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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不觉到了五月下旬,这日早朝,前方传来兵部尚书彭如泽六百里加急的求援表章,奏道齐帝撕毁去年五月间所定下的和议,命御弟梁王李长宁出任兵马大元帅,统率三军,将二十万之众,渡江北犯,势不可挡。我军将士万众一心、奋勇抗敌,然事起仓促,终究防范不及。副将夏侯烈及其所统部属尽皆为国捐躯,长江天堑尽失,难以防守,请求朝廷火速派兵支援。

      当值学士读罢表章,朝廷上下一片震惊,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孟丽君虽料到这场争战乃是迟早的事,却也不想竟会来得如此迅速。她自知职位低微,位序靠后,又是文官,金殿之上于此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倒不如暂且静观其变。

      皇帝听了表章,既惊且怒,说道:“我朝自开国近百年来,一直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不想短短数年之中,李姓逆贼竟然屡次挑衅,占我疆土、扰我百姓,小觑我央央天朝,压根不将朕放在眼里!此番朕意已决,定要派出一员大将,将那李氏弟兄二人的头颅取来,方消朕心头之恨。朱奎!”

      兵部侍郎朱奎急忙上前一步,道:“臣在。”皇帝道:“卿是兵部侍郎,如今彭卿不在京中,便由爱卿全权主理兵部事务。依卿之见,当命哪一位将军领军破敌?”

      求援表章一到兵部,还未呈交皇帝御览,朱奎便连夜拿去请示了国丈,早已定下计谋,是以虽见皇帝一脸愠怒,依旧不慌不忙奏道:“微臣举荐一人领军出征,定能马到成功,为皇上生擒逆贼。”

      皇帝脸色略缓,道:“爱卿保举何人?”朱奎道:“已故兵部尚书呼延宏老将军精通兵法、威名赫赫,去岁曾与叛军会战泸州,使得敌首李延亭身中流矢而亡,令敌军士气大降。如今呼延将军虽然不幸亡故,余威尤在,朝廷若能以其子威武将军呼延赞为帅,领军平叛,定能令叛军闻风丧胆、抱头逃窜。”

      皇帝转头问道:“国丈意下如何?”刘捷出班道:“微臣乃是文职,不懂兵法,不敢在万岁驾前妄言。”皇帝微一颔首,又问道:“老丞相和太师意下如何?”寿王爷照例一语不发,太师奏道:“呼延赞将门虎子,武艺娴熟,自是平叛极好的人选。不过一人之力,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该当多调兵马部属,随同前往。”皇帝道:“太师所言极是。”颁下圣旨,加封威武将军呼延赞为威武大元帅,两河提督武元亭等为副帅,率十万大军,南下支援。

      孟丽君听了这道圣旨,暗暗摇头,心道:“沙场之上,战况瞬息万变,最忌没有统一的部署指挥。皇上虽然任命呼延将军为威武大元帅,圣旨中却未说明,他和兵部尚书究竟以谁为首。呼延将军的品制等级到底仍在彭如泽之下,两军不曾会合倒也好说,各行其令就是了。一旦会合,只怕那彭如泽会对呼延将军颇多制肘,大敌当前,号令不行、军令不服,如何打得胜仗?”

      心中忧虑,看看左右,竟无一人站出来说话。孟丽君知道早朝一贯为国丈把持,何况他方才轻轻一句话,想他身为国丈,尚且因为“不懂兵法”而不敢妄言,其余文官又有谁敢胡言议论?殿上的武将,不论职位高低,俱是国丈爪牙,岂会违拗他心意?至于威武将军呼延赞本人,只因近日正是他父亲周年忌辰,告了三天假,正巧不在朝中。想到这里,孟丽君心中一动:“去年泸州会战,我便怀疑朝中有人暗中使计、借机除去呼延老将军。如今满朝武将都是国丈心腹,莫非他又想要除去呼延少将军,以揽全部兵权?国丈已然权顷朝野,还要揽夺兵权,难道想要造反不成?”思及于此,不由打了个寒颤。

      下朝回来,和太师说起自己对统一部署指挥的看法。太师知她深谙兵法,所料必定不差,也不休息,立时吩咐备轿进宫。却不想皇帝下朝之后,便由国丈陪同,御驾幸临西郊呼延府,祭奠呼延宏老将军亡灵。

      孟丽君听了,不由暗道国丈果然好手段,如此一来,那呼延赞必定深感荣宠、感激涕零,岂有不亲自披挂上阵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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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几日后,前方塘报传来,呼延赞引兵出击,首战告捷,歼了齐军数千军马,与彭如泽合兵一处,正欲乘胜追击,收复失地。得了这道捷报,朝廷上下都略略松了一口气。

