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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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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百年来的孤独,怨气,委屈像是一并爆发了出来,叶开紧紧捏着拳,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着圈。这种日子他过够了,想爱又不敢爱,想说又不敢说,明明人就在眼前,却连与他亲近都是那样小心翼翼,
这能怪谁,又能怨谁?
“好,好,你说得好,”花白凤听完,忽而大笑起来。那笑声里尽是悲凉和自嘲,“我如此用心,到你口中却成了狠心之人,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我这坏人已是做定了,你若要恨我怨我,我也无话可说。”
“你怎能无话可说?”
花白凤这模样叶开看了又岂能不动容?他们毕竟还是母子,叶开又非铁石心肠之人。花白凤待他的好,他都记得,可是花白凤对傅红雪所做的事,他却又万万不能忘。别人都只看到他整日里挂着一张笑脸游戏人间,只是谁又知道他心里的煎熬和痛苦?
“你怎能无话可说,你应该去告诉傅红雪,去告诉傅红雪……”叶开的话说到了最后竟只剩下哽咽,胸口的地方疼得厉害,疼得他连话也说不周全了。
“你想要我告诉他什么?”叶开这副模样让花白凤想起了他小的时候,还能够抱进怀里的时候,也是这样受了点委屈便满眼眶的眼泪,看到她心都软了。这性子与她半分也不像,反而是那傅红雪更像是她的亲生儿子,可是看到那小小的狼崽窝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温暖和心安。
她虽然不屑于像寻常人那样为情所绊,可是说到底这母子亲情又如何割舍得下?
“莫非你要我告诉他,这百年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虚妄,他活着的目标原本就是个谎言?”花白凤背过身去,她已不能再心软了。灭族之仇总要有人来报,傅红雪既已走到今时今日,他已没有回头路了。
若要回头,只会伤的更重。
“这些原本都是我……”
“够了!”
花白凤厉声打断他,“你既不愿做花白凤的儿子,不愿替她报仇,那这件事便与你没有分毫关系。如今花白凤的儿子是傅红雪,你若不想他更恨你,便不要插手这件事。”
这一句话自是说的又狠又准,只戳进叶开的心窝。他当然知道花白凤的手段,倘若她认真起来,莫说是要傅红雪恨叶开,就是要傅红雪杀了叶开都办得到。被她这么一喝,叶开果然乖乖住了口,倒不是因为他怕花白凤,这天底下能让怕的人,就只有傅红雪而已。
“在外头疯够了,就回岐山去修你的道去,你身上妖骨已除尽,假以时日,功德圆满,飞升成仙亦非难事。”花白凤冷冷地落下这话,人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叶开在那里杵了半晌,待花白凤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恍恍惚惚地身体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修道成仙?
他断不了尘世的孽缘,忘不了傅红雪,所以他早已无缘仙道。
那胸口闷得像是能窒息一样,他头一次发现活着是一件如此艰辛的事情。有太多是想做却不敢做,而那些不愿做的,怕做的,却又一一成了真。叶开又抓起桌上的酒壶,想再醉一场,可惜那酒壶中连一滴酒也没剩下。叶开猛然推开桌子,踉踉跄跄地往门外头走去,
月色正好,却照的他连心都寒了。
这时候,若能来场大雨,淋个痛快该有多好。
他往前走了两步,停下来咳几声,再往前走。掌心里渗着血,面色却是惨白的。这模样回去,该吓到傅红雪了。
叶开就这么走走停停,偌大的一个城,四通八达的街道,他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去。
而就在他的身后,那隐匿在黑暗中的人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他彻底没入夜色,才慢慢地,慢慢地发出一声冷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将落在自己指尖的彩蝶轻轻弹开,彩蝶径自扑闪着翅膀,刚要飞走,突然间从空中落下。两瓣翅膀犹如零落的花,折断在一边,而他却好似根本没有看到一样,径自走了过去。
这一夜难得是无风无雨,可是傅红雪甫一睡醒便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等他翻身下了床,把床边的帘子一拉开,那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你这是……”
帘子外头,叶开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桌边,撑着下巴转着筷子,看到傅红雪一起来便笑嘻嘻地凑上来,
“你这一觉睡得可真是沉,你再不醒我就要被这一桌子的东西馋死了。”
看看时辰,才刚刚过了寅时,可是这一桌子吃的却是热气腾腾,像是刚准备妥当一样。傅红雪疑惑地看着叶开,实在想不到他又在玩什么花样,
“看看你喜欢哪样,水晶蒸饺?三鲜豆皮?芙蓉包子?还有这个翡翠馄饨味道也不错,你来尝尝……”
叶开就像是献宝一样把一桌子的早点一一推荐给傅红雪。而傅红雪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不去看那一桌子勾人食欲的早点,反而去看一边忙的正热火的叶开,
“这难道都是你……”
叶开那张脸简直可谓是笑靥如花了,他捧着热腾腾的翡翠馄饨,端到傅红雪的面前,“我师父老人家别的都好,就是口味挑剔得很,在岐山别的本事没有学到,倒是做得一手好菜。所谓食色性也,人生在世,若不懂得吃,岂不是白活一场了。”
“可我是妖。”
傅红雪淡淡地看了叶开一眼,他在山里百年,渴了就饮溪水晨露,饿了便捕食些鸟兽充饥,从来不知人间还有那么多美味食物,更无法理解所谓口腹之欲。纵然这一桌子的早点色香俱全,可是在他看来,与粗茶淡饭也没有什么区别。
反而是另一件事令他更加在意。
“你昨晚喝了多少酒?”
