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之翟骊重生记》千年笑儿

26、第二十六章

　　次日，翟骊依约定的时间，去米月家接她。
　　经过一日的休息，米月已无旅途倦容，气色也好得多了，见到他，笑了笑道：“走吧。”
　　翟骊也笑了笑，两人下楼，并肩而行。
　　走了不远，忽闻身后一人唤道：“皎皎！”
　　米月浑身一顿，僵立原地。翟骊原本心情愉快，听见这个声音，面上略过一丝咬牙切齿，回头一望，果然是那黄歇。
　　黄歇面容有些憔悴，但此刻一脸喜出望外，跑着过来。米月忽然迈开步子，往前走了几步，越走越快。
　　黄歇着急，终于追上了米月，拉住她胳膊道：“皎皎，你回来了，这些天你去哪了！”看样子，显然是每天都来这里找她，无功而返多日了。
　　这一路上，米月的手机初时总是在响，但她一个电话都没有接。后来也不响了，大约是她自己关了。
　　米月淡淡道：“回家了。”
　　黄歇道：“回家？你怎么一个人回去，说都不与我说一声。”
　　米月嘴唇苍白，道：“我为什么要与你说……我们两个已经没关系了。”垂首强忍着，说出几个字，顿了顿，忽然又仰起脸，残酷笑道：“再说，我不是一个人回去的。”
　　黄歇如被雷击中，看向翟骊，道：“他……”
　　翟骊缓缓走过来，经过二人身边，望了米月一眼，走到更前面的地方等她。
　　翟骊走远了，黄歇望着芈月，心痛道：“皎皎，你在说什么？就算你生我的气，你也不能与他走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米月皱了皱眉，道：“我知道。我和谁在一起，不和谁在一起，我自己心里清楚。他不是好人又怎么样？我既已和他在一起，他做什么我都愿意陪着，他杀人我就递刀，他放火我就抱柴。”
　　黄歇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万不相信他的那个皎皎会说出这种话来。其实米月自己也不相信，就在几天之前她都不可能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黄歇道：“我不相信，皎皎，你如果是真心的，为什么不敢看我？”
　　米月抽回手臂，按下他的手道：“我要走了。”

　　翟骊走出一段距离，走到听不见后面两个人说话了，缓缓站定。
　　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很难过。
　　她还会跟上来吗？
　　从前他因为负气回义渠的时候，无一日不在盼望她来找他。那时候他心里也没底，就像现在这样没底。可是最后她来了，还与他拜了天地。他一生中最幸福的几天，都在那里……
　　怎地越想越远了？呵。
　　翟骊苦涩地笑了笑，那个时候，他看见她的车驾来了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其实有多开心。他故意在营帐里坐了很久，直到人到外面了，才佯装慢吞吞地出去迎接……
　　不过，如果那时候不是因为腹中的孩子，她还会来么？那时候他虽然心里没底，但是总有种感觉，她会来的。而现在……那个人分明就是他的月儿。
　　不记得他的……月儿。
　　翟骊很少容许自己陷入这种娘儿们一样的胡思乱想，深吸口气，强拉回思绪抑了抑眼中泛上来的泪意。回头望了一眼，米月还在与黄歇说话，瞧不真切。
　　数五十个数吧，她要是还没有跟上来，那他就走了。
　　翟骊像小时候一样，默默地在心里数着。
　　二十八，二十九……翟骊越数越没底，为什么随便想到个五十呢？为什么不是一百呢？
　　算了，不会来的人，数到一千一万都是一样不会来的。
　　虽然这样想着，数数的速度却在越放越慢。可是数得再慢，剩下的数目还是越来越少。
　　三十四，三十五……
　　翟骊数到四十八的时候，忽然感觉几根纤细的手指沿着他掌心滑进来，抚上了自己手心里的茧。
　　翟骊呆呆看向身边，米月望着他，道：“我们走吧。”

　　翟骊木木地点了点头，向前走。
