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阳光下》巫法吾天

47、再活人∶黑白灰

　　我看着他，躺在床上。

　　干蔫的，扁瘪的。

　　枯黄的皮肤像薄薄的锡纸，被费劲的呼吸挑动的上下起伏，皱巴巴的舒展回拢，仿佛手指轻轻一按，都能捅个窟窿，又或者，他急躁的喘息，都可以撕破这最后的遮掩。

　　多么脆弱？

　　越是脆弱，越是渴望。

　　他拼命的呼吸，他拼命的活着。

　　即使是苟延残喘，也想多在这个世界停留几秒。

　　每个人可能都想活着吧？即使活得这么费劲。

　　我看着他费劲的存活，对于我这种经常有自杀倾向的人来说，有些不懂。不懂“一具骷髅”的求生欲。

　　活着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要活着啊？我的父亲。

　　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会走的干干脆脆。

　　这是不是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啊……

　　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对出现在自己世界里频率不多不少的人，没多少印象。恰好，他就是。

　　但我知道他很胖，当官的人都有一个用来应酬的大肚子，标配一身价值刚好的西装，外加一张看起来极具威信力的方正脸，这就是我的父亲。如果非要说他和其他当官的人有什么不同，那可能就是他颜值高。

　　让我好好想想，我的记忆力随着年龄的增长，真是越来越差了……而在我记忆力最好的时候他总共没跟我说过几句话。

　　两岁我被接回家，他永远出差，在家没几次。恰好有一次他他下午在家，因为我小时候还是很听话很可爱的，所以我妈做饭的时候我小小的一个在她身边帮她揪面，然后，他就说，“我女儿怎么能做这个？养女儿又不是养奴隶，她那是做这个的，还小小的你让她干啥？”

　　我三岁，自己洗衣服自己洗澡自己补东西自己织毛衣的时候他都这么说，我妈烦不胜烦干脆就不让我干了，虽然我会偷偷干，但久而久之，我习惯了我妈帮我做一切事项，后来，我懒到可怕。

　　让我想想，我还想到了什么呢？他走到哪最后都是烂醉如泥？我怕他，我讨厌喝酒的人。

　　他做饭很难吃！超级难吃！不是味道难吃的那个难吃，而是我一个小孩他把菜切的比我手都大夹一筷子能啃半天好么～

　　还有什么呢？打我怎么能忘了呢？这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呢，总共打了我两次，还都是为了我哪个“别人家的妹妹”，我就是不想给她玩具怎么了？我就是不想带她玩怎么了？拿棒子打我是吧，把我打跪下是吧？这要是你生的你有本事领回来养着啊？哈哈，后来，他可能更想打我，可惜，他躺在床上动不了了。

　　我小时候，他对我好的没话说，可自从有了这个“妹妹”，我就失宠了，我一直无端怀疑着我亲爹和那个女人有一腿，不然为什么我家走那她家搬那？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家大女儿领养的，不造为什么她家一直生不出自己的孩子，我这亲爹去她家去的那么勤快，她家男人又是三五个月不在家的，怎么就有了我这个妹妹呢？

　　这都是我的臆想，真实情况谁知道呢？我只知道，这个女人就是跟我妈过不去。还不是我这亲爹借的一手烂账，这女人总是把我妈拉在大街上什么恶心人没素质的脏话都敢说。

　　我怎么那么讨厌他呢？真是越想越讨厌。如果不是他耳根子软听了他妹妹的话去跟他妹夫搞那个破厂子最后破产她妹夫妹妹卷钱跑了他自己借了几百万我们家至于天天被各种各样的人追债么？我八岁的时候至于天天接催债电话看法院传票么？

　　可这些都不是我讨厌他的原因，起初他生病的三年里，我对他非常好，叫我必应，即使有时候真的很烦，但我爹啊，我得对他好。可我为什么后来那么吝啬我的善良呢？

　　哈哈，你为什么动手打她？你有什么资格？打女人的男人，你身上再多光环都抵不过你是一个动手打妻子的人渣！

　　我这人没别的原则，就是对人渣，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

　　可是，我的妈，你告诉我的，他对你不好，他打你的，你给我诉你各种苦，你给我说的每句话都是我把别人定死在罪恶架上的因素啊～

　　到头来，你怎么能怪我没有同情心？怎么不亲自己的爸爸？怎么……怎么……

　　不好意思，在我建立自己世界观的时候，妈，你亲手把这些还有的东西，都抹掉了。

　　我有没有给你说过，我的世界，非黑即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