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1 旅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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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缩在长廊外面暗处的颜洄一脸阴沉的走了出来：“你真的要去北玄？”
“不然怎样？”颜落低头看着裙角，那里被廊外飘进来的雨丝沾湿了一块，慢慢的晕成一朵莲花的形状。
“那我跟你一起去！”抿了抿嘴唇，颜洄的脸上显出一种郑重的神色。
“不，你留下来看着温柔乡，随时打探联系，莫先生是大夫，我想，军中需要一个军医。”颜落抬起头，清澈的眼睛看定对面的颜洄，口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颜洄看着她，脸上闪过一丝不忿，但很快就消失了。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三天后的辰时，颜落准时的等在西门外的长亭旁。
天气十分给面子的晴了，晨风带着泥土的清香悠悠的拂过她的面颊。今日，颜落一身青色的书生装，长发随便在头上挽了一个小髻，以一只白玉簪随便固定。额边耳后些些的落下几丝碎发，衬得她露出的脖颈格外白腻。
本来是要和莫离一起来的，只是前天晚上莫离去八王府复命时，就被聂谨怀留下了，以军医的名份报了上去，今日，只有颜落在这里等待，她将以聂谨怀的随身内侍的名份跟随征粮大军北上。
时辰还早，颜落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了，托着腮看着路边一对蚂蚁打架。
两只蚂蚁一黄一黑，黄的那只明显身量比黑的大。头顶一双钳子示威的挥舞着。颜落看见，黑蚂蚁的身后，有一直小青虫的尸体，看来是为食所争。
黑蚂蚁静静的守在青虫尸体之前，一动也不动，黄蚂蚁不耐烦的挥挥头顶的钳子，快速的冲了过来，眼看着就要将黑蚂蚁钳中的时候，黑蚂蚁迅速的向左边一转，黄蚂蚁收不住势的从它的旁边冲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黑蚂蚁迅速的伸钳，只一下，便夹住了黄蚂蚁的腰。黄蚂蚁使劲挣扎着，无奈怎么也挣不开，渐渐的，不再动弹。
于是得胜的黑蚂蚁松开黄蚂蚁，悠然的转身拖着青虫尸体慢慢的爬走了。
颜落看着蚂蚁消失的草丛，心里有些震动。
黑蚂蚁的出奇制胜出乎颜落的预料，小小的蚂蚁在面对强敌时的临危不乱和扬长避短让她感到震撼。思及此次聂谨怀的计划，颜落脑中灵光一闪，霎时全明白了，原来此行只不过是一个开头，真正的斗争，也许还在后面。
面对重权在握的丞相和皇上，没有实权的聂谨怀就像那个黑蚂蚁一样，而此行，就是为了诱使黄蚂蚁进攻的一招。
抬起头，远远的看见军队的大旗在晨风中飘扬，聂谨怀如期而至。
颜落站起身，整整衣衫，退至长亭内。
聂谨怀一身便装的骑在马上，晨风拂起他的碎发，英武中带了几丝柔和，此时，太阳刚刚升起，阳光从他背后射过来，在周身涂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仿佛战神下凡一般的好看。
颜落被这战神的光芒刺痛了眼，微微眯上眼，颜落看见了后面的素色马车。
青色的车篷，只有车顶四处垂下的淡黄流苏证明了马车里的人的身份。
心里没由来的一酸。
队伍在靠近长亭的时候停止了，马上的聂谨怀左耳微微向着长亭的方向，清醇的嗓音在清晨的郊外显得格外清亮。
“阿落？”
颜落出亭，跪在路旁，恭敬的回答：“王爷，小的回乡探亲完毕，奉命前来服侍。”
聂谨怀呵呵一笑，转头向着旁边一匹黄马背上的人说：“黄公公，这是本王的贴身内侍，日前回乡探亲去了，今日刚好赶回，本王一向由他侍候惯了，缺了还真不习惯，此行山高路远的，本王就直接命他在此等候了。”
颜落抬眼飞快的瞥了一眼，看见聂谨怀身旁，一个一身太监服色的人正抚着胖胖的下巴阴恻恻的盯着自己，绿豆似的眼睛里，精光闪烁。
慌忙低下头，一个刺耳的声音不阴不阳的说：“王爷的贴身内侍嘛，那当然要带上的，李乐，给王爷的人找匹马！”
从地上站起来，颜落拍去袍子上的尘土，在黄公公的注视下，骑上了那个叫李乐士兵牵来的黑马。
控制着马慢走几步，颜落来到了聂谨怀的侧后方，阴恻恻的目光不见了，却感觉到另一道刺骨的寒芒直盯着自己的脊背。
装作不在意的回头，颜落看见后面的马车车帘在晨风中微微颤动。
心下了然。
队伍再次行进，颜落一心控制着□□的马，虽说自己会骑马，但那只是年少时出门应应景，而且周围必定有家丁守护。况且自己自从十三岁之后便再也没有骑过马，眼下，少不得有些不顺手。
“放松，两腿加紧马肚子！”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颜落转头便看见一身白衣的莫离，他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就在自己身边。