　　身后有人脚步在追，到了近处却又颓然地顿住，黄歇的声音，凄然道：“皎皎！”
　　米月的脚步顿了顿，翟骊感觉手心里，她的指尖还是微不可觉地颤了一下。米月没有回头，淡淡道：“除非你能与米茵解除婚约，否则你不要再来找我。”拉着翟骊，大步走去，竟走得比他还快。
　　走了很远，一直走到黄歇看不见的地方了才渐渐重新慢下来。脚步虽然慢了，但是还握着他的手。翟骊直僵僵地与她拖着手，受宠若惊，怀疑米月是否是太过出神，忘了她还拉着自己。也没有出声打扰，直到米月走向错误的方向，才干咳道：“咳，好像……是这边。”
　　米月回过神，看了看他，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回到正确的方向。
　　翟骊不知道该说什么，米月又道：“刚才我看你好像要走，你为什么不等我了？”
　　翟骊闻言，微顿了顿，松开了米月的手，低低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米月有些脸红，幸好他没有听见自己刚才说的那些惊人之语。米月道：“怎么会……”
　　翟骊叹了一声，道：“人在说亏心话的时候，就是你那么一种表情。”
　　米月沉默了一下，笑笑道：“你常常说违心话么？”
　　翟骊道：“也不是常常……对你从没说过。”
　　米月默了一下，道：“我说的话，并不全是违心。”
　　翟骊道：“黄歇若是真能把那些乱事摆平，你……”他忽然有些憋屈，不知道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过渡品？还是替代品？
　　米月忽然停下来，望着翟骊道：“今日本来就是你我有约在先。”
　　翟骊愕然，看见米月低下头，又一次伸出手，握住了他手指。
　　米月抬起头，凝望着他道：“我不想再说别人，我要你看着我的时候就只看我，想着我的时候就只想我。”
　　良久，翟骊抽出手，反握住她，道：“好。”

　　地下。
　　虎威今晚得了命令，早早在这里等人。
　　虎威坐在场子里，有些忐忑，眼睛时不时往楼上瞥。
　　那是他今晚的另一个任务——找小坤，看看坤爷是不是还安好。
　　虎威与这里的人不熟，也不敢直接去打听，巴巴地看着，甚是辛苦。
　　大王也是，怎么还没来呢？
　　正想到这里，虎威听见有人喊他，一回头，看见翟骊携着米月走过来。
　　手拉着手走过来。
　　虎威咽了一口唾沫，钦佩地看着翟骊，他终于知道翟骊最近为什么心情很好了。
　　两人走到近前，翟骊向米月示意道：“这是虎威。”
　　两人点点头打招呼，今晚翟骊怕自己顾不到米月，特意叫了虎威来，看比赛的时候陪着米月。
　　翟骊与虎威说了几句话，拍了拍他肩膀，又看了看米月，笑了笑，上楼去了。
　　翟骊走了，虎威找了张不太靠前的桌子，道：“米小姐，坐吧。”
　　米月“嗯”了一声，有些拘谨地坐下来，显然并不是太自在。虽然说得容易，但毕竟是第一次踏足这样的地下场所，这里昏昏的光让她不舒服。看着中间那个封闭的拳台，像拿来关野兽的笼子一样，所生联想还是不禁有些恐慌。
　　虎威看出米月的状态，呵呵笑道：“你别害怕，有我虎威在，什么事都么有，你就踏踏实实地看我们大王比赛吧。”
　　看见虎威笑得憨厚，米月也放松了些，道：“你们为什么都叫他大王？”
　　“这……”虎威一怔，含糊其辞道：“因为……因为他厉害嘛，像大王一样。”转移话题道：“你要是紧张，不如去给我们大王下点彩呀。
　　米月对这个解释也笑了，点点头，让虎威带自己去下注。
　　第一次做这种事，果真是有些不一样的兴奋刺激。米月看了看那里的板子，两边现在投下的注好像差不多，大约是实力相当。
　　米月翻了翻包里的钱，递给虎威笑道：“拿去，给我都买你们大王。”
　　虎威也笑了：“你不怕他输啊，这里输了就是真输，找不回来的。”
　　米月笑道：“我也不是天天来赌，不怕。”
　　两人拿着下彩纸回去坐下，过了一会儿，场中的灯暗下来，彩色的灯也都灭了，只有一个很亮的白灯照着中间。
　　方才还灯红酒绿的地下一下子变成黑白，紧张的音乐缓缓响起，场中安静了一大半。面对这变化，米月再一次紧张起来，连呼吸都不由得屏住了。
