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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当昏君也是要算绩效的04 ...

  •   凤渡是锦朝少有的大渡口,锦州大陆上四河两江,最终都到凤渡汇聚。

      经凤渡往北可直达羽城,出乌兰沙漠,便得进北地十八州。往南,则可东至映海,南通京畿,是历朝历代兵家必争的要地。

      据传:锦朝的太|祖皇帝与他那位用兵如神的宁王爷就是在六国乱世时相识于凤渡的。

      锦朝几经兴衰,凤渡却依旧机要。但近十余年来,仁愁河与烟波江河沙长年淤积造成水患,不断威胁附近百姓安危。

      几年前,靳始同奔走牵线,在凤渡修建了一系列水利工事,将上游河水、江水分流,疏导泥沙,使下游平原转危为安。

      其工精巧,几条水渠、水坝的水势落差可淹没城池两三。

      而凤渡又位于建邺以西,祭龙山以东——

      建邺是军镇大邑,六国乱世时为梁国国都,时为六国防御工事之最,锦朝建立后更加强其军镇功能,每年屯兵于此的锦朝士兵不比京城的左、右金吾卫差。

      祭龙山则是锦朝皇室的龙兴之地,山上向来设有军邸、暗哨。

      合建邺、祭龙山、凤渡之势,正好能形成两山夹一坝的“口袋”伏击地形。

      若能将胡人大军引入其中,利用凤渡水渠落差先叫胡人丢盔弃甲,然后以建邺、祭龙山之兵力,必可杀胡人一个措手不及。

      此法无需再征新兵,只需要调用两地固有士兵配合并安抚好周边可能因泄水受影响的百姓即可,对现在的锦朝来说是最优的选择。

      但,子宁皱眉看着沙盘上那个代表着凤渡的白色小圆点,想起午后金殿上皇帝看似随意一放的金缶,心里不免又多了几分疑虑。

      “子宁怎么了?”靳始同问,那边的几个汉子也对子宁投来了关切的眼神。

      子宁无法,只得把今日在金殿上所见和盘托出。本以为大伙儿会笑他小题大做,可众人却在听了他的话后陷入了沉默之中。

      统制讷讷道:“嘿!这小皇帝,还真有点意思?”

      “他当然有意思,”靳始同摸着下巴笑,“不过——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呢,不信你们等着瞧。”

      不信?

      子宁当然是不信的,他自小跟了靳始同,靳氏对他有恩,虽百般不愿,但他还是听从了靳始同的安排,去伺候皇帝凌顾念。

      这么多年来,子宁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一枚放在小皇帝身边的暗棋,说难听点儿就是奸细。一个奸细的结局无外乎两种,一种是回到原主身边尽忠,一种就是被发现处死。

      子宁看不上凌顾念这个无能的小皇帝,当然希望自己能够回到靳始同身边。

      但接下来几日的朝议,却朝着子宁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虽用的是金缶论策,但凌顾念却非常巧妙地应了主战派的策,由白袍将军陈席鸾任此役主将,建邺、祭龙山西邸将士配合,于正月初七日在凤渡伏击胡人大军。

      这让子宁看凌顾念的眼神又复杂了几分。

      伴随着金缶清脆的敲击音,顾念浑不在意臣子们的反应,一骨碌翻身而起,拉着子宁就往御花园去。

      近晌午的日光正好,园子里的红梅开得艳丽。

      于顾念而言,踏雪赏梅在次,但偏偏就有人把他这个艹出来的昏君人设当了真。

      行至假山前时,顾念的脚下忽然出现了一个圆形闪耀光斑,跳跃移动仿佛是被猫儿追逐的不安分绒球。

      顾念眯了眯眼睛,心里一阵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抬了头——距离他不远的假山上,站起来个明眸皓齿披红色大氅的少女,正手持一柄铜镜笑盈盈地看向他。

      “大胆!”子宁见了生人,当即喝道,“御前侍卫——!”

      顾念却摆了摆手,示意子宁无需惊慌,他看着对方笑:“朕竟不知——朕的后宫里,还有这样顽皮的小猫。”

      那女子浅笑一声,一跃下地,小声嗔道:“陛下取笑人家。”

      顾念哈哈一笑,对围过来的御前侍卫解释道:“这位是徐阁老家的三小姐,朕无事、众卿且退下罢。”

      外臣家眷随意出入后宫?

