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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第九章
      血色穿过重重尘埃,昏暗的光线下,点点滴滴在飞扬。
      骷髅头怪物涌向那小山丘上的红衣女子,极速的步伐之下导致了最终相撞的一声巨响。
      “砰——”
      无数骷髅头怪物的相撞,擦出了一道惊天的光亮和力道。
      尘埃落定,骷髅头怪物层层交叠、难分难解,却丝毫不见红衣女子的踪影。
      “又是这些东西。”
      轻佻而不掩厌恶的话语将众人的目光引去,远处一树冠之上,一人踏叶点枝,白衣素袍,负手而立,一头耀眼的金发高冠而束,纵在这般天色之下,依旧褶褶生辉。
      “好在祭司早便算到,准备了镇魂铃。”另一人接口道。临空踏步,划天而过,一个飞转间,那人轻轻巧巧地站在了那金发之人的身侧。
      那人动作从容优雅,轻若飞鸿,一头散开的红发随风而荡,艳艳逼人,他怀抱中搂着一个清冷容绝的红衣女子,便是方从怪物口中抢下来的白嫤溯。
      金发男子看着红发之人将红衣女子安然带来,蹙着的眉眼转移,目光瞥到远处的弋申行,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片刻,视线又落在那“蚕茧人”的身上。
      从袖中掏出一物,金发男子口中念诀,金紫光芒从他周身缓缓腾起。
      “蚕茧人”将一切看在眼中,远远看着金紫光芒涌动的地方,杂乱的胡子下,几不可见的嘴角勾勒起一抹阴沉的弧度。
      他枯枝般的手一动,权杖敲过那大蜘蛛的脑门,随即那人面蜘蛛大口一张,一口蛛丝就似狂风般地吹了出去。
      蛛丝颜色惨白,却隐隐泛着死亡的黑气,速度骤急惊人,犹如经历了一阵龙卷风,所有破碎的瓦砾、残垣、烟灰,统统被生生的刮起,漫天扬尘,四面而飞。
      眼看那力量就要击实在金发男子身上,红发男子搂着白嫤溯迅速退至金发男子身后,起手成掌,将内劲推向金发男子体内,半空中的金紫光芒蓦然大盛,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那些蛛丝落在金紫光芒中,仿佛落水之冰,触之即刻融化。
      同一刻,那紫金光芒中一个巴掌大的铃铛状之物缓缓升起,金发男子口中念诀,那东西慢慢变大,到那物至于半空之时,已然变成了一成人般大小的钟。
      蚕茧人隐在丝发下的眼睛陡然瞪大,脸色瞬变。
      而就在他变色的一瞬间,大钟凭空晃动,敲出了一声声肉眼可见波纹的钟响声。
      “吼……”响起的钟声让底下骷髅头的怪物发出了一声声的惊吼,好似这钟声内带有折磨他们的无形利器,叫那群怪物不由前爪捂骷髅头,后脚狂踏地面,引得一阵阵的地动山摇。
      “蚕茧人”惊惧,架着巨大的蜘蛛急退两步,再次举起了权杖,岂料身后一道剑气袭来,冷风里便见弋申行一脸肃杀的冰寒面容。
      骷髅面的怪物全然为钟声所扰控,“蚕茧人”周身空门大开。
      杀气闪过,“蚕茧人”反应迅速,双掌一错,身形漂浮,闪过剑锋,当下又一掌就朝弋申行的面门印了上去。
      “砰。”
      一个照面之后,一个急退,一个猛攻而上,几相碰撞之后,“蚕茧人”一掌重重地击在弋申行的后背上,却也为弋申行一剑捅破腰际。
      “蚕茧人”掌心带毒,弋申行受创而以剑撑住,剑锋插入身下的蜘蛛,溅出碧绿的液体,引得那巨型蜘蛛的毛绒长腿阵阵抖动。“蚕茧人”的血亦喷薄而出,却是为一身的毛发所挡,只见深色染湿了他几乎瞧不清形状的腰腹。
      两人的身形停顿片刻又迅速移动相击,须臾之间,随着一道碧绿光芒乍起,但听一声沉闷的哼声惊响而起,弋申行的身形犹如风中飘絮,便从蜘蛛之上被击飞出去。
      巨型蜘蛛身上满是邪力和毒障,到底是“蚕茧人”占尽了优势。
      再也控制不住,弋申行口一张,黑血狂喷而出,洒了半空一片。
      刹那,半空中,一阵血雨飞扬。
      “旻玥!”
