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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鹤忌】鹤舟先生×忌霞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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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冬至,吃什么?”
“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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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育了四季的天际,拉过一道霞光,朝着远处疾走,消失在尽头。察觉到冬至的到来,已是忌霞殇极其疲惫的时候。
步入芦苇群中,杳然远兮。
仰首低叹过往,抚今追兮。
挣脱死亡的枷锁之后,便没有生死的概念了。即使站在江湖泥流中,没有参与进去,亦是不含任何意义的。但其实这些皆不是忌霞殇的选择。
一次,两次,他得以侥幸。
三次,四次,他的性命却不只是他的了。
甫怔忪,雪鹤的叫声划破苍穹,使寂静旷野覆上了独特的色彩。淡淡的橘红洒照地面,荡在其中的属于他的衣袂,随着衣带舞动,与芦苇缠绕,而他,在足有人高的景色里像被淹没了一般,极其渺小。
何等辽阔,如此震撼,击响人心。
而鹤上的男人,又是出于什么心情,俯望这副情景。
忌霞殇已被驮负到雪鹤的背上,雪鹤的主人从后面揽住他,脸凑近,唇流连在他挽起的一丝不苟的乌丝,手指伸出悄然一弄,任他头饰繁杂,均从天边落下,消失在如涟漪款款的芦苇海洋中。
忌霞殇披散了头发,冗长的黑锦,诉着数不清的故事。费一些时间去担忧雪鹤能否坚持路程,又费一些时间稳住自己的身形。只因身后的人始终没说话,放在他腹前的双手紧了紧,好似要将他揉进血液里。
“鹤舟。”忌霞殇的声音虚而不实,有着轻轻的朦胧,好似融化在空中的雪,清凉,但不冷,温和如春风,如夏雨,如秋叶,如冬桦。
鹤舟这样一辗转,便好像收获了许许多多的思绪,全数藏在唇边,缀在面前人白晳的颈上。那拢起的脉,正是因为他的对待而激昂,颤动着,随着他的浅吻而踌躇,随着他的深吻而惊惧。
忌霞殇半阖着眼,迷迷糊糊间忽然明白,这个人在害怕。
【锦囊之由,言无不尽。非救世之物,又何来天下尽囊。吾可算易,可卜卦,可化险阻,可避危情。然人之憾事,是见友人受难而不可为,是两心茫然,无计可施。天命终由人说,吾要改,又有谁能拦?】
忘记是何时,鹤舟说了这番话。
一向随性大方的他,那时那刻却脸色肃穆,神情紧绷,拉着自己,忿忿然的,好似已被天公丢弃。忌霞殇亦在那时即将闭眼时想到,地狱之门终究不敢为他敞开。
忖了片刻,年月已是掌中云烟。
真真切切的是贴在背脊的温度,沿着四筋五脉,漫过丹田。一双手在再冷的寒天里也有了恒温,热而暖,暖至心底,令他微微睁开了眼,叹出了气。
他不禁侧起了身,敏感的一切正被鹤舟汲取。
鹤舟像失落在困境的迷路者,藏着笑,却苦。着了魔似的紧紧揽着,一颗脑袋伏在那透着清竹香味的肩上,他淡道:“麒麟不合于世,仍想入世。三载已过,你若要抉择,便尽快罢。”
他救他,三载一轮,是约定,亦是承诺。
忌霞殇没说话。
他陪伴鹤舟这些春秋,看的最多的是鹤舟的眉眼,凉薄的,率直的,唐突的,还有任性的。他的笑颜有多薄情,他的碰触就有多迷人。用尽心思去掩饰一腔悸动,但忌霞殇是傻瓜吗?
既不是傻瓜,怎会断定他会相信?
“武林从不缺能人贤士,苦境第一人更知如何挖掘沧海遗珠。拥有一身踔绝之能者,比比皆是,吾之责任已过,江湖大事,忌霞殇仅须远观之。”忌霞殇扭过了头,他的举止,使两人的额头亲密相抵着。
近在咫尺的眼对望,映着未曾散落的暮色,红得纯粹,亮得自然。
雪鹤长吟,飞离芦苇群。
忌霞殇捧着鹤舟的脸,在那眉睫上描绘,点点眷慕毫不吝啬。鹤舟忽而笑了,他像与他刚刚初识,有些懵懂与惊奇。但他也不退缩,他握住停留在自己颊边的手,分开那白净的缝隙,细细吮着甘甜。
冬至了。
当唇齿被小心翼翼地撬开,两者相依,互入深境时,忌霞殇才又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鹤舟将他压在鹤背上,雪鹤悠悠鸣叫了一下,算是认同了。两人的青丝纠缠,落到脚边,彼此打成了死结。
“我的麒麟啊。”
意识激荡,心潮澎湃之际,忌霞殇喘着息,听见这一道沙哑又欣悦的小情愫。
令人感慨,但更为感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