      顾念面上在笑,眼中的冷光却不着痕迹地一闪而过。

      徐凌霄的小女儿,传为京中的奇女子一名,生得美艳又有才情智计,是徐阁老朝堂纵横的“左膀右臂”。她凭借天生的好容貌和如簧巧舌,骗得不少京中子弟做了她的裙下之臣。

      看着搔首弄姿凑过来的徐三,顾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还是脸上带笑伸出手,牵徐家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姑娘到近前。

      “皇帝哥哥,你登基后都很少同我玩了!”许是见顾念没有责怪,徐三眼睛一亮,故作出一副小女儿情态、扁嘴抱怨道。

      “妹妹这是在怪朕么?”顾念温和一笑,带徐三往前走,刻意忽略了身后射来的杀人般目光:“妹妹就不怕朕治你私闯后宫之罪么?”

      “好哥哥,桑儿错了还不成么?” 徐三睁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顾念,想了想,又道:“桑儿今日进宫,是想着皇帝哥哥你一个人在宫里太无聊,所以来看看你嘛。”

      顾念挑眉:“妹妹既知道朕无聊,怎么还不带点宫外的新鲜玩意儿来讨朕欢心?”

      徐三羞恼地跺了跺脚,把她刚才吸引顾念的铜镜塞给顾念:“皇帝哥哥你讨厌!”

      入手的铜镜还带着徐三掌心的温度,可铜镜背面的纹络却大胆得让顾念都绷不住变了脸色。

      这是一面秘戏镜,造工极为精致:中置卧兽纽一枚,外圈有瑞兽纹环绕,中央四男四女形成四组神态动作十分活络的组图,这些人的表情极为逼真,动作造型也准确生动。

      有站着的、坐着的、侧卧的、半卧的、有从背后的等等。

      生动形象到看得顾念老脸一红,险些撑不住他这见过大世面昏君的人设。

      这种秘戏镜又叫|春镜,在顾念的时代留存下来的大多粗制滥造,而且私自贩售还会因此量刑获罪,叫“传播、售卖色|情、淫|秽”。

      回忆起先人们争取废除“淫|秽品法”的那段历史,顾念下意识感慨万千地摸了摸那些纹路,然后就被徐三尖叫着拧了一把胳膊——“皇帝哥哥蔫坏!”

      同时,再一次收获子宁杀人般的眼光。

      顾念低头一看,才发现他现在的指尖正不偏不倚地戳中一个雕刻得非常精致膨胀的柱茎。

      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的顾念,只能强撑着“哈哈”两声,继而学着“霸道总裁”套路撩了一把徐三的下巴来掩饰尴尬:“徐家妹子送朕这么个宝贝,是想入宫伴驾吗?”

      “……皇帝哥哥你戏弄人家!”徐三故意鼓起了腮帮,掩面小声道:“哥哥若真有意,妹妹何必等到今日。”

      以先帝和宸嘉淑和皇贵妃那溺爱孩子的态度,这话倒是不假。

      凭凌顾念昔年为太子之宠,若真看上了哪家姑娘,必定无需等到今日。

      所以,顾念嘴角翘了翘,这姑娘总算说了一句正常话。

      “时候不早了,我不和哥哥你胡闹了!”徐三见顾念笑而不语,自顾自地拍了拍手,竟然在后宫中唤出来几个捧着卷轴的宫人:“是父亲——父亲说了,说皇帝哥哥你后宫空虚,礼佛辛苦又无人照拂,应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伺候。”

      “这些,都是父亲挑过的美人儿,陛下看看可有看得上的。父亲说了,不用给什么名分地位,只要能伺候陛下高兴便是了。”

      总算到正题了。

      徐三说正事的时候,收了她拿捏的腔调,跪在地上十分认真地转述着徐凌霄交待的话。顾念玩味地看了看那几十个卷轴,不动声色地拉起了徐三道:“徐阁老有心。”