　　场中走上来四个身材火辣的美女，在铁笼里跳了段舞。气氛开始热起来，坐前排看客挥着钞票叫好。虎威也很爱看举牌小姐跳舞，但今日有心事，竟连如此乐见的美景也没法专心看了，不时往楼上瞅瞅，还是没看见小坤爷的影子。
　　开场舞完毕，美女们从铁笼里出来，举着牌子绕场一周，顺便收小费。DJ一样的主持人嗡嗡地说什么米月都没太留心听，心情也跟着气氛紧张起来，直到看见翟骊从后面走上来。
　　简直像看电影一样，他缓缓走上来，步若流星，目光坚定，无所畏惧一般。前面隔着好些人，有些人已激动地站了起来。翟骊随意环视了一下场里，透过铁栏和人影远远看见了米月。目光柔软了一下，但再把目光收回时，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太吵了，米月忽然有些恍惚。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脑中有一片白光，光的尽头也是那么一个人，踏着这样的脚步向自己走过来，手持长剑，一身戎装盔甲。影绰绰的，前面也隔了好些人……
　　翟骊的对手从另一边上来，哨声响，角斗开始。

　　翟骊站着没动，在对手冲过来时向前跨了半步，这是最常见的摔角法门，出其不意，一个大活人竟被他摔了个跟斗，场里瞬间沸腾。对方却也不是吃干饭的，落地当即站稳，一手攥住了翟骊胳膊向外拧去。翟骊臂上青筋暴起，膝盖撞向对方胸口，撞开的一点距离伸直了手臂，却没松手，反而复又意想不到的将那人拉了回来重重一击。
　　米月从没见过这等残酷的比拼只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脑海里方才闪过的东西又开始闪，好像也是那个人，挥着铜剑大杀四方，自己很想站起来，却被钉住了似的，怎么样也动弹不了……
　　对手吃痛，暴喝一声，怒气冲天地挥拳。翟骊闪身，进攻型的对手依旧咄咄逼人，面对这密不透风的攻势一时也有些喘不过气来。
　　翟骊退步快要退到墙角了，瞅准时机，双掌突地推出攥住了对方手腕。对手力如蛮牛，想反握住翟骊手腕。翟骊向后蹬上了墙，往上两步，一借力竟腾空从那人头顶倒翻了下去，落地在他背后，背心里重重一拳。
　　叫好声要将棚子顶开了，背后乃人之弱点，重击可以昏迷，对方身子果真晃了两晃，扑倒抓住了前面的铁栏。
　　米月惊呼一声掩住了口，虎威也在开心地叫好，吓了一跳，看向米月，道：“别怕别怕，没事的。”
　　米月似乎不敢再看，道：“他……他每一次上台都是这么惨烈么？”
　　虎威道：“惨烈？这算温和的了，真正惨的你还没看到，比这可怕多了。”
　　米月难以置信地看着虎威，不想去脑补这个铁笼里发生过多么可怕的场面。虎威却似乎被勾起了回忆，轻叹一声喃喃道：“他以前很拼命，后来遇到你，才开始爱惜性命。”
　　米月心中一动，不及多想，场地中间，翟骊把人拖到中间，也是一脸的咬牙切齿。刚才别人没有看见，他左臂的确是被拧痛了，自己听见骨头里“喀嚓”一声，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两人身影逐渐又移到铁笼的另一边来，翟骊飞起一脚，对手身子重重撞在这一头的壁上，要是没有笼网兜着一定会掉落台下来。
　　翟骊左手摁住那人，抬起右拳一拳接一拳地招呼下去。米月又是一声低呼，十分紧张地看着中央。
　　翟骊闻声，向米月的方向抬了抬头，似是想起了今晚她还在下面。拳头一顿，望着已经软软倒在地上的对手，伸开手指松了松，收了重拳，站起来。若不是米月在，今晚非把他拖到边上揍得口鼻流血不可。倒不是他凶狠，混这一圈里的这是不成文的规矩，见血才见钱。
　　哨声又响，翟骊宣布获胜，服务生背着急救箱上来，飞快地抬人下去。
　　输了钱的一片嘘声，大叹倒霉，赢了的万分得意，继续去给下一场下注了。虎威站起来，带米月走到门口的地方道：“他一会儿就从这出来了，你在这等他吧。”米月点点头，虎威笑着走开了。
　　米月一人忐忑不安地在楼梯下等翟骊，不知道虎威去哪了，也不敢乱走。虎威还没回来，翟骊却先从上面下来了，洗干净换回了衣服，手上的纱布还缠着，看见米月，怔了一怔转而笑了，道：“在呢？”
