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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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宁嚼着路边的小丫头递给他的槐花，大咧咧地一脚踹开唐家书房。
“谁？”
“哥！你今天没出去啊......”刚走进屋就看见唐安正怒视着他，唐宁忙把嘴里的槐花吞了，又把手里掂着的手帕急急忙忙塞进兜里，摸了摸鼻子，“外面槐花开了，可香了......”
“多大的人了还净胡闹。看看你自己这样子，哪像唐家子弟。”唐安眼尖，在唐宁收起手帕的时候就看出了明显不属于唐家做工，但他只是皱了皱眉，又随手拿了自己的手帕扔给他，问道：“你来书房干嘛？”
唐宁讪讪地接过来擦了把脸，又觑着他哥的脸色尚好，才放低了声音作小道：“乾坤园的岑小子听说我们家有颜公真迹......求了我好久央我带出来给他开开眼界......”
“听说？听谁说？怕是你自己故意显摆要讨别人欢心吧，”唐安冷哼一声，“还乾坤园，这世道一个唱戏的院子也敢取这么大的名字了。”
“哥......”唐宁被训得哑然，只能硬着头皮换话题，“你往日白天不都是在外面吗，今天怎么在家了？”
“我邀了朋友来家里做客，他字好，我请他在我前两天画的扇面上题字。”唐安想起来里屋的客人，脸色稍霁，“刚被你的动静给吓着了我出来看看，他现在应该快写完了，你和我一起去见见吧。”
唐宁苦着脸点点头，他虽然和自家哥哥相处还不错，但并不喜欢唐安那些朋友，原因无他，他那些朋友都是些喜欢说教的，看着他不学无术的样子总要摆些款来说上两句，只为一尽长兄的风范，又或者是为了被唐安引荐来做唐家的先生好挣一笔外快。
唐安先进了里屋，两步走到了桌前：“长迁，怎么样了？”
“回来了？”那穿着墨绿色西服的男人也没抬头，只抬手让毛笔又蘸了些墨水，“准备写落款了。”
“我算着时间也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唐安走到那男人身边，伸长了脖子看了看桌上的扇面，“长迁的书法愈发精进了啊......”
“不如家师，”男人摇了摇头，不再说话，眼睛紧盯着笔尖，缓缓落下。
唐宁没想到这两人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盯着人发了会愣，放轻了脚步也走到书桌前，正好看到男人写下三个字——顾青山。
“成了，”顾青山直起身来将扇面递给唐安，顾青山生的好看，一张容长脸上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贴合的墨绿色西装当他直起身来愈发衬得身形高挑，唐宁看看他，又看看扇面上的字，为了符合山水画的主题刻意收敛了锋芒，但还是气势逼人，唐宁心想这字画搭的太不和谐，又觉得这男人也真是字如其人。还在想着，就看到顾青山也看了他一眼问道，“煦之，这位是？”
“这是我弟弟，唐宁，表字还未取，”唐安接过扇面正在细细相看，听到发问才想起自己把弟弟也叫来了，连忙回答，又冲唐宁说：“这位是顾青山，我之前在北平读书时候认识的，青山家学渊源，又是日本留学回来的，学问多见识广......”
“我在日本学的军事，倒不如你们在北平的长学问，”顾青山平和地插了句嘴打断，又看向唐宁，“我早听说煦之有弟弟，只是年龄和我想象的不太相符，见面礼倒是带错了，改日再补吧。”
“长迁你也有出错的时候？”唐安把扇面放到一边，不给面子地笑了，“快拿出来让我看看你买了什么？”
“是你说起弟弟的时候总把他说得像个小孩，”顾青山也不恼唐安明显的嘲笑，当真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盒子，递给唐宁，“我以为你只十二三岁，备了小玩意儿当礼物，你要是不嫌弃就收着吧，我下回来再补。”
“......”唐宁从没从自己哥哥朋友处接过见面礼，看着唐安冲他点点头后才道谢接了过来，打开盒子，一套金属物件呈在里面。
“是日本这个年纪的孩子的玩物，类似于中国的九连环，”顾青山从中取出一个，手指一转便把纠结在一起的两个部件分开，又随手把它们合在了一起放回了盒子里，“拿去解闷吧。”
“他哪需要解闷......”