      这日下朝,翁婿二人议论了一会子当前战况,太师忽然说道:“君玉,那日你我一席谈话,你所言之事现已一一应验。记得当日老夫答允了你,若有机会,必会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教你得以大展宏图抱负。如今叛军北犯,本来正是你施展兵法才能的大好时候,只可惜……唉,只可惜一直没有在皇上面前举荐你的良机。好在你还年轻,耽搁几年也不算甚么,日后总有大放异彩的一日,切莫心急。”孟丽君道:“是,我知岳父的意思,也明白其中厉害关系。此事本来就非易事,自然要静待时机。倘若不能一举成功,便徒然留下了偌大的把柄授于他人。”

      太师见她于事理上极为明白通透,微一点头,正要说话,却见梁成匆匆进来回道:“宫里内侍传皇上口谕,请老爷即刻进宫。”太师一怔,心道:“莫非前方又有紧急军情传到?”换了朝服,坐轿进宫。

      这一去,直到晚间方回,回来便长长叹了口气,道:“太后身子有恙,皇上传我前去探视。”孟丽君一惊,心道难怪今日早朝,皇帝面露倦色,早早地便罢了朝。知道太后定非小恙,否则也不会轻易劳动太师,忙问详情。

      太师道:“起先也没怎么,只是七、八天前偶染风寒,太医请过脉、开过药,将养了四、五日,眼看就要好了,不知怎地,从昨日起开始心口疼痛,倦怠饮食,夜间辗转不安、难以成眠。太医诊治说是天气酷热、积食难消,郁积于胸、不得宣泄的缘故,开了好些消食化淤的药方。不料太后服过之后,过得一会,便即吐出。服了好几剂药,吐了好些次,才总算略有好转,已经入睡了。”

      孟丽君细细询问太后的症状,又问了太医开的药方。太师大奇,随即想起一事,醒悟道:“你那日曾说生平有三件自负之事,为首的一件是兵法谋略,第二件乃是医术,第三件才是诗词文章。如此说来,你自然也精通歧黄之术了?”孟丽君坦然道:“小婿不敢隐瞒,幼时曾随先母习过祖传神妙医术,也曾治愈过不少病人,便是疑难重症,亦不在话下。”

      太师知她素来谦虚自律,若非有极大把握决不轻言,由此一句话,已知她定然医术精湛。何况她将医术与兵法诗文相提并论,自己深知其文韬武略均是世上罕有,这医道之高,自也可想而知。心中大喜,当下将太后病症及太医开的药方详细说与她听。

      孟丽君一面听,一面微微点头,道:“从岳父所言的症状看来,太后千岁的病有八分可能是因积食不消所致,太医的药方倒也对症。服药之后屡次呕吐,亦属正常,多喝些水,补充体内水分,也就是了。只消过得今夜,明日如若开始好转,再小心调养数日,便当无碍。但若明日还依旧如此、甚至病况越发严重……”说到这里,闭口不语,言下之意显然。

      太师听她不曾见到太后、把过脉象,仅凭自己有限的几句话语,所做诊断便与给太后医病的太医院院正张善济说得一般无二,却详尽了不少,不由喟然道:“原来你也是这般说。倘若明日……明日……难道便当真无药可救了么?”到底兄妹连心,话语中满是悲痛无奈之意。

      孟丽君一惊,脱口而出:“怎会无药可救?那太医是这么说的?”太师又惊又喜,颤声道:“你……是说还有法可医?”孟丽君安慰道:“太师暂请宽心,此病未必便会到这步田地。或许只是一场虚惊,太后千岁不过积食不消,贵体并无大碍,明日或许便会好转。”

      太师道:“那太医院院正张善济奏道,太后从前曾有心悸的宿疾,此番风寒、积食接踵而来,病体疲弱,只恐引发宿疾。他不敢明言,但依老夫看来,他的意思是说,只怕他无能为力……凶……多吉少……”顿了一顿,望着孟丽君道:“我只问你一句话,倘若当真如此,你……你有几成的把握能医得好?”