“昨晚?”
叶开夹着蒸饺的不禁手抖了一下,这傅红雪怎么什么事都知道?
“你身上好大的酒味。”
看上去秀色可餐,晶莹剔透的水晶蒸饺掉在桌上,露出里面裹着的虾茸笋丝,一看便知道是花了心思的。傅红雪又看了叶开一眼,叶开忙抢道,“怎可能有酒味,我分明已经洗了三次,还换了衣服,绝不可能……”
他这一说,反而把自己给出卖了。大半夜不去房里休息,却跑到城外去钓虾,偷菜,借了客栈的厨房,忙活几个时辰就为了这一桌子的点心,除非是傻子才会觉得这件事合情合理。
“你有心事?”
难道昨夜他休息之后,花白凤又来找过叶开?傅红雪想到这个,不由捏紧了拳,心里越发觉得叶开做这顿早饭,像是要跟他辞行一样。
“我素来贪吃,这一路上餐风露宿,食不果腹的日子过得好不辛苦,我不过是逮着个机会犒劳一下自己,咱们吃饱喝足再上路岂不更好?”
他说着便把头埋下去,捧着一大碗豆浆不停地喝。
傅红雪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他有眼睛能看到叶开的脸上挂着病色,他有耳朵听得到叶开的呼吸有些沉滞,这些正是内伤未愈的迹象。
傅红雪原本想再追问一句,不料这时候门外头却突然传来了吵闹声。只听那客栈伙计大声嚷道,“这位姑娘,您到底是要来找谁啊,您这么往里头闯,我们这么跟住在这里的客官交代啊。”
“人命关天,我要找一个姓叶的公子,你快去叫他出来!”
这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耳熟,只是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听过。可她要找一个姓叶的公子,难道是叶开?
“姓叶的公子?”
那伙计犹豫了一下,刚想起正要说,却见叶开与傅红雪已经推了门出来。那门外的姑娘一看到叶开,脸色便像是被染过了一样的红。叶开起初还没认出她来,待仔细一想,这人不正是南宫翎么?
她为何会跑到这里来?她来找叶开做什么?
上一次在明月楼发生的事,还有叶开所中的毒已足够让傅红雪仇视南宫家。尽管南宫翎看上去乖巧可爱,实不像他的父兄那般杀气腾腾,但傅红雪对她仍是满心戒备。而南宫翎似乎也觉察到傅红雪的敌意,有些不太敢靠近叶开。
“南宫姑娘怎会到这里来?”
在寿宴上,傅红雪也看到了南宫家的人,这向应天满腹诡计,阴险狡诈,而这些武林世家与他相交多年竟无所察,看来这些所谓的武林名宿不过是一群有眼无珠的蠢货罢了。
“你们两果然在一起,叶公子,你是修道之人,怎能和一个妖邪同流合污?”
南宫翎身世显赫,又贵为孔雀山庄的护庄女神,平日里奴仆成群,谁见了她都要陪出笑脸。而这傅红雪却始终冷着一张脸,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加上南宫翎知道他的本相是一只狼兽,心里更是畏惧不已。这一次要不是为了叶开,她绝不会走这一趟。
“人与妖本无不同,人若是心存恶念,只怕比妖邪还要可怕。”叶开听到南宫翎上来便叫傅红雪妖邪,顿时沉下了脸,南宫翎见状只觉得自己委屈万分,自小父兄都告诫她不可与妖往来,难道是他们错了不成?
“况且,你口中的妖邪是我生平最好的朋友。”在明月楼时,南宫翎亲眼看到叶开救走傅红雪,但那一次叶开也从燕南飞手下救了她,所以她只是觉得叶开这个人侠义心肠,或许只是被妖邪迷惑。但今日亲耳听他说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话来,实在让南宫翎受惊不小。
“叶公子,你可不要惹祸上身。这妖兽凶残成性,不知悔改,你一再回护他只会坏了自己的修行。”
“他伤了什么人的性命,又如何凶残成性?你倒是说出来让我听听。”
南宫翎明明说的是傅红雪,但是看叶开的样子却好像比傅红雪还要在意。南宫翎看到叶开越发向着傅红雪,心急不已道,
“就在昨晚,这妖兽闯入侠客山庄,险些伤了骆家的小少爷,如果不是向大侠及时赶到,救下他的性命,只怕他已死在妖兽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