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行路难(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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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劲的风从天堑般的峡谷里吹过，山崖上并不结实的栈道吱嘎作响，摇摇欲坠，其上三个渺小身影如同蚂蚁一般缓慢前行。简小楼三人径直往山上走，一路看过数十个大小石窟，里头塑像大多残缺，不是风吹日晒后的缺损，而是明显的打砸痕迹，依稀能看出塑像们或躺或坐或站，姿态各异，寥寥无几的头像上，亦可见喜笑嗔怒俱全。
全是刘驰驰的模样。
瓦萨佛寺遗址，既称遗址，说明这儿早已废弃。就看这路，也没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前来上香礼佛。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文艺青年·简小楼同学窝在一个佛窟里歇息，随手将掉在角落疙瘩里的“刘驰驰”的头捡起，吹吹灰，深情地注视着，“一碰到事儿就开溜，真靠谱啊！”
潭霜轻笑一声，把水壶递给她，自己则撑着地起身研究这只剩半个身子的石刻塑像:“说起来，他不是说会救我们一次吗？要是我们现在掉下去，他会出现？”
“也许正在，暗中观察。”简小楼眨眨眼，也不嫌这个石制脑袋无用且占格子，顺手收进【背包】里，之后扶着塑像起身说起她的猜测，“刚刚我一直在想刘驰驰的身份，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卖个鬼的关子，快说！”潭霜没好气道。
简小楼吐吐舌头，老实交代:“你想啊，我们第一次见到他，他在平康坊养老;后来遇到了蝶仙，那是他曾经的同伴;再是万奶奶，是他的恋人，大概八十年前的样子。然后是现在这迷一般的情况，你看这些人像，有没有觉得很年轻？我有这样的感觉——这是一段倒叙。”
“倒叙？”潭霜慢慢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不太确定地说，“你想说，我们在走刘驰驰走过的路？”
“是的！”简小楼肯定地说，“按这样倒推，那刘驰驰原本应该是太行山的人。虽然我不知道太行山的剑法长什么样，但如果一直是鬼修，应该没必要会剑法吧？你看他会的正道术法还不少。我猜他离开太行山的时候应该还是个普通正道修士，甚至还是个大好人，所以有人给他凿了这佛窟。”
潭霜点头，思索片刻后接话:“这佛窟现在被砸成这样，那这里应该是转折点吧……从一个正道到一名鬼修？你还记得蝶仙说过什么来着？”
“啊……她说的可多了……”简小楼想不大起来，转而掏出手机翻txt文档，搜索关键词，“蝶仙的话里，一个是刘驰驰那时候还年轻，一个是他在躲太行山的人，还有一个是他不肯接受蝶仙的感情——如果真是倒叙，那万奶奶应该在蝶仙之前，不接受可以理解。”
白纸上被写了一段段的线索，的确是走的每个地方，都有刘驰驰的痕迹，包括平岩村，被赶出来也算走过嘛！至于还没到的天梯火山和鱼骨洞，只能先排除在外。
“你还记得他失踪了几次吗？在哪失踪的？”简小楼皱着眉头，这个细节她没有记录，只能靠回想，“小巫祝、蝶仙之后、迷雾古域的村长家？”
“村长家他在的。”潭霜说，“就是存在感有点弱，我还记得你说那几天他心情不好来着。”
“总之，和外界交流的时候，都没有他。”简小楼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你见过他和我们、蝶仙以及万奶奶之外的人说话吗？”
潭霜先是一阵毛骨悚然，很快又否认:“颜令宾呀！”