      说着,他又痞气地说了两个荤笑话,接下美人图后便送走了心满意足的徐家小姐。

      扭头,顾念又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子宁眉头紧锁的一张苦脸。

      不过他没有点破,只是交待了其他的几项事情后,便继续今日的玩闹毕竟当昏君刷业绩十分要紧。

      直到入夜十分,顾念才在泡过热水澡后,想起来看那些美人图。

      斜倚在软榻上、裹着厚厚的貂裘,顾念故意清了清嗓子叫来子宁告诉他自己想吃葡萄。

      目送着在冬天必定找不到什么葡萄的小子宁出门,顾念这才缓慢地打开了那几卷“美人图”,果然不出所料地在其中一卷里看见了一份密密麻麻的弹劾奏折。

      早在徐三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女人没有那么简单。

      徐凌霄那老头倒不糊涂,都到这种时候还懂得派自己女儿进宫试探他的虚实。

      顾念惬意地拿起一盘瓜子,一边嗑一边看奏折的内容。徐凌霄手底下的家臣文采飞扬,一份奏折里历数了靳始同大不敬罪六,私藏兵马罪七,意图谋反罪二……

      若真如徐凌霄所言,那靳始同还真是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唉,”顾念啧啧两声,“私下大量收购硝石,违法囤积大量火器,东厂人马调动频繁,疑似筹备大兴土木、进购木材、硫磺、木炭……”

      挑了挑眉,顾念心念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正准备细看推敲时,却见子宁竟真的捧着一小盆葡萄进殿,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站起来,一把将连同奏折在内的几卷美人图都扫到了火塘里。

      “徐凌霄这是什么眼光!”顾念佯怒道:“还说是美女!就没几个能看的!烧了!都给朕烧了!叫人看着就来气!”

      听见皇帝这么说,殿外候着的首领太监几人连忙进来收拾。

      忙乱之中,子宁似乎也没注意到火盆中有什么异样。

      几日后,正月初八。

      按照约定,正月初七就应该大获全胜的前线,却没传来任何喜讯。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带着跑死的三四匹马,送来的却是噩耗连续。

      今岁雪迟,但迟来的冬雪在北地尤浓。

      大雪连日不绝,气温更是骤然下跌。

      因故凤渡的几处水渠、渡口、大坝都在结冰,几位将军按照约定到达凤渡的时候,却发现开闸根本放不出多少水,更别提什么击退胡人大军。

      初五日,胡人就绕开了羽城南下。初六晨,攻破凤渡以北两座城池。到今日,已经掠去了建邺以东大片的土地!

      在不断传来的坏消息面前,徐凌霄等主和派便忍不住了,三天两头开始弹劾主战派大臣,从几位将军、文臣,然后逐渐引到靳始同身上。

      初七、初八这两日,言官更是直接指着靳始同叫骂。

      隔着一扇屏风,顾念一直坐在金殿上在听。在知道凤渡水渠结冰后,顾念更是脸色惨白地陡然站理,紧紧握住手中敲击金缶的铜梆。

      看着朝中静静站着、不辩一言的靳始同,顾念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是他,太过自信太过不接地气,理所当然地认为凤渡水渠可以打一个翻身仗,还利用了靳始同埋在身边的小细作,自以为是地给靳始同递了这个消息。

      而靳始同,现在若没有办法保他,战争的失利必定会叫他下狱。一旦下狱,那等待靳始同的结局必然只有死。

      第一个任务就害死自己的任务对象?

      站在屏风后,顾念的脑中开始飞快地想办法:用老套情节里的“假死药”来复活靳始同,然后让他隐姓埋名或者出家?

      顾念:系统君。

      系统:O(∩_∩)O

      顾念:你有没有假死药?