　　米月想起方才的惊心动魄，想起虎威的话，心中忽然有些乱，有种莫名的难过，不知道为什么想要落泪。
　　翟骊活动着手指，将厚厚的纱布一圈圈解下来，见米月的脸色有些不好，动作慢下来，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吓着了。我没事的，你看。”活动着肩膀和胳膊，刚才拧伤的地方疼痛还是自伤处一阵阵地传来，他难以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微笑对米月说道。
　　米月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从前对他多有误解，道：“我……看你好像受伤了，是不是很痛？”
　　翟骊微微惊讶，想不到她居然能看出来。这个场里所有的人来看比赛看的都是刺激，没有人会留心他们身上伤了哪里。
　　翟骊笑了笑道：“不痛了，就是拧了一下。”
　　虎威举着彩纸，笑着跑过来道：“大王，我回来啦。”
　　翟骊望着他手上的钱，笑道：“又发财了？”
　　虎威笑道：“这是人家姑娘押给你的。”将彩头都递米月笑道：“收好呀。”
　　米月一呆，都忘了这回事了，难以置信这是真的。翟骊听说是米月买的，先是一怔，展开笑颜把钱拿过来，放进米月手里道：“多谢你。”
　　米月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虎威道：“那个……大王，一会儿我先走啦。”
　　翟骊此刻心情很好，瞅了虎威一眼，道：“行啦，人在心不在的，去找小星吧。”
　　虎威搓搓手，道：“对了大王，今天小坤爷在么，怎么没看见他？”
　　翟骊将目光从米月身上收回来，道：“在啊，楼上躺着呢，好像前两天不知道是滚楼梯了还是在哪摔伤了。”
　　虎威心中咯噔一声，他们一起瞒着翟骊前几天的事，他自然知道真实的情况是怎么了，不由道：“你看到他了？”
　　翟骊点头，奇怪道：“看到了啊，怎么，你找他有事？”
　　听见翟骊亲眼看见小坤，虎威终于暗暗松了口气，道：“没事，就是今天没看见他好奇怪。”
　　若是放在平时一定被翟骊察觉出来他的异状，但今天翟骊眼中只有米月，也没去捉摸，望向米月，知道她不喜欢呆在这里，道：“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虎威向翟骊告了假一路走去鹿女吧，进门，却惊讶地发现室内安安静静的，门可罗雀，竟一个客人都没有，连音乐都停了。
　　幸好，鹿女和小星还在。鹿女坐在吧台外面，小星拿着扫帚在扫地。
　　其实地上干净得很，已没什么可扫，气氛有些低沉。两人听见门响，都抬头看向门口，见是虎威，鹿女低低一叹，似乎失望。小星看见虎威来了，很高兴，余光却瞅了瞅鹿女，没敢说话。
　　虎威也感到不对劲，低低叫了声“鹿姐”。鹿女“嗯”了一声，继续擦手上的杯子。
　　虎威走到小星面前，低声道：“怎么了这是？那些人又来了？”
　　小星点点头道：“上次之后他们虽然没再敢对我们怎么样，可是雇了一群流氓时不时就来骚扰找茬，已经好几天没敢来客人了，再这样……”没敢说下去，虎威也心中沉重。再这样，即使不买酒吧，过不了多久怕是也要关门大吉了。
　　虎威看了看鹿女，道：“鹿女姐没事吧？”
　　小星叹道：“酒吧成了这样，鹿姐心情怎么能好得起来。”
　　虎威目露不忍，走过去道：“鹿姐。”
　　鹿女看了看他，给他倒了杯酒，道：“嗯，翟骊回来了？”
　　虎威点头，道：“回来了。”
　　鹿女道：“坐吧，别站着了。”
　　虎威坐下来，忐忑道：“鹿姐，我……刚从地下那边过来。”
　　鹿女闻言，手上动作微微一顿，目光闪了闪，又垂下眼轻轻擦拭着玻璃杯，“嗯”了一声。
　　虎威道：“我打听了……小坤爷没事。”
　　鹿女嘴唇抿了抿，语气还是没什么波澜，半晌，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