“那个例外，平康坊比较特殊。我是说这一路去的路上。”简小楼靠在石壁上，抿着下唇，“你说，鬼修是鬼还是人啊？”
“……”
就算有一千种猜测，如今也找不到人证实，歇够了后只得继续前行。栈道虽然破破烂烂的，有的甚至有长达三四米的缺口，但在三人绞尽脑汁的奋斗下，总算还是有惊无险地行到了山顶。
山顶处有最大的佛窟，或者说是佛寺。
整块山体被开凿成寺宇的模样，两侧各有坍塌，一人合抱粗的雕花柱子也都倾倒在地，见证了一个信仰的奔溃。
潭霜用红缨枪挑着【燃火符】四处张望，许奕洲似是没见过这些符箓，朝它多看了两眼。这让俩姑娘对刘驰驰的小情绪消了些——不管多不靠谱，至少对她们俩还不错。
进了寺庙后，不用心惊胆战地担心被风刮到峡谷里体验断线风筝般的放飞自我，三人或多或少都松了口气。只是想起刘驰驰说过的，最难的关卡在这，便无论如何都安心不得。
空旷寺庙最深处，日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依稀可见一尊七八米高的塑像，就着山体用完整的岩石雕刻而成，只是如今断头断手，只余了半个身子坐在断壁残垣里。
“很惨啊。”简小楼慢慢走到石像脚下，抬手摸了一层厚厚的灰。
潭霜扶起倾倒的烛台，上面的蜡油已然融化成一滩，灯芯还在，勉强能点燃。
渐渐的，四处烛火亮起……
残缺的石像后突然悄无声息地转出一人，即便嘴角浅笑安然，却也掩不去眼底的一抹……癫狂。
简小楼离得最近，下意识便退了一步，脑中数个念头忽闪而过:Boss真是刘驰驰？打得过？直接投降？救命……
“师……师父……”千言万语最终汇成略结巴的一句话，简小楼很勉强地扯出笑容，但又带着很真切的担忧，“你还好吧？”
刘驰驰侧身靠在石像上，缓缓闭上眼:“吓到你了吧？”
简小楼如实回答:“有点。”
潭霜抓紧跑到简小楼身侧，下意识便是防御的姿态，尽管如此，还是关切地说:“你看起来不太好。”
尽管刘驰驰闭着眼，但笑容却有所放大:“很快你们会比我更不好的。”
Oh！No！
简小楼咽了咽口水:“应该不是要和你打吧？”
“那不叫打。那是虐杀。”刘驰驰还有心情开玩笑，只是她们不怀疑，那阖着的眼皮下，估计还是充满凶性的眼神。
“霜霜。”刘驰驰突然开口喊道，手指勾了勾，“过来。”
潭霜犹豫地看了简小楼一眼，随后谨慎地持着红缨枪走过去。刘驰驰一直没有睁眼，只是随手一招，从阴影里又飘出那杆瑰紫色招魂幡来。
“借你，等下我会教你一些。”刘驰驰微叹，一副学生考试总不及格的惆怅样，“你们俩啊，我怕过不去这关。”
囧……
刘驰驰早便教过潭霜，只是一直没机会上手，此时又说了些许要点，让她去一旁试试。简小楼见此又蹦哒到他边上，开始话痨:“师父师父你眼睛没事吧？”
“没事，只是……很容易想杀人。”刘驰驰微微睁开眼，微红的眼睛看着有几分妖冶，见简小楼被吓了一跳，他又满意地阖上，“我本来该在山顶等你们的，这里对我影响太大。但不放心你们俩。”
一直都是不放心她们俩，果然一点都不担心许奕洲……简小楼深切地体会到了小徒弟得到的特殊关爱，但还有些迷之忧伤。
“师父，我……我……啊啊那有鬼！”简小楼话说到一半，突然指着向不远处的一抹幽影嚷嚷出声。
真是糟心的徒弟。刘驰驰轻叹着，即便闭着眼，也准确地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把，松手后又闪电般抓向悄然摸到简小楼背后的黑影。
只听轻微的一声“嘭”，简小楼目瞪口呆地看着黑影化作黑烟四散开来。
“去吧。”刘驰驰拍拍她的肩，“可别让我失……绝望啊。”
“……”简小楼尴尬地掏出青铜剑和一叠阵旗，一边小幅度动作避开横冲直撞的黑影，一边精准地往它们身上身上丢【定灵旗】。
虽然路上碰到鬼怪的次数少了，但阵法上她并没有落下，【定魂阵】【缚鬼阵】等等也没少模拟练习，此时除了一开始乱了阵脚，逐渐的也能掌握自己的节奏。