      系统:宿主请注意,我再重申一次,我是个严肃而有分寸的系统。

      顾念:……

      顾念正在内心吐槽系统没本事也不用这样打官腔,一扇屏风之隔的大殿上,几成众矢之的的靳始同却忽然跪下了,用他沙哑低沉的声音缓缓开口讲话。

      不洪亮,但他说的每个字都很清晰。

      顾念听见他说近日来的弹劾奏折他现在不便辩驳,而关于凤渡一役,胜败还未可知。他感谢皇帝陛下对他的信任,但更想要多一份的恩宠,要皇帝再给他七天时日。

      “七天,”靳始同抬头,如鹰般沉稳的目光直看向屏风所在的方向:“陛下再给臣七天的时间,若七天后,凤渡败局无法扭转,臣愿接下众位大人今日弹劾靳某的所有罪责,并不辩一言。”

      顾念隔着屏风看着靳始同,这男人,眼中是深邃如海的沉着。

      似乎就是这一个眼神,让顾念在电光石火间,突然想到了一份被他烧毁的奏折,想到了那封奏折上、零星的几个词语——

      硝石、火器,硫磺、木炭。

      ……

      顾念将梆子换到另一只手上,揉了揉被冷汗浸湿的掌心,他看向靳始同的方向,心道:别让朕失望啊靳卿,希望——你要的这场等待,是朕猜测的那样。

      良久,

      金殿上的众位大臣等来了金缶清脆明亮的一声敲击音,然后,便开启了嗣宁年正月里最漫长的等待。

      从初八日,再到初九、初十,紧接着四五日后临近元宵。在无休止的争论、沉默和等待下,不少主战派的大臣们都已经隐约没了信心。

      但,屏风后的皇帝凌顾念,以及大殿上的靳始同,似乎有某种把握和默契。

      终于,在嗣宁年正月十五日上,前线传来了出人意料的捷报——白袍将军陈席鸾带大军和建邺、祭龙山的兵马,于凤渡口生擒了胡人王子兆王寿,胡人攻入锦朝的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又俘胡人百余。

      胡人派出了使臣意欲进京和谈,想用被擒的右金吾卫方笙涛将军来同锦朝交换俘虏。

      这是锦朝与胡人开战以来,前所未有的大捷。

      而前线送来的战报上,也说明了——白袍将军陈席鸾确实按照朝廷诏命,在正月初七日上与胡人作战,但那只是诱敌之计,为的正是节节败退引得胡人大军倾巢出动、甚至兆王寿亲征!

      凤渡结冰,陈家也早就预料到了,他们准备好了不少火|药,在节节败退的同时,也帮助附近百姓悄悄转移,终于在十五这日、一举将敌人歼灭!

      这样好的消息,朝堂上自然热闹非凡,只是那些弹劾靳始同的言官,脸色尤其的不好看罢了。

      徐凌霄咬碎一口牙,却还是要挂着笑,清了清嗓子提出来:“那诸位大人,我们不如谈谈交换俘虏之事?”

      然而,就在众臣议论的时候,屏风后的顾念却拍了拍屁股起身,随意地将手中的金缶和梆子交给了旁边伺候的首领太监,一把拎着子宁就往外跑:

      “今个儿是元宵,就让他们谈去吧!小子宁,爷今天带你出宫逛灯会去。”

      子宁甚至都来不及拒绝。

      而首领太监颤颤巍巍,捧着金缶如同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陛、陛下?奴、奴才这、这、这……什么时候……能、能放下……?”

      “放下?”顾念回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什么时候捧不住了,就随便往那一吨就好啦——”

  • 作者有话要说:  顾念:麻辣鸡,古人真是会玩(摸着小镜子)
    子宁:麻辣鸡,我家陛下怕不是个变态。
    靳始同:麻辣鸡,我家顾念不可能这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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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OC后续:徐三送小镜子给顾念的事被子宁告诉了靳始同。
    某日,靳始同送了顾念一箱子小镜子。
    顾念:……
    靳始同:陛下,臣送了陛下这么多宝贝,有没有讨到陛下的欢心?
    顾念:……
    靳始同:而且臣也一点儿不介意同陛下尝试一下上面的每个组图^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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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变态内心很纯良的受和一个看起来很纯良内心很变态的攻的故事(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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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这章的时候某位太太的新闻铺天盖地,
    我也不知道那些新闻真真假假,但希望在顾念的时代,某个法律已经被取缔,所以他是回忆历史233333
    无论是不是什么XXX供稿,无论真相是什么,我只是希望,这条路上,还有你我同行。
    未来会更好哒(#^.^#)
    -----------------------------
    讲真的,
    年底啦,泥萌真的真的不考虑把我加入豪华收评么么哒套餐吗?(P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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