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前夕》帛承

49、婴儿

　　一辆漆黑大气的奔驰车在付家的某处房产前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的人正是先前差点死在车轮底下的付流云。

　　“少爷，”一个人迎了上来，看上去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老爷在书房等你。”

　　“等我？”付流云把车钥匙交给那个人，“好的我知道了。”

　　付流云的手搭上书房的门把手，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推门进去。

　　“您在等我？”付流云说话从未如此正经过，说到“我”字的时候他的语气有些惊讶，仿佛一个父亲等自己的儿子回家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等付流云的那人正坐在高高的靠椅里，看到付流云进门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等我有事？”在这个人面前，付流云的话总是习惯性地变得简短，能说四个字，绝对不说五个字。

　　“过来。”那人没有看付流云，语气十分平淡地说。他的视线停留在书桌旁边的某个东西上，那个东西被书桌挡住了，付流云看不到它。

　　付流云愣了一下，然后走到那人旁边。他这时终于看清楚那人的视线一直在看着什么了，一个小婴儿！会眨眼，会呼吸的，活生生的小婴儿。

　　震惊之余，付流云平复了心情，尽可能冷静地问：“这孩子，是什么人？”

　　“他叫付辰，你帮忙照顾他吧。”付家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表现得很随意，仿佛交给付流云的是一只宠物而不是一个活的婴儿。

　　这个场景付流云很熟悉，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来到这个家的时候，老爷子也是用这种不痛不痒的语气给付流云做介绍的。不同的是，那时候付希已经会跑了，身边还跟着她的母亲、自己的后妈。眼前这个小婴儿不知道又是老爷子跟谁生下的。

　　“我一直在处理付希的事情，交给别人照顾吧。”付流云皱紧了眉头，没有要接手这个只会吃喝拉撒和哇哇大哭的小麻烦的意思。

　　付家老爷子没有对他说的话做任何表态，把事情交代好以后，起身理了理西服，就准备离开，“明天，我要出国谈生意，你最近比较闲，就跟着张和一起照顾这边的生意吧。”临走之前，他还不忘给付流云安排点差事。

　　付流云向来对家里的事情没有兴趣，对老爷子的各种安排也极度反感，受到吩咐以后他很干脆地说了不。但是付家老爷子好像压根就听不到似的，面不改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付流云心中燃起一阵怒火，抬脚就踢翻了老爷子刚刚坐的椅子。椅子倒地发出很大的声响，睡在摇篮里的小婴儿被惊醒了，突然睁开了那双小鹿一般的透亮大眼睛。

　　付流云以为这孩子会嚎哭，但是他没有。那双刚睡醒、还带着雾气的眼睛看着一脸怒气的付流云，硬生生地把付流云的怒火给看熄了。

　　付流云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地伸手把那孩子抱起来。那孩子小小的，乖得不像样，被陌生人抱着也一声不吭。

　　“你叫付辰？”付流云问完那个小婴儿就被自己蠢到了，一个奶娃娃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又怎么会回答自己的问题呢？

　　小小的付辰把自己的小手从小被子里伸出来，轻轻握住了付流云的大拇指。明明付辰只是一个小孩子，付流云却觉得他的眼神里有着一种莫名的空洞，不是那种小孩子固有的好奇，也不是被陌生人抱着的恐惧，就是实打实的空洞。

　　“肚子饿了？”付流云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轻轻按了按他的小肚子。付辰松开了小手，眼睛移到一边，不再去看这个哥哥。

　　“你在难过吗？”付流云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心里有产生了这样一个问题，问出口之后自然不会有任何回答。随即就改口说到：“应该是肚子饿了。”

　　付流云把小孩子交给保姆照看，自己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很消耗人的精神，让人白天黑夜都有昏昏欲睡的感觉。

　　前几天发现付希还留在渠水市的时候，他立即就联系神使帮忙了，却收到了他们的拒绝，理由是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自己这边又被老爷子的人看得紧紧的，根本连脱身都做不到，更别说到渠水市找付希了。当他好不容易能从老爷子手下脱身的时候，楚修的信息就到了。当他转告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的情绪好像并没有任何起伏，神情表现得无比冷静从容。

　　付希几乎什么都没剩下，后事很快就办完了，大多数是付流云在办。付家老爷子没有冷血到没露面，但也没有心痛到流泪痛苦。整场葬礼上，真正伤心的除了付流云就只剩下付希的生母张琳了。

　　付流云对付希是真的好，好到让付希的母亲都对自己这个继子产生了巨大的依赖和深深的信任。付希的突然死亡，付流云略有笨拙却十分用心的对待丧礼，更是让这个已到中年的女人对这个继子产生了近乎亲生儿子一般的感觉。丧礼结束后，这个女人拉着付流云说了整整一下午的心里话。

　　这个女人和付流云的亲生母亲一点都不像，付流云的生母是一个十分强势而有能力的女强人，而这个女人却是个毫无野心，一心只想着丈夫和孩子的居家女人。性格也很懦弱，说话也有些畏畏缩缩。付流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会输给这样的女人，放弃一切和自己的父亲离婚。

