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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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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蕾展芳姿,绿草吐新芽,朔风飘摇,正是暖春时节。
纸鸢又摇摇摆摆地在空中飞舞,牵着纸鸢的少年聚精会神地扯着风筝线,一会跑跑、一会扯扯,忙得满头大汗。
“天河哥,今天一定要放得高高的!”宁霜跟在旁边指手画脚,“放线啊!快跑啊!跑这边啦!”
天河忙不迭地点头应和,手上脚上却没那么机灵。
宁霜看着天河认真的表情,吐吐舌头,掏出丝绢,正要替他擦汗,却忙收回手。
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俩,宁霜再大胆,也终究是女儿家。
宁霜尽量不着痕迹地将丝绢挂回腰上,一步三跳地蹦到紫英身边。
紫英垫着天河的外衣,坐在石头上。他已经休养了三天,今天天河坚持要带他出去走走,便被宁霜顺水推舟地扯来放纸鸢。
宁霜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一屁股坐到草地上:“深碧,天河哥对你真好!他都不会拿衣服给我垫坐!”
紫英知道宁霜醋劲又大又来得快,只好轻描淡写地回答:“那是因为我是病人。要是哪天宁霜姑娘生病,天河定会更精心照顾。”
宁霜笑得像花一样:“其实啊——我也不是想要天河哥特别疼我,只要……能跟天河哥在一起,能嫁给他做新娘子,我就很高兴了!”
看着紫英不知如何是好地笑笑,宁霜又红了脸:“你可别告诉天河哥!他呆呆笨笨的,净把我当小孩!”
紫英叹道:“厮守终生,定是三生有幸。”
相守不过二字,却有几人能如愿。人是活物,总不能捆于身边。就如那纸鸢,握了它的线,自认缚住了它,又可知它心不在此,终有一天远走高飞。
“深碧……”宁霜突然伏在紫英肩头,压低声音,“我跟你说,我想跟天河哥离开这里,去闯荡江湖。”
紫英惊讶地看着宁霜。宁霜确实不是那种甘愿困在深闺做女红的大小姐,可要羁旅天涯,却认真得不像玩笑。
“我知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可我就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要不,难得来到世上,却只能看着同样的天空,多——无聊!”宁霜偷偷瞄向还在对付纸鸢的天河,“你别看天河哥傻不啦叽的,其实剑术可好了!而且,本小姐可是很擅长制毒施毒的!我随便在这山上拔些花花草草,一调配,就能把你毒得两眼翻白!”
宁霜嬉笑着一指紫英的眼,跳起来,双手拢在嘴边:“天河哥!你说‘雪见’这个名可好?”
天河根本顾不过来,又怕宁霜骂,只能乱点头:“好好好!霜儿说什么都好!”
宁霜笑得弯下腰,回过身,双颊通红:“我若生了女孩,就叫‘雪见’!我是宁霜,她是雪见,深碧,你觉得如何?”
紫英心中是说不清的滋味。
“定跟宁霜姑娘一样,是个好姑娘。”
因为,那孩子的父亲是天河。
入夜,风渐凉。
屋内升了火,噼啪的柴火声将寂静衬得更难以忽略。
紫英看着那炉火,烧透烧红,直把一断圆木烧断了腰。
一声脆响,紫英惊得一抬头,也不知刚才的思绪飞到何处,望望空荡荡的屋子,墙上是巨大的影子。
紫英抬起右臂,慢慢地动了动,已没有了痛楚。牵动嘴角,却笑得惨淡,仿佛那影子也冷得抖动。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天河抱着柴禾走进来。
“深碧,还没睡吗?”
紫英在干草上挪了挪,给天河腾出靠近炉火的位置。
天河用拨火棍拨了拨炉火,让它烧得更旺。
炉火映得天河的脸泛着红光,而紫英的脸却是雪白。
“不舒服吗,深碧?”
紫英摇头:“想些事情……”
“想什么?”
“……不记得了。”
如果是宁霜一定会死缠烂打、刨根问底,可天河只是笑。
“深碧,伤好些了吗?”
紫英抓着自己的右臂,似是怕天河察看:“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
天河抓抓头:“好了我会高兴,不好……就再看大夫啊。”
理所当然,本应如此。可为什么,会觉得并非如此,不想如此?
“……劳你费心了。”紫英深吸口气,平复心中的焦灼之感,“今日的恩情,定涌泉相报。”
“不用了。哥说,助人为快乐之本。”
不用了……紫英……不用帮我治眼睛……
又是不知是人的话语闪过,在紫英的脑中,挥之不去。
“那你就赶我走吧……”
“深碧?”
