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章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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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八
“他是我的！”
一个阴魅妖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跟我走——”
钟叙北便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钟叙北是被痛楚硬生生地激醒的——那是种钻心剜骨、蔓延全身的痛苦——他想奋力挣扎，却动弹不得。
那种痛难以用言语表述，它不是普通的痛，而是活生生的、富有生命个体的，那能让人明确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和身体在互相道别，仿佛天地万物皆已不在，只剩下无尽的地狱——
钟叙北想哭，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在痛苦达到最高峰之后，他沉入茫茫无际的黑海之中。
在黑海之中，他想挣扎，四肢、乃至身体全然不听他的使唤，他在一点点地坠落、坠落——
坠进那无边无际的地狱之中！
突然之间，一抹刺眼的光芒横行霸道地扎进他的眼球之中。慢慢地，光芒汇聚在了一起——
钟叙北微微动了下眼球——他的身体好像十分的健康，没有了方才的那种痛楚。
那方才是怎么回事？
钟叙北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呆愣住了。
不为别的……
因为他看到了他自己！
不要说五官衣饰，便连那微微挑眉，目瞪口呆的样子，和眼神之中闪出的迷茫恐慌，都与此时此刻的他自己如出一辙。
究竟是什么情况？
钟叙北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是一个黑暗的空间，对面的“钟叙北”脚边还有一摊欢快燃烧着的火堆，火光与阴影交错摇曳在这个幽闭黑暗的空间中，让人承受着几倍重的压抑之感。
钟叙北皱了下眉——对方也皱了下眉，一模一样的动作。
钟叙北松开了眉心，嘴角一挑——对方也松开了眉心，嘴角一挑，弧度分毫不差。
钟叙北终于有点害怕了！
对方竟然可以将他模仿的如此逼真……
不！钟叙北心中反驳着自己，也许并不是模仿！他想起了方才的剜心之痛——而是从他身体之中分离出去的另一面也说不准呢……
他怕的不是对方会对他怎么样，而是怕对方替代了他，继而去为非作歹，伤害了他所在意的人。
“如果你是钟叙北。”钟叙北冷冷道，“那我是什么？”
如果枫屿见到了这个“钟叙北”，会不会认出他根本不是他？会不会像对他一样宠爱？会不会将面前的“钟叙北”变成一只奶喵，抱在怀中亲昵着摸着他？
不！绝对不会！
枫屿绝对会在第一时间便认出那不是他！
“不！你不是我！你根本不是！”
钟叙北提起一口气——面前的自己也做了同样的动作——他在心中不停地念叨着：我是钟叙北，钟叙北是我，我便是我！独一无二的钟叙北！
“你是谁？”钟叙北已经沉下了心，声音冷静到甚至有些冷漠，“你不是我，你不是钟叙北，可你为何长着与我相同的样貌？甚至要模仿我的动作？”
对面的“钟叙北”嘴巴也一张一合的，与钟叙北近乎是同一时间说出了相同的话。连说话的声音口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天地之间只有我一个钟叙北，只有我！”
钟叙北愤怒地挥出一拳打在了对方的脸上——对方当然做了同样的动作。
钟叙北立马感觉到了脸颊的剧痛。
可见他自己的力道之大。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你连我的替身都不算！”钟叙北吼叫道，“最多是一面镜子！镜子！”