　　继母对付流云说的话，总是离不开“这个家”、“你爸爸”、“付希”、“我们母女两”这样的词语，和她说话的时候总会被她那种略带幽怨的语气搞得很不舒服，她说的话也让付流云从心底觉得不舒服。

　　而付流云的生母则完全不同，她的一言一行都带着极强烈的个人想法，但与此同时她又不会像付家老爷子那样给别人压迫感。简明一点来说就是，外有颜值，内有思想，双商极高的女人。这样的女人，竟然把自己的男人让给了后母那样的女人，这是这些年来付流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

　　如今付家和付流云生母的关系，除了付流云以外就是偶尔的生意往来了。付家老爷子对自己的前妻仿佛一点留恋、一点旧情都没有。

　　比较起来，对付流云生母最念念不忘的，是付流云的后妈，一个“小三上位”的成功典范。付流云母亲的优秀，对她的影响蔓延了二十年，直到今天她还是担心付流云生母突然回来搞毁她此时拥有的一切。所以付流云真不知道自己这个多疑而又时刻充满危机感的后妈、付家现在的女主人是怎么接受那个小肉团子进自己家门的。

　　事实是张琳根本就不知道付家老爷子把这个孩子接回家了，第二天张琳看到保姆抱着一个小孩子的时候瞬间就崩溃了。发疯似地大吼着，伸手就要去抢保姆怀里的小婴儿。一直安安静静的小孩子，突然就大哭起来。保姆一边要拦着张琳，一边要护着孩子，一时间乱作一团。

　　付流云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楼下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才察觉到。第一反应就是冲下楼去，把张琳拉到一边。脱身之后的保姆抱着孩子就躲到婴儿房去了。张琳在后面指着保姆的背影，硬是把保姆骂了一通。

　　“你拦着我干什么？你爸在外面跟狐狸精生的种都到家里来了，你拦着我做什么？”张琳头发乱了，妆也花了，毫无形象地对付流云大喊道。

　　听到这话付流云对张琳产生不了任何同情，毕竟张琳本质上也算是一个狐狸精。她说这样的话，只会更加让人觉得可笑罢了。

　　“爸他又没说这是他亲生的孩子，他看上去和爸也不像，说不定是领养的。”付流云随口胡诌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很扯的理由来“安慰”这个女人。

　　张琳当然没有相信，睁大那双带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付流云，“付希死了，我什么指望都没有了，你也要开始对付我了吧？”

　　张琳无处不来的危机感是付流云对她反感的原因之一，在张琳的眼中，这个世界上好像所有人都在处心积虑地想迫害她一样。而事实是，这个世界上想把她做对手的人真的不存在，没人想跟这个怨妇争什么。

　　“您不要胡思乱想了，当时付希进我们家的时候，我爸不是把你一起带进来的吗？这时候，只来了个小的，你的地位还没什么人能危及到吧。”付流云很少说狠话，也很少讽刺别人，但这并不代表他有无限耐心和无限容忍度。

　　这话一说，很快就戳到了张琳的痛处。张琳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跳起来指着付流云大骂。一直给付家做事的阿姨过来把张琳带回卧室，世界才安静下来。

　　婴儿房是很久之前付流云住过的地方，打扫打扫之后就把小付辰安置进去了。张琳消停了以后，付流云才去看被吓得哇哇大哭的付辰。保姆怎么哄小付辰都停不下来，嗓子都喊哑了，短短的头发也被汗湿透了。

　　“给我吧，你去冲点奶粉过来。”付流云从保姆手里接过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婴儿，对保姆说。

　　“你哭的话，刚刚那个凶阿姨可还是会生气的哦。”付流云轻轻摇晃着怀里的肉团子。付辰好处像真的听懂了这句话似的，哭声慢慢小了起来。很快就又变回了安安静静的乖孩子。

　　隔着小毯子，付流云觉得手下突然一热，心里突然觉得不妙，他是打心里不想给小孩子换尿布。还好保姆及时出现解救了他。

　　保姆解开付辰衣服的时候，付流云才知道这个乖乖的孩子竟然是个男孩子。

　　“这里怎么了？”付辰的小肚子上有一道不长不短的“伤疤”，看得付流云心里一惊。保姆也有些奇怪，伸手摸了摸那道“伤疤”，说：“可能是个长得奇怪一点的胎记吧。”付辰突然又闹了起来，小拳头在空中不停地挥舞着。保姆立马收回手，“好好，阿姨不碰，小辰辰不闹啊。”

　　一个画面突然在付流云一闪而过，他随即又甩了甩头，把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

　　“你去休息一下吧。”付流云拿过一旁的奶瓶，对保姆说。

　　付辰好像很喜欢付流云的大拇指，付流云刚把他抱在怀里，他就伸出小手握住了付流云的手指。

　　虽然这样让付流云喂奶的时候很别扭，但为了防止小婴儿再哭起来，他还是没有把手指头收回来。

　　付辰根本不饿，吃了没两口就睡着了，抓着付流云的手也慢慢松开了。付流云把他放回摇篮里，那只小手无意识地凌空抓了几下，倒也有点可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