“把我赶得远远的!让我回也回不来!”
紫英抱着头,仰天大叫。墙上的影子,像月下狼的剪影。
长野漫漫,唯有月。狼嚎森森,谁人知。不怨夜凉月无眠,只恐回身独留影。形影相吊,形单影只,君在何处?
灯火辉煌的酒楼,烟花媚笑,歌酒笑不绝。二楼的窗格一开,一个男子纵身跃出,轻轻落到街道上。
酒楼老板冲到窗边,差点栽下去:“云天青!你个赖皮的挨千刀的混小子!给我滚回来!”
云天青拍拍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尘:“老子可不是赖账,只是老子突然想到有重要事情!你要急着要酒钱,就去找老子的弟弟吧!”
“让我再看见你!小心你的腿!”老板在窗边手舞足蹈,要不是破口大骂,还认为在跳舞。
“您老每次都是这句话,能不能换点别的?”天青潇洒地冲着楼上挥手,“老子走了!诸位保重!”
一群女子的娇笑盖过了老板的公鸭嗓:“云大侠!再来啊!”
天青轻轻跃入顾府院内,三窜两窜避过守夜的家奴,上了房顶。
天青无声地在房顶上飞檐走壁,灵巧得若飞燕。
“嘿嘿,老子可不是梁上君子。”天青熟门熟路地往顾府深处前进,“老子的弟弟迟早是顾府的倒插门女婿,老子不过提前帮他理理财,省得弟媳骂老子好吃懒做、一无是处。”
天青纵身就到了一栋大房子上,不用细看就知是顾家大夫人的住处。
数着屋上砖瓦,天青在脑海中勾画着屋内的布置,盘算着该拿什么。突然走过一处窗上,只闻一阵幽香飘来。
天青奇道:“这屋不是空房吗?怎么会有熏香?难道……放了大货?”
天青心中已是银钱叮当,喉中酒肉飘香。
咽咽口水:“老子可不是只想到自己。如果是大货,就可以给老子的傻弟弟买点好东西!嘿嘿,就买上好的山猪肉吧,那傻小子最好这口!”
天青伏在屋顶听了会动静,料屋内无人,袖中退出一镖,抬手往窗上一划,窗登时打开。
双手抓住屋檐,一个翻身,便稳稳落入屋内。
屋内只点了一盏纱灯,紫帐幽香,瓷瓶插花,看似闺阁。
“不会是弟媳的房间吧?弟媳有这雅兴?真看不出来。”
天青目光落在梳妆台上:“女孩子家,好东西就爱放这。”
刚将手落在抽屉上,忽然肩上被人一搭。天青正惊何人到他身后竟能令他浑然不觉,立时反手一掌,又急急停住。
一名紫衣的女子站在天青身后,盈盈细弱,不像武功高手。
深藏不露的女子可是多如繁星,天青不敢轻敌:“姑娘好身手,竟能在老子背后搭个手。不知姑娘这轻轻一拂,可有玄机?”
女子摇着头,一脸焦急,手拉着天青,往书案走。
铺开纸,拿起笔,却见砚中无墨,又赶紧磨起来,可手就是不放开天青。
“姑娘?你要赐老子墨宝?老子肚里没墨水,给了也白费。”
天青正打趣,女子已经匆匆粘了墨,笔一挥,落下两字。
天青一看,俊朗的五官皱在一起:“‘云叔’?姑娘,老子也就30出头,怎么也称个‘哥’……等等!你怎知老子的姓?”
一股不同寻常的杀气凭空现于身后,天青来不及回身,就觉背后掌风阵阵。双手在桌案上一撑,翻身破窗而出。
落地一抬头,轻功都未及展开,肩上就被数把剑架个严实。
天青心中暗道“不妙”,脸上却嬉笑不改:“唉呀,方夫人,真是好久不见。”
方氏看似雍容典雅,却是持家的女强人。面对天青的痞样,冷哼一声:“想不到杀人不眨眼的云天青会到我顾府来玩妙手空空!”
“方夫人,这就是你不对了。老子来这可不是一回两回,您现在才发现,有点失礼数呢。”
“哦?我倒是该好好招待你啰?”方夫人一挥手,“关起来!好生伺候云大侠!”
紫衣的女子跑出来,拉住方夫人的手,眼中泪落如雨。
方夫人一脸厉色:“柳姑娘,我也不想如此,你最好速速决定,否则,莫怪我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