“…………”
幽闭的空间尚在回荡着两个钟叙北的吼叫……
对面“钟叙北”脚边的火堆猛然之间演变成了熊熊烈火——
空间的每个角落都没有逃避掉被烈火侵蚀，当然也包括两个“钟叙北”。
烈火将钟叙北团团包围住之后，钟叙北便闭上了眼睛。
奇怪的是，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和灼热——
片刻之后，火焰便从他的皮肤之上慢慢消失，随着火焰的消失，那一股熟悉的痛楚便再一次席卷而来。
钟叙北承受不住这般钻心之痛，他大声嘶吼了起来——
“够了！”
“镜子！”
妖媚阴柔的声线。
钟叙北认得这个声音，便是那个从琰注元君手中抢了他……嗯……也可以说是从浴阳真君面前救了出来的那个人……
钟叙北慢慢地睁开双眼。
他坐在冰冷的大理石之上，由他开始，那连城一片的大理石平台蔓延至天际，平台上面画满发着光的海蓝色古代字符。
钟叙北眯了下眼，仔细读了两行，但他连半个字都不认得。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说不清具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大概比一位成年男子稍高一些，但它不是人形，是一个拥有着四个面的柱体，上下两端是标准的三角体，所有的边线和棱角均雕刻着精细高贵的花纹。
下半部分缠绕着镀金的铁链，正是那一条又一条的铁链才让下端是倒三角体的它屹立不倒。
铁链之间插满了黄绿色的枝枝叶叶，还有两朵暗红色的花——它们包着大大的花骨朵，与寻常花朵的大小无异，但就是不绽放。
钟叙北的全部注意力一下子便被那两朵不绽放的花吸引过去了——那顺着枝叶缓缓流下的红色液体，不用想，钟叙北也知道那是血。
他的血。
钟叙北慢慢地吁出一口气。
再之后，他的目光再次一抖。
因为他看到了面前的家伙身体上的四个面，已经从雾蒙蒙逐渐变得清晰。
他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他自己和他身后的大理石平台，以及满眼的海蓝色微光。
在这一刻，钟叙北终于恍然大悟。
镜子……
这是镜子！它是镜子！
镜子越来越清晰，钟叙北顺着镜子之中发光的海蓝色，一点一点地往前看去——在海蓝色的尽头，是光芒汇聚的一处，光芒万丈。
光芒之上的是泛着海蓝色的宝座，而坐在上面的却是一位红衣黑发、姿态妖娆的男子。
蓝光红衣，与众不同。
宝座之后的是千千万万、数不胜数的妖魔鬼怪。
看到那位红衣男子之时，钟叙北一时之间竟有点犹疑，他不太敢确定对方是谁，但当他看到那些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
他便可以肯定，红衣男子是那位自立为“魔君”的万念。
正在钟叙北思考接下来应当怎么办之时——面前的“镜子”突然举起一朵花，将那娇嫩的花苞二话不说地插丨进了钟叙北的肩骨之中。
钟叙北眯着眼角“嘶——”了一声。
真想不到，那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花苞，竟比那刀尖更要锋利！
“镜子”下方的铁链在大理石上缓慢地滚动了起来——
钟叙北便不容抗拒地被镜子一路拖到了正殿之上。
别人或是站着、或是坐着，只有钟叙北是躺着，他不想如此憋憋屈屈的，便想要翻身坐起。
但奈何镜子的那朵花一动不动地插在他的肩骨之中，他连抖抖手指的力量都没有，更不要说有什么大幅度的动作了。
万念当然知道钟叙北的意图，他甚是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见识到了镜子的厉害了吗？”
钟叙北咬牙切齿地回答着：“滚吧！”
钟叙北的回答在万念看来根本微不足道，他摸了摸下巴，自顾自地说道：“镜子想不厉害都不可能，毕竟这可是出自天地律法之神的枫屿天君的创意。”
听到了枫屿的名字，钟叙北眨了几下眼睛。