      遥遥的,听得那红衣女子凄厉的惊呼。
      弋申行并未落地,半空中被旋身跳过来的叹希奇接住,紧随而来的手中折扇翻飞的素续缘,他纵身就往那巨型蜘蛛上面攻去。
      同时,荒月城的剑客也朝这边跃了过来——此刻谁都看得清,制服“蚕茧人”才是这场不明战火的关键。
      两面夹攻,“蚕茧人”面色不改,却也渐渐呈现弱势,随着那半空的大钟的摇动,“蚕茧人”的邪力用的越来越艰涩。
      风动、云动,某一瞬间,“蚕茧人”周身的黑色气息骤然蔓延,空中那不清明的厚厚云层似陡然压了下来,沉的人皆似胸口压了一块大石般喘不过气。
      黑气围绕,黑色权杖凌空升起,躲了素续缘同漠禹的两招,那“蚕茧人” 忽的一声怒吼,空中权杖陡然爆发出一阵霹雳般的强光,那“蚕茧人”周身的黑雾也倏忽浓的如同黑夜降临,再似冻液结成冰一般,黑色蓦然成块。须臾,又是“轰”的一声,那巨大的黑块瞬间炸裂开来,变成万千黑色的利箭,射向天地。
      众人起势格挡,片刻间,一阵龙卷长风忽至,铺天卷地,动人身形,盖人视线。
      素续缘暗道不好,一扇子朝“蚕茧人”劈过去,却是扇子划过尘烟寥寥,如穿过空气一般穿透了那“蚕茧人”。再定睛看,那“蚕茧人”连同那巨型蜘蛛竟早已僵硬如镜像一般,眼前剩下的不过是个幻像。随着素续缘的扇子回旋回到手中,那“蚕茧人”留下的幻像又破碎成千万片,伴随着一阵悚人怪笑,须臾间消失于虚空。
      也在同时,树冠之下,山丘四周,那些因为空中的钟响而吼叫不止的骷髅头怪物身上突然开始燃起一阵幽蓝的诡异火焰,那些火焰带着燎原之,转眼烧遍了所有骷髅头怪物。
      天空青黑,幽火冲天,也不过是瞬息之间,那些怪物竟被焚烧殆尽,尸骨无剩,只余一块月白色发光的碎片兀自飘落。
      树冠上红发男子手掌一抓便将那碎片收走,随后金发男子收起半空中的大钟,两人几个起落间掠了过来。
      白嫤溯一落地,就朝弋申行扑了过去查看他的伤势,两人相拥而慰问。
      金发男子和红发男子远远站着,静待两人,差不多的时候,两人才缓缓上前,向白嫤溯和弋申行行了个简礼,随后金发男子开口道:“左护法,您的背叛让宫主好生痛心。”
      一句话,四个人面色迥异,却是意料之中的尴尬和沉默。
      弋申行冷淡的眸子里有什么颤了颤,还是秋钥继续道:“神玉宫需要您,需要圣女来守护神玉,请左护法不要一错再错,同我和北玄堂主一道将圣女带回神玉宫,将功补过。”
      北玄堂主正是那红发男子李玄,而这金发男子,名为秋钥,与李玄同为神玉宫四大堂主之一的西金堂堂主。
      苦境之外的一个极北之地,有一个名叫望尽天涯的地方,那是一个地域横跨万里的独特大陆,里面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度,有看不尽的繁华,数不尽的琳琅。而神玉宫,一座坐落在望尽天涯最高、最中心之处的独特宫殿,几百年来望断那方天地的浩瀚,与其相对比肩的势力有南面的秋水楼,北面的星辰阁,以及望尽天涯西南方向临接苦境的灵洲上的荒月城。
      神玉宫之所以叫神玉宫,便是因为那伫立于连绵群山之中的神玉宫宫殿群中央的那百尺高楼上,供奉的稀世神玉。神玉宫的神玉有摄天之威、倾世之能,与神玉宫几百年的基业息息相关,而负责守护神玉的神玉圣女却在神玉宫三年一次的祭祀大典上,被神玉宫双护法之一的左护法弋申行暗中带走,躲入苦境,从此音讯全无,直到今日。
      桎梏的气氛围绕在四人周身,诡异的气氛持续了许久,在众人快要恍惚的刹那,弋申行终于开了口:“宫主呢?”