“谢谢青山大哥，我很喜欢。”唐宁飞快地截断唐安刚开口的话，把盒子抱进了怀里，“不用再补了。”
“......喜欢就好，”顾青山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又立马恢复原样，“煦之，这回可是你亲弟弟拆你的台了。”
唐安面色不虞地冲着唐宁一个瞪眼，挥手赶走了唐宁，继续和顾青山把话题聊开了，一直到快要入夜时顾青山婉拒了在唐家吃晚饭的邀请，才开口告辞离开，唐安听他拒绝的坚决，也不好挽留，只能把人送到门口，折过身来看见唐宁眼巴巴地盯着他，不由得好笑，“说吧，你有闯什么祸要我在父亲回来之前给你摆平了？”
“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种不停惹事的人？”唐宁嘴里愤愤，却因心知自己的那些过往不敢多顶嘴，只抬眼看着哥哥，“我没惹事了......我就想问问......顾先生来邡川......是有什么事吗？会待多久啊？”
“长迁倒是没和我说过来干嘛......但听他说连院子都买好了应该是要常住——”唐安突然一顿，盯着唐宁：“你前面做的荒唐事还不够你反省？前面那些人都是邡川的，你招惹了我们唐家还能给你收拾，顾家根底在北平，和军政千丝万缕的关系，你不能动他的心思。”
“哥，你往哪想去了！”唐宁气急，耳根却热了起来，顿了顿又道：“父亲不是老要你找个靠谱的朋友来给我做先生......”
“怎么，你嫌我那些朋友好为人师得紧，想让长迁来给你做先生？”
“.......”唐宁没想到唐安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一时间竟然有些羞赧，但还是支支吾吾地说是这么个意思，又道：“来我们唐家当先生......那书院里多少学生先生们想争这个差事呢。”
“不可能。就算你对他没存那个心思只是要拜师也不可能，”唐安摇摇头：“长迁来邡川是有公事，而且他能用现钱买下那么大院子，必定是家财极厚，书院里学生先生们想多挣钱，他不缺，你还是别想了。”
唐宁心思落空，撇撇嘴默不作声地把饭吃完，等到唐安又去书房看账本了，才偷偷摸摸地又从唐宅的侧门溜了出去。
乾坤园里有个叫岑零的小子，杨柳腰小白面，是唱旦角的孩子里面天赋最好的，性子也是懒怠贪玩的，只因为长得好看，以唐宁为首的几个富家哥儿都喜欢捧他的场，才在乾坤园被小丫头们叫一声阿岑哥。
“二少，您可真行，”此刻岑零面前放着的正是唐宁从家中带出来的《颜公索骥文》，岑零眼睛发亮，纤纤细手摸着泛黄的纸，“我还以为您说笑呢。”
“小看我？以为我没文化哄你玩儿呢？”
“二少哪是没文化的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岑零捂着嘴笑，“说起来，要不是前两天我看过顾先生摹了一段《颜公索骥文》的书段，我都不知道颜公还有这等高作......”
“顾先生？”唐宁皱了皱眉，“顾青山？”
“二少您认识顾先生？”
“听说过。”唐宁不欲将哥哥牵扯进来，略一点头，又问：“你怎么知道顾先生名讳？又怎么看到他的临摹的？”
“前些天总兵头请他来看戏，顾先生看完戏点了个孩子带走了，我们都以为他要收了那孩子，还感叹自己怎么没那么好命，结果第二天又和总兵头一起把那孩子送回来了，”岑零还是捂着嘴偷乐，“那孩子送回来的时候是打晕的，过半晌醒了硬要跟着顾先生走，顾先生不说话只往外走，那孩子抱着顾先生的腰不放手，最后还是总兵头掏了枪出来那孩子才松的手，嘴里还反反复复说什么要顾先生留个念想......”
“唔......”唐宁挑挑眉，脑袋里转的飞快，他本以为顾青山是和哥哥一道的，但是能出动总兵头作陪乾坤园的身份必定是军中地位不低的军官，看起来哥哥说他家在北平军政的关系是真的了。只带走又送回这个叫千彩的孩子这一出到底是在闹什么......
“顾先生就说，你昨晚上看中了我家什么，我差人给你送来，那孩子说要他昨晚上写的那副字，”岑零看唐宁没多大反应，撇了撇嘴，继续说道：“后来顾先生差人送过来了，就是那副临摹的《颜公索骥文》，二少，你说他傻不傻，顾先生家里那么多真品，他偏偏要一副摹的......”
“那孩子是谁？”
“周二轮班的，叫什么千彩。”
唐宁点点头，心里又想到这顾青山看着正正经经不像是玩戏子的人，结果不仅玩了，玩完还给丢回园子里，真是人品太差了了，唐宁想着入了神，抬头看着岑零盯着他，回过神支吾了一声，“继续说。”
“没什么说的了，”岑零看唐宁神色有异，秉着不招是非的原则不打算再往自己身上揽，只偏了头笑道：“人挺好看的，但是我不太熟，二少要喊他来吗？”
“不了，”唐宁摇摇头，他虽然不好正道又个性贪玩，但大事情还是分得清楚。世道不太平，连邡川这种小地方都给派了外来军官，可见外面得乱成了什么样，唐家又是出门做买卖的，自己还是不要关联太多给家里惹麻烦了。
岑零乖顺地点头称是，规规矩矩地送走一脸烦闷的唐宁，才舒了一口气，拎起了桌上摊着的字画欣赏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