“只不过我将当年他折磨我的几种方法都结合到了镜子的身上，然后再将他用在了他喜欢的人身上——”万念大笑了一声，“你方才那么疼，想必枫屿天君此刻已经有了感觉，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滋味呢？是否会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呢？是否会痛恨自己当初的聪明机智、辣手无情？”
“你这个引起天劫的妖孽，让你死一千遍都不足为惜，竟还有脸面在这恨开辟了八方六界的天君呢？”钟叙北虽然一动不能动，但他毫不畏惧——
“还自称甚么狗屁魔君？”
“你小子也配呢？！”
没想到万念竟“呵呵”地笑了起来，“不得不说，连我都快要为你的勇气和机智所感动了。”
钟叙北从鼻孔之中冷哼了一声。
但万念话锋一转，“但是你也不要太自以为是，你真当我不知晓你说那些话得意思呢？你不就是想让我一气之下杀了你吗？不想让我拿你当人质去对付枫屿吗？！哈哈哈，我！偏！不！——”
钟叙北：“…………”
万念笑着对身后的那些妖魔鬼怪说道：“大家可知现在躺在我们面前的这位大美人是谁吗？”
妖魔鬼怪们窃窃私语了起来，但奈何钟叙北只是一介小鬼，在八方六界实在是太不值得一提了，自然没什么人听说过他的名号。
忽然，其中有个魔叫道：“魔君大人，此人的外貌太过出众，我只一眼便对他过目不忘——他便是几年前与北海三公主谈婚论嫁的那位驸马爷啊！”
顿时全场哗然。
几年前？
钟叙北微微叹了口气。
他在枫林仙境之中呆得已经没什么时间概念了，没曾想在仙境外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几年之久。
他执意想借助魂晷报答朱姑娘，但此刻他生死一线之间，怕是再没有机会了吧。
“回答正确！”万念笑着打了个指响，“我们那位尊高无上的天君大人，便是在那场婚礼之上，惊天动地的抢了北海的驸马爷。因为这件事，那位天君大人可被四海龙王狠狠地利用了一回，估摸着一辈子都没曾受过那种委屈——当然了，也是他先对不住人家北海三公主在先，我只是觉得他和四海龙王黑吃黑、狗咬狗有趣极了！想必你们之中有当年在四海边界混过的，都是在那位天君大人的手下九死一生吧？”
“魔君大人！”有一位满头青发的魔站了出来，他恶狠狠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钟叙北，“请您让我亲手杀了他！为我那些惨死在天君手下的兄弟们报仇血恨！”
钟叙北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那青发魔怒吼道：“你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可笑。你们，所有，可笑！”钟叙北勾起嘴角，十分蔑视，“方才万念还说天君和龙王们黑吃黑、狗咬狗，我看你们才是吧——明明自古以来魔族便是最不团结的种族，如今更是种族内部四分五裂，你还在这和我讲兄弟情义？甚至要为他们报仇？别笑掉老子的大牙了！那好啊，你去找枫屿天君啊，你他娘的去找他报仇去啊！杀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我算什么英雄好汉？！柿子可软的捏是吧？以为杀掉我，你们便是堂堂正正的战胜了枫屿天君？可以当你们耀武扬威的资本了？狗屁！统统是狗屁！”
钟叙北的话音一落。
“你他娘的！……”
众人险些群起而攻之！
万念阴魅妖娆的声音怒吼了出来：“住手！退后！”
妖魔鬼怪们顿时鸦雀无声。
万念居高临下地看着钟叙北，轻轻笑了一声，“即便我知道你是故意激我的，但我依然觉得你说的是正确的——我对你的死活并不感兴趣，如你所说，杀了你并不是战胜了枫屿，但却能让枫屿觉得难受、心痛、生不如死，只要这样，我便满意了，你的作用也只是如此而已。”
“……其实呢，我并不是战胜不了枫屿，而是自从我逃出了天河水牢，便不知道去何处战胜他……天上地下想对付枫屿天君的人可不止我一个，我技不如人，被人捷足先登了……想必你明白我所说吧？”