见颜落转头，莫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在渐渐明媚的阳光里，璀璨万分。
扬唇回以微笑，一颗紧张的心渐渐松下来。
接下来的路程很单调，队伍沉默的前行着，马蹄声和后面马车的车轮声是耳边唯一的声音，两旁的山景越来越秀丽，大片大片浓重的绿色充满视线。阳光渐渐烈了起来，颜落白皙的脖颈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一直挺直的背也有些疼，最让她不舒服的是一前一后两道冰冷的目光，每次感觉到的时候，都让她寒毛倒竖。
抬眼看着前面的人，背挺得很直，阳光从头顶射下来，几乎没有阴影。
烦躁的抬手抹去额上的汗珠，一蓝一白两条汗巾同时出现在眼前。
惊讶的抬头，看见两张同样温和的面孔，不同的是，一张双眼闪烁着光彩，而另一张，双眼黯淡的如同深井。
“王爷，莫先生，这……”颜落被吓到了，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聂谨怀脸色一暗，虽然他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从颜落的话语间，他也明白了。
莫离看着聂谨怀的手，眼神暗了一下，慢慢的收回了握着蓝色汗巾的手。
颜落看着莫离的神色，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做声。
轻轻接过聂谨怀手中的白色汗巾，颜落低声说：“小的谢谢王爷关心。”
聂谨怀挺了挺背，声音有些僵硬的说：“把你热坏了谁来侍候本王呢！”
“哟，王爷真是仁慈啊，这么心疼下人。”又是那种不阴不阳的声音，颜落抬眼正好对上黄公公不怀好意的眼神，那眼神，没由来的让颜落想到吐着芯子的毒蛇。
低头将白色的汗巾紧紧握在手中，颜落又感到背后那刺骨的寒芒。心底不禁苦笑。
一路无话，晚间扎营时，颜落觉得自己已经快散架了，大腿和背都疼得厉害。艰难的从马背上滑下来，突然双腿一软，眼看就要瘫倒，从旁伸过来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
抬起头，莫离放大的笑容近在咫尺，柔柔的呼吸轻轻的扑在她的脸上，突然间，颜落就脸一热。
“阿落？”聂谨怀从马背上下来后就回身唤道。
颜落一惊，忙用力站好，莫离挑眉看看聂谨怀，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手。
颜落忍着酸痛，走到聂谨怀身边，僵硬的扶着聂谨怀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突然就感觉一道目光从背后射过来，回头就看见一身火红劲装的迦罗公主扶着车壁静静的看着这边，身边是同样劲装的子喻。察觉颜落的目光，她坦然的将目光转向了远方的青山。
咬咬嘴唇，颜落低下了头。
聂谨怀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淡淡的开口：“放心吧，公主都明白。”
营地很快扎好，颜落扶着聂谨怀进了主帐篷。由于在野外，帐篷很小，只在靠近后面的地方用兽皮铺了一张床。
从一进帐篷，颜落就松开聂谨怀，静静的站着，聂谨怀回过身微微一笑：“辛苦了！”语气中淡淡的带着关怀。
心里一暖，颜落柔声回答：“没什么，多谢王爷关心。”
聂谨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平静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短暂的安静之后，颜落小声打破了安静。
“那个黄公公，怕是来监军的吧！”
聂谨怀苦笑道：“不错，那个黄公公是皇上的心腹，还有那个侍卫队长刘栾静，也是皇上的心腹。不过刘栾静为人正直，是个死忠之士，还好对付些，那个黄公公，就难了。”
颜落冷笑一声：“王爷一向料事如神，最会设局，还会估计两个狗腿奴才？”
聂谨怀闻言脸色变了一变，终是讪讪的说：“我知道上次粮草的事你怪我，可是，当时那种情况下，我如果告诉你，你会赞同么？”
颜落窒了一窒，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中聂谨怀没有自称“本王”，而是改口为“我”。只是一味的陷入了沉思。
思及当初的情势，如果当初聂谨怀告诉自己这个计划，自己肯定会考虑到到玄族借粮草的胜算，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玄族在北方已经盘踞多时，和西边的雍族一起与大启构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如果玄族肯借，那就是把自己至于与雍族对立的局面。虽然玄族一向与大启交好，可是在这动乱时期，明哲保身是最明智的选择。这么做太冒险。以自己的性子，断是不肯冒这个险，聂谨怀不告诉自己，怕是已经看透了自己。