      孟丽君摇头道:“医道讲求‘望、闻、问、切’四个字,小婿此时尚不敢断言。但风寒、积食加上心悸,虽则凶险,却非不治。就算是最险的症状,小婿自负也当有一试之力。”太师嘴唇微动,欲言又止,过得半晌,终于说道:“此刻说甚么都太早,一切且看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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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前方又有加急战报传来,却是一个大大的坏消息:原来数日前的那场小捷,竟是叛军首领设下的计谋。呼延赞胜了一场,与彭如泽合兵一处,兵力较叛军为优,当下发兵趁胜追击,却不免贪功急进了些,中了敌军的埋伏,平白折损了一万多人马。

      军情紧急,偏偏这日皇帝居然辍了早朝。太师与孟丽君对望一眼,二人眼中都颇有忧色。这时文武百官俱已知晓太后千岁贵体违和,宿疾突发、性命堪忧,皇帝天性至孝,从昨日起便守在宁寿宫内,寸步不离,亲奉汤药。一众大臣聚在金銮殿上,彼此议论纷纷。

      有一位耿直胆大的御史大夫名唤叶长昀,便待扣阍见驾,禀告军情,并劝谏皇帝,当以天下大事为重、皇家私事为轻。却被太监拦于宫门之外,言道万岁有旨,百官未奉宣召,不得入宫。那叶长昀是个性情刚烈之人,当下跪倒在乾清门外,不见圣驾决不起身。不料那为首太监戴权欺他既非皇帝宠臣,又非国丈心腹,自思有万岁口谕在先,便压根不去替他通报,听任他跪在宫门之外。

      却说太师与孟丽君也未散去,太师将孟丽君拉至金殿一角,悄声问道:“老夫这就举荐你入宫医治太后,但万一……万一……你的身家性命或许尚能设法保全,这功名前程可就全都毁了。你可想得清楚了?”

      孟丽君自听到皇帝今日罢朝这一刻起,脑中便蓦地升起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发觉入朝三个月来一直静心等待的时机终于来到。将整个计划在脑中飞快地转了两遍,片刻之间,已将细节问题想得五分成熟,越发觉得可行。时间仓促,再来不及细细思虑。她知此番若能将太后病症医好,自己便多了一道极大的功劳,而整条计划方有实现的可能。此时此刻,时间宝贵,耽搁不得,听了太师的话,说道:“岳父放心。咱们这就入宫罢。”太师见她气定神闲,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点头道:“好!”

      二人正要离开金殿,国丈看在眼里,朝朱奎使个眼色,朱奎忙上前一步,叫道:“太师且慢。可是要进宫面圣?”太师不耐烦道:“不错。朱大人要怎地?”朱奎道:“万岁口谕,百官未奉宣召,不得入宫,下官不敢逆旨。但太师是皇上的亲母舅,情分自然不同。既要进宫,下官便请太师顺道将这份军情表章一并呈交万岁御览,嘿嘿,也免得叶大人在乾清门外将腿也跪得断了。”

      太师“哼”了一声,心知这是道战败表章,皇帝正忧虑太后病情,心情本就不好,再递上这样一份表章,龙颜震怒是免不了的,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呈递表章之人。但自己若不上呈,指望朱奎此时去犯龙颜,那是决计指望不上的。军情紧急,自己是何等样人,自然不能和这等小人一般见识。到底从他手里接过表章。朱奎揖了一礼,道:“多谢太师。”扬长而去。

      孟丽君看在眼里,微微摇头,心道:“太师是谦谦君子,光明磊落,向以国事为重,自然斗不过这帮无耻小人。”等出了金銮殿,在向乾清门走去的路上,孟丽君觑了个机会,见四下无人注意,轻声说道:“太师将这份表章交给下官,待下官借机上呈皇上。”太师知她能耐,又对她十分信任,递过表章,孟丽君接了收在怀里。

      走近乾清门,远远地便瞧见一人顶着热日,跪在宫门前,正是御史大夫叶长昀。太师叹一口气,走过去说了几句话。叶长昀听了慢慢抬起头来,过得半晌,终于慢慢站起身子。太师命两个小太监扶住他,将他一路送回家去。得了太师吩咐,小太监们怎敢怠慢偷懒,依令而去。

      太师向为首太监戴权道:“找人去宫里将权昌叫出来。”戴权大出意料,不敢有违,过不多时,总管太监权昌出来。太师将他召到一旁,问道:“太后千岁病情如何?”权昌是皇帝的近侍,这两日也随皇帝日夜守在宁寿宫,知之甚详,轻声回道:“太后千岁宿疾发作,昏过去几回,张院正已请下……请下……死罪……”最后两个字说得十分模糊,太师却听得明白,心中一惊,回头向孟丽君望去,见她微微点头,知她还要尽力一试,说道:“你快去回禀皇上,老夫觅得一位良医,要举荐入宫,为太后医治。”

      权昌大惊,狐疑地瞅了孟丽君一眼,却不多言,回身进去通禀。过得一会,有小太监高声传来口谕道:“万岁有旨,宣梁太师及其所荐良医进宫。”太师与孟丽君一前一后进了宫门,戴权看得目瞪口呆,无论如何也不信,新科状元郦学士便是太师所荐的“良医”。愣了半晌方才醒悟,忙推身旁小太监道:“快去给国丈爷报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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