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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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我一直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比起村民拥有的充沛情感而言，我简直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人一样。
“啊是理大人！理大人今天也要去为送嫁女祈福吗？”
“是的，大巫女希望我能早日学会祭祀的全部流程。”
“我会为您加油的！”
学着对方的模样假意微笑仿佛真的受到对方的加油打气一样，我将垂落耳畔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同他告别。当走到可以确定没人能看见自己的地方时，我面无表情地望着赤红色的鸟居发呆。
说来也巧，这一次的送嫁女是我认识的人。许是惧怕死亡，又或者只是太过于贪恋人世间不想随着神明离开，昨日她特地跑到我的房间里来祈求我救救她。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可能现在就已经在想尽办法保全她的性命了吧。
那惹人怜爱的俊荣，那弱不禁风的身形，再配以唯唯诺诺的嗓音——葵就是这么一个令人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的可爱存在啊。就算她不说，我也知道在与我们差不多年龄的这一辈里她一直都是受人追捧的佼佼者。
相比之下，我却只是简简单单的“难以接近”的人。
但这并不是我能控制的，毕竟对于我来说……理解那些复杂的情感真的很困难。喜欢也好，崇拜也罢，形形色色的感情里我唯一明白的只有畏惧——大巫女亲自教导我理解的畏惧。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没有弱点的人啊，理。”回忆中她口中的话语如同那黑色的双瞳一般冷淡，散发着足以将人冻伤的寒气，“你必须学会害怕。不会害怕的人永远无法成为食物链顶端的强者。”
我并不认为大巫女说的是对的。葵如此明显得恐惧着成为送嫁女，却还是阻止不了这既定的命运。俊美的容颜和可怜的家世曾经是独属于她的武器，可在自然的怒意与村民的敬畏当中她还是拜了下风，不得不妥协于悲惨的未来。
“不……或许大巫女说的也有道理？葵的畏惧毕竟不可能比全体村民的畏惧多……？”
“我说的什么有道理？”大巫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连忙回头看向她，摆手否认：“什么都没有。是时间到了吗？”
朝我颔首示意，她将一串手链递给我。手链主体是有一颗颗圆润饱满的白色珍珠构成，在中间悬着被两粒粉珍珠紧紧包围的精巧贝壳。我接过手链不解地看着大巫女，她的神情毫无变化，似乎刚才递给我这串手链的不是她一样。
她盯着我的双眼和我对视一会儿，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用在我听来颇为恶劣的语气说：“葵的生命就在你的手上了哦，理。”
手心合拢紧紧握住手链，只一瞬我就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在开玩笑，这串手链确实有这种功效。
对了——那首歌谣！
“嗯，看来反应还不算慢。”大巫女满意地对我上下打量一番，“不愧是我的理啊。”
“您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我冷静地质问，“昨天尚且还要我装作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今天却说想要帮助葵……我想我需要一个成为傻子的理由。”
没有回答我的疑问，大巫女转身离开。
而被留下来的我只能按照她的指示，在众人把葵扔下水时冷漠旁观，再在葵即将失去意识时避开村民的视线把那串手链投入河中。那串曾经属于河神心上人的手链代替葵沉入淤泥当中，拯救了她的性命。没有成功献祭的村民们惶恐不安，纷纷开始寻找神明送回祭品的原因。
不出意外，村庄中很快有了和我有关的流言。
——不愧是大巫女。
“我救你是因为大巫女的指示。”无论葵粘过来多少次，我都冷淡地对她说，“不是我救的你。”
“那也没关系，就结果而言还是你救了我啊。”她总是这么应答着，然后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村中的流言真的没关系吗……？”
怎么会没关系呢。
不满日益加剧，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最终又在祸津日神的玩笑作用下齐齐爆发。大巫女冷眼旁观作为玩物的人类徒劳挣扎，从他们嘲讽的表情当中得到快感，继续在鄙弃人类的情况下以守护之名限期更多滔天巨浪。葵敌不过神明的诱惑，最终想出自损八百的做法让我与村民避开来，自己却沦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看啊，这就是神明。
把人类视为自己的玩具，发泄自己的无聊与不满的玩具。
参天古树守护的从来不是村庄，而是大巫女啊。居住在树上的神明也从来不是直毗神，而是大巫女啊。
若只说神明太过于可憎倒也不对，毕竟引起神明之间斗争的是人类。如果他们不另外供奉其他神明，又怎么会引得大巫女出手保护自己的地盘呢？
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拥有“理”这个名字……不如说这个称呼的我是又做错了什么才要接受如此严重的惩罚呢。
“从今往后你就叫做‘理’吧。”
“你是我最完美的杰作，没有真正的感情，只有极度理性的杰作啊，理。”
大巫女根本不需要传承自己衣钵的人，她是不老不死的神明，或者是不老不死的妖怪。
幼时失去双亲独自成长的我天生丧失情感，却又为生计所迫不得不模仿他人以此营造出自己是个正常人的假象。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大巫女的时候，她看着我的那双眼睛里出了满满的恶意与发现有趣玩具的惊喜感以外别无他物。
更可笑的是居然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所有人都只看到了她冷淡而高傲的外表——除了我。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我无法逃避的命运。
在离开村庄之前，我做了一件这辈子都不会后悔的事情。
“就把这一切都烧尽吧。”
炙热的火舌舔舐着稻田的每一个角落，将已然快要成熟的稻谷尽数吞灭。狂躁的风鼓动烈火冲向房屋，杀向神社，将视力可及的每一个地方都燃烧成一片灰烬。
这是我此生第一次主动报复别人，也是最后一次。
伫立于烈火中的“理”同房屋一起葬身火海，离开村庄的“鹿江”则是新生。
就算逃不脱神明的手掌心，就算仍旧是神明的玩具，就算仍旧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也没有关系。
身为完美杰作的“理”已经死了，从此我只为自己而活，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是不完美的残次品——鹿江啊。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