“……当年我在天河水牢之中，枫屿是如何对待我的，现如今我便要一样一样的慢慢用到他的掌中宝的身上——便是你，钟叙北。”
钟叙北喘了一口气之后，冷声道：“你不是已经发明了镜子吗？”
“镜子？”万念笑了一笑，“镜子只是个试验品，甚至不及其中的万分之一！我要你切身处境的慢慢感受……”
钟叙北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方才那股钻心剜骨的疼痛他终身难忘，难道还要重复再来？难道还不及万分之一？
唉……
钟叙北的心中唉声叹气，枫屿啊枫屿，当年我只觉得你打我屁股的力道好大，我且疼了一天一夜呢，如今看来……
你对我那是相当的手下留情啊……
还不如说是调丨情呢~
思及此，钟叙北竟笑了出声。
万念笑着挑眉，“呦~小子，我都有些对你刮目相看了，很是沉得住气嘛，如果你不是枫屿的心上人，我都想将你招致麾下了，只是不知你接下来还能笑得出来吗？”
钟叙北仔细回味了自己的一生，懒洋洋地笑了笑，相当无所谓地说道：“归根究底，不就是一死吗？我已经死过两次，大不了我便再死一次好了，哪怕是灰飞烟灭也好，总之大喜大悲、大欢大乐我都经历过了，不枉此生。”
——要说有什么难以弥补的遗憾，那便是还没有尝到枫屿的滋味呢。
之前作为钟喵的他，差一点便将枫喵给吃丨干丨抹丨净了……
唉！说来都是眼泪啊！
怪只怪他自己不争气，箭在弦上找不到公猫咪的入口在哪里…………
“可以！够潇洒！看你之后还能不能如此潇洒！”万念大手一挥，“镜子！把他带下去！关起来！”
镜子下方的铁链“咔哒咔哒”地在大理石上滚动了起来。
躺在大理石上的钟叙北，被镜子慢慢拖走——
对于“镜子”，钟叙北只知道它是魔君万念仿造枫屿曾经对他所做的一切创造出来产物，其他的便一无所知。
钟叙北望着黑漆漆的上空，视线往下移动，便是仿佛无边无际的大理石和海蓝色古文字。
经过之前琰注元君的描述，钟叙北知道此处是魔君万念的“虚无之境”。
他觉得这里比幽冥地府和魔域魔宫，更加可怕上百倍！
不论是幽冥地府还是魔域魔宫，或是彼岸花开、阴风阵阵，或是红沙白骨、循环石路，都不如此处让人绝望。
是的，绝望。
除了光滑的大理石地和上面的海蓝色古文字，钟叙北便没有看到其他任何的建筑物。
一眼望去，空空如也。
便如站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中，除了绝望，便是更深层次的绝望。
“喂！”
钟叙北眼角上挑，瞟向“镜子”那正在滚动的镀金铁链。
“你叫镜子，那你当真是镜子吗？”
镜子当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不停回荡着的唯有“——咔哒咔哒”的声音。
钟叙北：“你会说话吗？”
镜子：“…………”
钟叙北：“你是人吗？鬼？魔？妖？”
镜子：“…………”
钟叙北：“你铁链之间的那些枝叶不吸水，难道不会枯萎吗？”
镜子：“…………”
钟叙北：“铁链当脚的话，会不会磨薄了啊？”
镜子：“…………”
钟叙北：“方才那个与我一摸一样的家伙，是你变的吗？不对……我想想……是你将我吸进去，那幽闭的空间便是你的柱体，里面的家伙，是你‘镜子’的功能？”
镜子：“…………”
钟叙北：“那个家伙是可以成为任何人？便是说，只要进入‘镜子’，你便可以让所有人看到自己？”
镜子：“…………”
钟叙北：“他究竟是一个幻想，还是个实体？他可以离开‘镜子’成为独立的个体吗？”
镜子：“…………”
钟叙北：“还有……我方才为何那般疼痛的呢？此刻我不疼，便意味着我的身体实际上并没有受到伤害，最起码不是皮外伤，那么，也是镜子的意象吗？还是我确实受了伤？”
镜子：“…………”
钟叙北：“我的力气凭空消失了，是‘镜子’将它吞噬了？还是磨灭了？那么，如若你身上的花苞离开我的肩骨，力气会回来吗？”
镜子：“…………”
钟叙北很生气：“我絮絮叨叨了半天，你却不能回答我一句啊？”
镜子：“…………”
这次的钟叙北确实是在自言自语：“无论我怎么想，都有好多盲点……小枫屿折磨人的套路都别具一格，‘镜子’理念什么的，当真新鲜得很啊……”
镜子：“……………………”