      “虽然取得护法的踪迹,但宫主教务缠身,并未前来。”
      红发男子李玄如此说道,却听弋申行接口道:“宫主会怪我,也是该的。”眸子下垂,弋申行神情黯然。
      白嫤溯用奇异的目光看了弋申行一眼,一向清冷的面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转瞬即逝。
      秋钥继续道:“宫主倒是说过,他并未责怪护法,他只希望护法不要一错再错,将圣女带回神玉宫将功补过。宫主体恤护法的心思,宫主也明白圣女所求所思,不过公主希望护法和圣女要做什么事之前也该和整个神玉宫商量商量。神玉圣女,这个身份关系的是神玉宫几百年的荣辱,不仅仅是你们二人之事。”
      “谁稀罕做什么神玉圣女!这都是你们逼我的!”听到这里,白嫤溯突然失控地大声道。
      弋申行拉住她道:“嫤溯。”
      白嫤溯转首瞪大一双眸子看着弋申行,“我说错了什么?我姓白!我根本和你们神玉宫毫无关系!”
      “嫤溯,冷静些。”弋申行有些痛苦而平静地重复。
      一把挥开弋申行的桎梏,白嫤溯笑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们神玉宫对我和对我白家做的一切,神玉宫不过是个刽子手的乐园!神玉圣女?呵、呵……被强加给的荣誉与我何干?神玉宫与我何干?神玉宫的人是生是死与我何干,这一切到底与我何干……”
      话到后头,好似迷惑的呢喃。
      “嫤溯……”弋申行眸中痛苦的神色越发明晰,他想伸出手,似乎是想抱一抱眼前的女子,却又为对方面上的平静而显得疏离的神色止住了动作。弋申行收回手,手掌瞬间在袖子下死死地捏成拳头。弋申行本就身中那“蚕茧人”的毒掌,此刻心血翻涌,禁不住便吐出一口黑血,白嫤溯见此眸中划过一丝痛楚,却只是冷漠地别过面孔,弋申行不在意地擦了擦唇,两人对持了片刻,弋申行看着白嫤溯垂眸道:“怪我吧,嫤溯。最开始骗你的人,是我,只是我……骗你的人,始终都是我,是我……让你变成了神玉圣女……”
      意味不明地一句话,尾音断在红发男子李玄的插口中:“圣女是神玉所选,命之所定,谁也无权改变什么。圣女慎言,若是没有神玉的庇护,您和翊坤公子又如何会如今日一般还有共享天伦的时日。此行前来,行前欥坤公子托我将此信交与圣女,想来圣女也该十分念想翊坤公子。”
      说着,红发男子掏出信笺,将其递上。
      白嫤溯的身子有些轻微的抖动,眼无焦距的不知看着什么,停顿片刻之后,她才缓缓接过那信,道:“我确实很想念阿玉了。”
      李玄见此,回头和秋钥对了一眼,两人一点头,似达成了某种默契。
      叹希奇在几步之外看着他们,对话听了一半,手指绕着自己的紫发思索着慢慢退开了。
      素续缘正在救治剩下的人,被那些怪物肆虐过的村庄,几乎成了一片废墟,原本平静安宁的质朴村庄,只剩下了满目的残壁焦木,满目的断肢厉血,满耳的哀嚎悲鸣。
      冷风阵阵,叹希奇不由地感到入骨的寒冷,冷的全身都禁不住般微微地发着抖,叹希奇走过那些冒着诡异焦灼烟雾的断肢残骸,眼前的一切,像是有一根针直刺到内心,一步一步,他每走一步,就像把那一根针往内心更推入了一分,直到他停在素续缘的身后。
      他看着素续缘帮着剩下的人医治的身影,亦看到素续缘身边的易小仙和漠禹。漠禹一向没什么表情,易小仙余惊未定、目中含泪的模样也已尽力地控制住了自己——他们二人有着不同的表情,却同样的现出了怪物肆虐后的愤怒、惊恐与悲悯。
