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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番外 Evi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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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周末的晚餐时间,快餐店相当吵闹,店里坐着的大多是带小孩的三口之家,以及准备过会儿出疯的年轻人。
自从离开夜店,没有了宋兆天也就没有人会带他来吃快食,一年了,他都以为拥有那些算不上老旧但确实已经过去的回忆的地点,也随着宋兆天的消失而消失了。
但现实是,除了不见了那个笑起来很阳光的高大学长,哪里都没有改变。
明明已是晚秋,但谷瑜的鼻尖上沁出了汗水,他解开衬衫领口,不敢去看周围的人,侧过头看了手表。
七点四十,约的人晚点了。
于是他更紧张了,脖子汗津津的。
红茶在杯子里漾起涟漪,谷瑜把杯子放在桌上,转动发抖的手腕,看着潮湿的掌心。
忽然手臂被轻轻推了推,谷瑜神经质的转头。只是一个穿背带裤的小女孩。
她指了指谷瑜的桌下,声音糯糯甜甜:“大哥哥,我的硬币掉在下面了。”
女孩三四岁的样子,脸红扑扑,肥肥大大的牛仔裤把她衬得相当可爱,小孩子的声音让谷瑜冷静下来,他对她笑笑:“好,请等一下。”
他弯腰从桌子底下捡起硬币,递到女孩摊开的掌心里。
女孩小小的手抓住硬币,眼睛弯弯的笑起来:“谢谢大哥哥。”
“不客气。”
谷瑜看着小女孩费尽的把硬币放上服务台,要了一杯可乐,没有拿托盘,被冰的做了个淘气的鬼脸,正走过谷瑜身边,一个大男孩把她手里的可乐接过去,使劲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小坏蛋,不是说热橙汁么,怎么变成冰可乐了!”
“哥哥才是坏蛋,把可乐还给我!”小姑娘撅起嘴,伸手去拿可乐,那个男孩子马上把杯子举高。
“你要喝找爸妈去,他们同意我就不拦你。”
小女孩听了也不抢了,对她哥哥瞪眼睛。
“唔……玉米棒吃不吃?”看到妹妹不高兴,男孩子蹲下身,摇了摇小女孩的手哄她,“要不回去的时候给你买不冰冻的可乐?”
小女孩低下头,“可是人家小孩都可以喝冰的,还可以吃炸鸡腿呢。”
男孩有点难过:“以后就可以了,等小菲病好了,哥哥带你去吃冰淇淋。”
“如果小菲的病好不了呢?”小女孩侧着头问,看她的表情,只是担心冰可乐和炸鸡腿,并不知道‘好不了’的意义。
男孩子却为难起来,看了看手里的杯子,最后下定决心把可乐递给小女孩:“一口哦,不可以多喝。”
小孩子马上高兴起来,对着吸管大吸了一口。
“好凉哦!”小女孩在她哥哥下巴上砸吧了一下。
男孩子也笑了,挽着她的手,走回他们桌边,那里有一对中年夫妇微笑着等着他们。
离得太远,谷瑜听不清楚他们的谈话,但应该是琐碎而快乐的话题,因为他们的脸上都有温暖的笑容。
那种满足的笑容,是被称为幸福的那种东西吧?
谷瑜想,在那种温馨的家庭里成长的孩子,是不会懂得仇恨,也不会想去伤害谁的。
他很嫉妒,家庭的快乐,在他能够记忆时,几乎已经消亡,在那之后,除了和宋兆天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的记忆,他都不想要。
手机玲响了,陌生的号码,谷瑜接电话的时候,手已经不抖了。
本来约好的人告诉他新的地址,他们在那里等他。
走了二十分钟夜路,谷瑜找到电话中所说的深蓝普桑,靠近的时候,门打开了。
车里有两个人,分别坐在后坐和驾驶位上,后坐的人问了他的名字,确认后,让他上车,关上车门。
马达发动,车子开动了,谷瑜握紧拳头,几乎是正襟危坐的靠着离对方最远的车门。
“换个地方见面,对我们安全些。”
后坐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是帅哥呢。”
谷瑜僵硬着身体,胆胆怯怯,犹豫着推开搭上肩膀的手。
那人也没生气,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谷瑜说话,开车的则始终沉默。
到了陈佑祥查到的地址,车被停在小区外,熄了火。
后座的人先下了车,进去小区。
过了一会儿,他从里面出来,回到车上。
“他的房间亮着。”他一上来就说。
“小区在放露天电影,底下聚了很多人,闹哄哄的,人多摄像头也没有用,”他对前面的人说,说完又拍拍谷瑜,完全像忘了刚才的事:“不如趁乱早点下手。”
谷瑜听了脑子里一阵热:“我可以不去么?”
那人笑了,笑声很尖锐:“又没有照片,你不去,怎么知道那死鬼是不是你要做掉的那个,到时你不认账难道要我们打官司?”
他讲得很轻巧,讲话的时候,鼻子在光线不好的路灯下翕动,好像很兴奋。
为杀人而兴奋,还是为了钱?
那人从座位下取出一包长条的东西,布头打开后,锋刃闪着闪亮的寒光照在谷瑜脸上,照着他惊慌的表情。
他恶意的拿刀碰碰谷瑜的脸:“别这种孬样,一刀下去,马上就完蛋!”
谷瑜咬着牙齿,竭力阻止被冰冷的刀背碰到时发出战栗,他强迫自己回想那些令他痛苦不堪的东西,硬底的拖鞋,拴着床头的粗麻绳,烟头,横梁晃动的吱呀声……
所有丑陋的回忆,他现在却要依靠这些梦魇,让自己坚定和坚强,让自己有犯罪的决心和胆量。
那两人已经打开车门下了车,从打开的车门外,传来扩音器里电影人物念的台词,在空旷的场地,声音有些怪异,混着不明显的回声,混着人群的喧闹和笑声。
谷瑜迟疑的看着车门外洒着微弱路灯的世界。
那些飘荡在夜空的混沌声音,就像夜间窥伺人心灵的魔鬼的呼唤,它召唤着犯罪,仇恨和死亡。
他们是否像童话中所说,正手执黑色的袋子,攫取肮脏的灵魂?
谷瑜从车上下来,跟着他们,往小区里头走。
越靠近,声响便越清晰。
他甚至感觉到,魔鬼拿着的黑色袋子扬起风,掠过他的脸,它们蛊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突然记起,也曾和妈妈爸爸,一起上过馆子,他们也在微笑,一边讲着琐碎而快乐的话题。
那时他很幸福。
“妈妈,”他嘶喊着,用只有自己和魔鬼听得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