许奕洲用的什么手段她暂时看不出，总之不会有危险就是了。而潭霜则艰难地指挥着不听话的招魂幡试图将逃离的魂魄捕捉，许是招魂幡强大的震慑力，小鬼们倒都是逃的而没想过去攻击她。
如此，一人游刃有余，一人四处游走，一人手忙脚乱，应付这些倒没出现什么危机。
但是显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刘驰驰不会拿这种事吓她们，因而简小楼一边布小阵，同时在各方位悄悄放置了【破魂阵】的阵旗。
刘驰驰闭着眼起身，稳步走到她放阵旗的地方，慢悠悠地帮她调整了位置。阵旗摆放当然是有讲究的，距离及形状的不均匀或多或少会影响效果，但是经验不足如简小楼，且是一边跑一边插阵旗，那得到的效果，怕是削弱了两三成。
简小楼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跑到潭霜身边时叮嘱道:“小心点，要来只大的了！”
若是她乱插的阵旗能困住接下去出场的鬼怪，刘驰驰是不会动手帮她挪位置的——当然也可能是强迫症。只是【破魂阵】是她如今会的对鬼怪类杀伤力最大的阵法了，要是来的不止一只怎么办？
“师父师父！”简小楼拎着青铜剑凑过去，随手一挥把身后跟来的一串小鬼给挥散，得了个闲问他，“师父你爱我们是吧？”
刘驰驰左手捂着眼，笑声中带着微不可闻的阴鹫:“别闹，快去帮霜霜。我……我得走了，再不走，你们就要被虐杀了。”
“……”卧槽师父你真的可以是Boss啊……简小楼一溜烟儿跑去和潭霜传话，再回头时，刘驰驰已不在原地。
寺庙内的鬼怪似有上限，杀着杀着也就越来越少，等最后一只死在许奕洲手上，简小楼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的，居然是一张卡。
从许奕洲的几次出手来看，他手上卡片技能倒是挺齐全的，先前让她们浑身疼痛的【含沙射影】，如今用的，看起来是针对鬼怪的。
不过也没时间去问他，简小楼只快速地说了说接下去可能的情况，让他提高警惕，此外便拉着潭霜走到残破的石像前，指着一个位置说:“师父之前说过，招魂幡可以作为阵眼阵旗使用，这里就是【破魂阵】的阵眼。”
潭霜点头，紧接着皱眉:“我做阵眼？你去引它？”
“嗯！”简小楼笑笑，“放心放心，我跑得很快的！”之前她把阵拉得挺大，阵旗数量一定时，阵越大威力越小，而刘驰驰却把范围缩小了，显然，他认为这个大小才能困住。而这个范围，只有寺庙的十分之一大。
本来也是没那么凄惨的，只是谁让之前过桥时，把【世外桃源】给用了呢……
“那你小心。”潭霜也不多说，只扶着招魂幡站在原地。
小Boss没有让他们久等，不多的日光逐渐被一层灰影阻挡，寺庙内烛火依次熄灭，本就昏暗的寺庙再次陷入浓重的黑暗。简小楼只觉得一阵心悸，催动青铜剑的剑芒又吐出寸许，铜绿色的幽光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小楼，你的剑有问题！”潭霜突然低声惊呼。只见青铜剑身上渗出一缕缕黑气，缠着剑身压下了剑芒的光辉。
与此同时，挡住日光的灰影渐渐收敛缩小，流动着逐渐形成一个人的模样，这形成过程，倒和迷雾古域时有些相像。
又不是看动漫，还要看完鬼怪的变身过程，简小楼也没空去管青铜剑的异常，一张【定灵旗】丢出去，也不管有没有效，人已经迅速冲了出去，同样冲出的还有许奕洲。
【定灵旗】轻飘飘地穿过了灰影的身体，青铜剑紧随其后。横切带起的呼啸声中，简小楼抬头对上了灰影刚刚成型的容颜。
陌生又熟悉的面容……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行路难(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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