秀恩爱，死得快！
钟叙北：“…………”
镜子：“…………”
镜子停下滚动的铁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随后，镜子慢慢地举起另一朵花苞，轻而易举地刺穿了钟叙北的另一个肩骨。
“啊啊啊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声过后。
钟叙北又昏死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是一如既往地被痛醒的，那种熟悉的疼痛，那要将他的意识和身体硬生生劈开的疼痛——
他睁大了双眼。
他发现自己被吊在了高空处，四周的墙壁满是发着光的海蓝色古代字符，阴森奇异。
他慢慢地垂下眼眸，只一下，他的腿都哆嗦了起来——万丈深渊，一望无际！
紧接着，面前的镜子用无数的钩刃穿过他濒临崩塌的身体，他的锁骨、脖子、胸膛……无一处可以幸免。
“啊啊啊——”
钟叙北尖声惨叫了起来！
钩刃慢慢地从他的身体之中抽出——
人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而到了他这里便是：白刀子进、白刀子出。
毫无血迹。
钟叙北低下头一看，他的身体也完好无损，别说没有血流满地，甚至连皮都没有破一下！
这怎么可能？！
钟叙北急速喘息着，他闭着眼回想着之前——当他第一次见到“镜子”之时，他明显看到了顺着花朵枝叶流下的鲜红血液。
镜子的钩刃再一次穿透钟叙北的身体。
“啊啊啊——”
妈的！妈的！妈的！
好疼！好疼！好疼！
真的好疼啊！
钟叙北只能用手紧握着铁索来延缓死神的脚步，如若他掉下深渊，那便当真是要粉身碎骨了！
此时此刻的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在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
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这狗娘养的！王八蛋！”
痛楚撕扯着钟叙北的神经，他觉得自己最后的生命都在随着喉咙的动作逐渐消失着——
“肮脏！充满罪恶的鬼地方！”
“该死的万念！该死的镜子！有种你们就弄死我，莫要让我活着出去，否则、否则……”
“我得将今天的痛一万倍的还给你们！”
镜子依然是冰冷的镜子——钟叙北看着它，却只能看到自己。
看到自己像一条砧板上的咸鱼，又痛苦又狰狞的表情。
同时他也确定了枫屿确实出了事，而且出了不小的事。
他还记得在魔域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他一丝一毫，枫屿早已将他保护了起来，任何想要伤害他的东西都会被独属于天君大人的紫色光罩给反弹回去。
钟叙北提了一口气——那是枫屿对他的爱的保护！
而如今呢，他却跟个阶下囚一样，被一个该死的镜子玩弄在鼓掌之中。
不，是被那个该死的魔君万念！
去他娘的魔君吧！
钟叙北在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句。
“轰隆隆——”
一面画满了海蓝色古代字符的墙壁自外轰然倒塌！
钟叙北的眼睛瞪得愈来愈大。
“咔哒咔哒——”镜子下方的铁链滚动了起来。
从一片黑暗之中，慢慢走出了一位身着红银相间的战甲、手持红缨长丨枪的少年将军。
长丨枪朝前一挥，玉树临风、英姿勃然，一如当年他率领千军万马攻下一座座城池之时！
少年将军唯有逢岁！
钟叙北突然有些激动。
“咳咳咳——”
钟叙北只吐出了几声咳嗽便感受到了从肺部传来的剧痛！
镜子没有前后，它是四面镜的柱体，此时它已退到了距离逢岁不远之处。
镜子的镜面突然发出海蓝色的光芒，不同于之前的大理石地和现在的墙壁，那是一种极端妖异的海蓝色。
逢岁机智地后退了几步，让自己躲在了墙壁之后。
逢岁从未见过这般奇怪的东西。
在没弄清楚对方为何物之前，还是老老实实地躲起来为妙。