      奇怪的却是素续缘,那一向仁善的人,那张满是血污的面孔上,此刻几乎看不到悲伤的情绪,那忙碌的身影下,有的只是近乎冷漠的冷静。
      沉稳而从容地进行着救治的素续缘,平静的似乎没有情绪,平静的让面对这一天一地血腥的叹希奇像个小孩一样显露出了迷茫的神态。
      目光逡巡,怪物们来的猛烈,村庄里活下来的人只有寥寥可数的十来个,此刻他们几乎躺在素续缘周围,呜咽着等待着治疗。
      在灰烬里,叹希奇看到了半截墙壁下的二铁,他身侧全是焦炭,依稀中可见分离的人体器官,他一向执拗的小脸上满是泪涕,嚎啕着拼命地对着焦炭泥土用手刨挖着什么。
      那个孩子是被家人及时藏在狭窄的米窖里,所以并未被怪物发觉而躲过一劫。叹希奇就那么看着他哭嚎着,徒手挖开一把又一把的焦灰,远远的,就能感觉到二铁的动作很用力,每一下动作都似乎是二铁会在下一秒气绝身亡一般地用尽全力。
      刨了半天,也可能只是须臾——悲伤总是让时刻变得意外漫长,二铁终于从一堆焦灰中刨出了一个满是焦泥的布包,他激动地将布包紧紧地抱在怀里,之后颤着手打开,布包里是一个不满三个月的小婴儿,小婴儿憋的太久,在重见光明后,便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啼哭,合着现下满是呜咽的环境,似是撕心裂肺。
      刚停住片刻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二铁抱着布包更大声地嚎啕大哭起来。
      鼻尖充斥着血腥味,眼前都是迷乱的灰烬,叹希奇握着剑静静站着、看着,一双紫眸渐渐低垂,神情收敛莫测。
      这样凄寒的情况似曾相识,叹希奇脑中地闪过几个画面,他想抓住点什么,却又总是只模模糊糊地摸到些边角。
      画面像碎片一样,一块一块的,有些明明很清晰地呈现在脑中,却总是拼凑不成任何一面,亦或者在要呈现完整的一个片段之前,又轰然碎裂开来。
      恍惚间,感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叹希奇抬起头,就对上了素续缘的那一双黑眸,血污之下,异常清亮。
      叹希奇这才回神,发觉自己竟不知何时手扣着脑门跪在了这方焦尘血泥里,目光一撇便是脚边掉落的长剑,剑身沾着怪物落下、变成诡异碧色的血液,却依旧在铮亮的刃面清晰地映出了叹希奇现下的面孔。
      迷茫、绝望、慌张,布满这样神态的美丽面孔让叹希奇觉得有些陌生。
      “想不起来就不要继续强迫着自己去想了。”素续缘循循善诱的声音将叹希奇的思绪拉回来,“你脑中的某些记忆,或许是你根本不愿意再想起来,无需强迫自己这般。”
      随之一瓶药被塞到叹希奇手中,“小叹,先找寻其他活下来的人,他们需要我们。”
      叹希奇迟疑了一下,盯着自己手中的药瓶以及对方未离开的手,那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手掌和虎口都带着薄薄茧子,看似书生秀气又有着武者的力道,叹希奇盯着那双手上未来得及擦干净的幽碧鲜血,仿佛间闻得那手上若有若无的药香,好一会儿,叹希奇才缓缓颔首,仿佛下了一个决定,接过那药,拿起泥泞中的剑,向村道里面走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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