思及这里，颜落感觉心头发凉，聂谨怀太可怕了，自己以颜落的身份跟他打交道不过寥寥几次，而他不是已经识破自己身份就是心思极其缜密。
回神看向聂谨怀，后者已经躺下了，烛火照在他英俊的侧脸上，耀出柔和的光圈。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熟悉。
颜落信步走出帐篷，见不远处已经升起一堆篝火，随行的侍卫在忙忙碌碌的准备晚餐，带来的马匹在周围闲闲的啃着地上的青草。远处传来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见无人注意，颜落慢慢的朝小河走去。
此刻已经暮色四合，遥远的天际升起了几颗星星，一闪一闪的放着微弱的光芒。空气中流动着野外特有的青草香。颜落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眼前的河水很清，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在微弱的星光下隐约可见。忍不住将手伸进河水中，凉凉的触觉很快驱散了心头的烦闷，一时兴起，颜落索性蹲下身掬起一捧清水洗脸。水珠顺着光洁的皮肤落在青色的衣衫上，落下深色的印迹。
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警觉的回身，却是八王妃迦罗公主。
慌忙站起身行礼却被一双手阻止了。
迦罗公主的手很白，仿佛玉雕一般，也同样跟玉一样凉。
迦罗公主打量着颜落，目光犀利：“王爷都跟我说了，只是，我还有个疑问。”
低下头，颜落毕恭毕敬的回答道：“王妃请问。”
“我不管你们在计划什么，王爷是我丈夫，要是有什么人想要给他下圈套，我是断不会放过她的，我只要他好，其他的一切都好说。所以我也不管你到底是谁，我只是要你认清楚，王爷是王爷，即便要纳妾，也要家世清白的姑娘。如果你有什么妄想，还是趁早断了的好。”迦罗公主的口气一贯的冰冷。
颜落皱皱眉，低低的回答：“小人明白，小人从未做此想，小人跟随王爷的原因相信王爷已经跟王妃说得很清楚了，王爷跟小人，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
迦罗公主看着眼前这个一副书生打扮的女人，神态和语气毕恭毕敬的挑不出一丝毛病，论姿色，她不过是中上，但却隐隐散发着一股端庄稳重的气势，使得只算得上清秀的脸上有了别样的神采。
淡淡的压下心头的不安，迦罗公主依旧冷然的说道：“希望你记好今天自己所说的话。”
颜落只是将头低得更低来回答对方。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感觉到那冰冷的目光已经消失，颜落直起身，长舒一口气。冷不防被背后一声幽幽的叹息惊得一跳。
慢慢回头，莫离正在左边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自己，眼神复杂。扬起一个微笑，颜落半开玩笑半抱怨的说：“偷听别人谈话可不是莫先生的风格！”
莫离挑起嘴角，慢慢的走进：“不是偷听，我是光明正大的听，你和王妃声音那么大，这又是唯一的水源，如果不想被偷听，这里实在不是个好地方。”
颜落一挑眉，笑容更深了：“是么？那么莫大先生对于刚刚听到的谈话有什么意见吗？”
“意见倒是没有，只是可怜两个人罢了。”莫离潇洒的打开从不离身的折扇慢悠悠的扇着。
“可怜？何出此言？”
莫离深深看了一眼颜落，将目光投向不远处营地的篝火，那里在烤一只野兔，大概是哪个侍卫随手打的，浓郁的香味已经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两个人，一个明明存着心思却对另一个违心保证，另一个明明知道答案还要逼对方做出明知不可靠的保证。同样的自欺欺人。”
颜落的笑容消失了，贝齿慢慢的咬住了下唇，声音黯然：“我有说真话的权力么？”
莫离被她浓浓的失落吓到了，慌忙回头看着颜落：“我……”
还未出口的话被颜落抬起的手打断了：“你不用道歉，你说的没错，我们的确都在自欺欺人，但是，这是维持最好状况的唯一方法。而且，我说的并不都是假话，至少，她可以不用担心我会跟她抢聂谨怀。我跟他，早已经结束。”
莫离突然间很懊悔自己刚才的话，明知道她在这件事上极其敏感，但在看到她那么违心的在那个女人面前做出保证的时候，还是止不住的出言讽刺。
“好了，晚饭好像得了，你闻闻，多香的味道，咱们过去吧！”颜落抬起脸，上面挂着不自然的笑容，那笑容，看得莫离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
不等莫离回答，颜落就转身匆匆的向篝火走去，青色的衣袂在晚风中飞舞，右手时不时的抬起拂过脸颊，仿佛是要拂掉脸上多余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11 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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