳的堂兄如今竟一身伤,还拿一把染了血的大刀抵着她的脖子?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