“逢岁！”钟叙北咬着牙，嘘着声音说道，“这家伙是镜子！他会将你吸入他的身体里去，然后变出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家伙迷惑你，他身上的那两朵尚未绽放的花苞便是他的武器之一，不知道他怎么搞的，被他碰上的人便会感觉到痛苦！是剜心的痛！”
“他是镜子！莫要被他照到，你先试试闭上眼能不能破他的招数！”
“好！”逢岁答得痛快。
电光火石之间，逢岁的身影便从墙壁之后跃到了镜子上方的三角体之上！
借着墙壁之上微弱的海蓝色光芒，钟叙北可以看到逢岁是闭紧双眼的。
逢岁挥起长丨枪，二话不说便朝着镜子的一面用力插了过去——
但枪尖也只是停留在了镜子的表面！
逢岁将真气汇集于枪尖之上——
镜子仍旧纹丝不动，连个裂缝都没有！
又是一阵妖异的海蓝色光芒——
钟叙北眼睁睁地看着逢岁消失于他的眼前。
随后妖异的海蓝色光芒消失，钟叙北可以清清楚楚地透过表面的镜子看到“镜子”身体之中的逢岁，和旁边的火堆。
逢岁如他之前那般，被困了进去！
想必他也感受到了那股疼痛，以及见到了他自己。
怎么办？！
钟叙北紧紧地抓住铁索。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滚动着镀金铁链，慢慢地朝他靠近——
他会死！
方才他对逢岁的警告，已经惹怒了镜子。
他惹怒了它！
钟叙北毫不怀疑这一点！
怎么办？！
先前是他自己死，现在不仅是自己，还要搭上逢岁！
来救他的逢岁！
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钟叙北！
钟叙北慢慢地闭上双眼，他的脑海之中疯狂的翻滚着——他在回忆，之前他是如何冲破镜子……
怎么冲破的？！
“镜子！”钟叙北猛然睁开双眼，高声叫喊道，“逢岁！叫镜子！你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镜子！叫【镜子】！”
“镜子！！！！！”
逢岁的声音自镜子的身体之中传来——
镜子的身体中再一次燃起了熊熊大火。
紧接着，周身是火焰的逢岁回到了现实之中。
可是危机尚未解除！
钟叙北抠着铁索的手指在潺潺流血。
镜子将会干掉逢岁，接着再干掉他！
镜子……
“逢岁！”钟叙北嘶哑着声音，急速地说道，“既然他的镜面捅不碎，那我们就将它遮住——绷带！用绷带，缠住他的镜面！”
“好办法！！”
说着逢岁便飞快地躲回断裂的墙壁之后。
片刻过后，他便挥舞着无数条的绷带，从墙壁之后冲到了镜子面前。
镜子刚要发出海蓝色的妖异光芒——
逢岁已经挥舞着绷带绕着镜子眼花缭乱地飞了无数圈。
最终，将镜子一寸不落的用绷带缠绕了起来。
镜子的铁链疯狂地滚动着。
显然它从未遇到过现在的这种情况。
没有了镜子的镜子，何足畏惧？
逢岁飞身而起，将高吊着的钟叙北救了下来。
钟叙北看了一眼正在流血的手指和手腕，咬牙切齿地将手上的血甩向了镜子——
白色绷带之上洋洋洒洒地染上几道血痕。
“该死的镜子，咱俩没完！今天便先放过你！以后再算总账！”
爽快地骂完了一句，钟叙北便勾住了逢岁的胳膊，“快走！”
逢岁扶住钟叙北，问道：“你还行吗？”
“行！”钟叙北如实地点了点头，“这镜子大概是能吸人真气的，可是我根本没有什么真气，他吸了也白吸，最多是当时没力气罢了！”
逢岁放下心来，“那便好——”
钟叙北和逢岁飞快地穿过刻满了海蓝色古代字符的长廊，两侧满是各种各样的牢房，有的还是水牢。
钟叙北气骂道：“妈的，这鬼地方，万念是学的天河水牢吗？”
“应该不是吧。”逢岁一边跑一边还不忘了给钟叙北解释，“虽然我自己没有进过天河水牢，但我听说过，它虽然叫‘水牢’，但其实没水啊……”
“…………”钟叙北，“那还叫个屁的水牢！”
跑到长廊尽头，便是一层又一层的环绕楼梯——同样画满了海蓝色的古文字。
钟叙北和逢岁大步流星地往楼梯下面冲了过去。
“能出去吗？”钟叙北想到了魔宫之中的“迷宫”，“别是个无底洞啊。”
“你放心吧，不会的。”逢岁道，“我便是从这条路上来的。”
“说到这里……”钟叙北皱了皱眉，“你是如何跑进万念的虚无之境来的？我之前听梵听告诉我，虚无之境没有主人的允许，即便你是神仙也进不来啊。”
“所以我有啊。”逢岁笑了出来，“为了救你这小子，我的计划全被打破了！”
钟叙北在楼梯之间用力冲刺着，歪头看了逢岁一眼，不解地问：“此话怎讲？”
“你不是问我如何进入万念的虚无之境吗？我便告诉你——”逢岁道，“因为我是千千万万来投奔万念的妖魔鬼怪之一。”
钟叙北立马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哎呀，快跑着，马上万念便来了！”逢岁拉住钟叙北的手臂，“我们在路上慢慢说。”
钟叙北上下打量了一番逢岁，想必他也不会诚心的，再加上自己确实为他所救，如若他再矫情一下，那便害了两个人。
钟叙北冲着逢岁点了点头，再一次奔跑了起来。
逢岁轻声道：“当日万念逃出天河水牢，引发天劫，之后你便与梵听离开了。我在小蝶央儿那里住了几日，她们打听出了引起天劫妖孽便是万念，更知道了他已杀掉魔族之王，自封为‘魔君’，以及无数的妖魔鬼怪前来投靠他。”
“——我便对小蝶央儿不告而别，赶到了魔域，果不其然，魔域也好、魔族也好，已然是一片混乱。我在魔域还是认识一些魔的，知道了有一分部魔想要投奔魔君万念，便想办法混进了其中，与他们一同接受了万念的考验，混进了虚无之地当他的下属。”
“——我的目的很简单也很明确，魂晷，我只要魂晷！但凡能有魂晷的消息的地方和人，我都不会放过的！”
“——他知道我不是魔，是一个人，但他显然不在乎，估计觉得我一个小小的人类也掀不起什么腥风血雨。”
魂晷啊……
真是神器。
别说逢岁了，连他也想呢。
钟叙北微微叹了口气，“那么魂晷有什么消息了吗？”
“没有啊……”逢岁掩盖不住失落的语气，“自从之前魂晷丢失，便再也没有魂晷的消息了，我也曾去过魔宫，回到上次我们两个见到‘芳华刹那’的石屋之外，也是我触发魂晷的地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没有再次触发魂晷了……哦对了，那一丛芳华刹那的花全部消失不在了。”
钟叙北惊讶地挑起了眉，“花不在了？”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敢与魔族探听这事，毕竟关于魔花是魔族的机密之事，若是被他们知道我已经清楚了魔花的故事，怕是连我自己都活不成了呢。”
钟叙北只是奋力逃命，没有再说什么。
“唉——”逢岁道，“经过你这事，万念这里我也呆不下去了，说不准我还得被他下令追杀呢。”
“…………”钟叙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好吭吭哧哧地道，“对不住啦，兄弟。”
“唉，既然你唤我一声兄弟，我也不能见兄弟的死而不救啊。”逢岁笑了一笑，“听闻万念抓了一个枫屿天君的心上人，我还蛮好奇的，跟着一群魔怪赶来一看，竟没想到会是你！”
钟叙北：“…………”
逢岁恶狠狠地呸了一声，“我躲在那一群妖魔鬼怪之中，就看着万念在那大放厥词，可恶心坏我了。”
“虚无之境中的一切都属于主人，怕是你刚来的那一刻，万念便知晓了，在他看来，我们两个就和待宰的蚂蚱差不多吧？”
“…………”逢岁笑了一声，“士为知己者死，倒也没什么。只是我的心事还没了解，以及我和无因之间的情义，这两件事没办完便死了，我总觉得有些遗憾啊。”
钟叙北：“…………”
他也有未办完的遗憾啊。
对朱姑娘，对枫屿……
只是他还是比逢岁幸运了一点。
至少他不用无尽的单相思。
他知道他喜欢的人是枫屿，他也知道枫屿喜欢他。
钟叙北和逢岁不知道跑了多少层的楼梯，终于见到了一点曙光。
“到了！”
逢岁兴奋地说道。
钟叙北和逢岁顺着光亮冲了出去——
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章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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