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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让我们出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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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克足足追了两条街,终于踩上了一个香蕉皮,然后心满意足的趴在地上。
之所以心满意足,是因为他在倒地的瞬间抓住了想抓的东西--一只脚踝。
当他再站起来的时候,那只脚踝的主人自然而然的变成倒吊的状态。因为对方另一只自由的脚不停的蹬蹬踹踹,他只好把两只脚一并抓起来。
抖啊抖啊抖,用力抖!
钉子鱼钩铜板纽扣肉丸子葡萄干面包屑饼干渣吟游诗人的琴弦书记员的眼镜……
掉了一地。
“嗯?没有?”尤利克用一只脚拨拉着地上那堆杂物,满腹疑惑。
接着被他倒吊着的那个人--我们暂且称之为“倒吊男”吧--抡起拳头,凿在他的小肚子上,尤利克立刻觉得那里除了疑惑又多了一种新感觉。
他弯下腰,一股热气撞破喉咙,把腮帮子顶得像□□一样鼓。
“你……你最好给我交出来!”尤利克把“倒吊男”提到能够跟他对视的位置,“竟然还敢打我?”
似乎离得太近了,“倒吊男”一伸手就揪住他的鼻子。
尤利克下意识的张开嘴巴呼吸,却被对方塞了满嘴的什么东西……
喷火!喷火!辣椒面!!!
尤利克蹲在地上不停咳嗽,“倒吊男”毫不犹豫的窜出去,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尤利克喜欢打仗,因为和平的日子里他总是很倒霉--比如刚才。而在战场上,似乎幸运女神麦亚始终一眼不眨的瞪着他,连最轻的伤口都没在他身上出现过几次。或许正是在战场上把好运气都用尽了,平时的他才总是受到霉运眷顾。
“这种日子我过腻了!”坐在酒吧的柜台前,他用红肿的嘴巴发出火辣辣的悲叹。
可能他叫得太大声把正在打盹的麦亚女神吵醒了吧,接下来的运气不算坏,但那不过是一个很俗的“英雄救美”型的故事,我们用尽可能短的篇幅把它说完吧。
两个小混混(必不可少的角色)调戏一个酒吧女(同样必不可少),正想找茬发泄的尤利克站起来,跟另一个男人合作,把对方打得落荒而逃,赢来一片掌声(可能还有鲜花),酒吧女和老板连连向他们道谢。
如果事情发展到这里就结束,那尤利克真要相信自己转运了。
酒吧女忙了一圈之后,又跑回他身边,不停的说:“太感谢你了,你真棒!”
飘……
“是啊,真棒,如果他的动机再纯洁一点的话。”刚才帮忙的那个男人插话。
酒吧女停下声音看着尤利克,等待他的反应。
尤利克瞥了那家伙一眼。他看起来三十岁出头,体格很壮,穿着一身灰色的便装,已经洗得发白,但是依然干净整洁,头发和胡须也打理得整整齐齐,不过似乎喝多了酒,眼神有些涣散。不知怎的,尤利克总觉得那张脸似曾相识。
尤利克努力的回忆刚才打架的过程,来估算对方的实力。
“哪里哪里,其实您本来应该比我还棒,也是因为动机,才会和我旗鼓相当吧,哈哈。”
反击耶!酒吧女饶有兴味的把目光转向那个男人。
男人的脸憋得通红,似乎在努力的想办法扳回一城,但是刚刚下肚的酒精影响了他的思考。
“这种黄毛小子怎么也会跑来凑热闹?”他小声嘟哝。
尤利克有点纳闷的摸摸自己的棕色短发,随即确认那句“黄毛小子”绝不是什么赞美人的话。
酒吧女笑吟吟的把眼睛转回他这边。
“总好过老牛吃嫩草。”他摆出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
“黄毛小子你说什么?!”男人似乎被惹火了。
“我说老·牛·吃·嫩·草!”尤利克一字一顿的说。
“你这个黄毛小子!”男人拉开架势,似乎随时会冲上来。
酒吧女见势不妙,闪到一旁。
“怎么样吧没大脑的老牛!”尤利克不甘示弱。
“黄毛小子!”“臭老牛!”“黄毛小子!”“烂老牛!”“黄毛小子!”“老老牛!”……
整个酒吧的人索然无趣的看着这两个家伙,谁会相信呢,他们刚刚并肩当了一回英雄,而现在却在像泼妇一样展开没营养的骂架。
不时有看热闹的人进进出出,弄得酒吧的门吱呀呀的响。
或许他们把这场骂架坚持下去结局会更好,但是似乎有尤利克参与的事情,就肯定要向最坏的方面发展。当一队戍卫团士兵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他们俩在地板上掐成一团。
那两个小混混也跟着进来,指着正在扭打的人大喊“就是他们”。
士兵们一拥而上,好不容易才把两个人拆开,领头的军官凑过去问:“听说你们打了我的朋友?”
看到那两个小混混,尤利克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在他迟疑了一下的功夫,被他称为“老老牛”的男人已经开始行动。
“我连你一起打!”
嘭!
士兵们根本来不及阻拦,“老老牛”把军官撞得飞起来,掠过一张桌子,栽到另一张桌上,汁水飞溅。
不过那些士兵们反应也算迅速,事情刚刚发生,“老老牛”立刻就被三四个精壮的年轻人按倒在地,动弹不得。但是尤利克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已也会遭到和那家伙相同的处境,事后他把这归结成两个字--倒霉。
基本上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两个人就这么被押到戍卫团的驻地。
审讯他们的是一个胖子,腮帮子上的肉就像一嘟噜葡萄样的颤颤悠悠。胖子似乎感冒了,不停的吸鼻涕,吸不了几下他那勉强挂在鼻梁上的眼镜就会滑下来一次。
首先是一番例行公事的记录,尤利克像小时候背课文一样回答着问题。“老老牛”好像叫盎克雷还是安格里的,一名骑士。
“为什么袭击军官?”胖子切入正题。
“那是他干的!”尤利克指着“老老牛”大声嚷。
“你也跑不了!”胖子瞪了他一眼,那样子像极了比目鱼。随后他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嘴里还在小声念叨:“十二月七日,第四兵团的游骑兵尤利克伙同骑士盎克雷袭击了一家酒吧,并打伤了忠诚的汉多尼队长。”
“该死的!”尤利克恨不得把他的脸捣成葡萄酒。
“什么?!”盎克雷也瞪圆了眼睛,“袭击酒吧?见他的鬼!我是去喝酒的!”
“汉多尼队长亲眼看到,他到那里时你们在干什么?”
“打架。”盎克雷老实回答。
“你也承认了嘛!袭击就是袭击。”
“他妈的是我们两个在打架!”盎克雷再也忍不住,冲到桌子前大吼,“袭击你个头!”
“推回去!推回去!”胖子一边用受惊的调子喊,一边扯下刚才写字的那页纸,擦盎克雷喷到他脸上的口水。旁边的两个宪兵架开盎克雷,强行把他按回凳子上。因为这个大块头太不老实,其中一个宪兵只好在他踝骨上重重的踢了一脚。
“看来现在可不是散发战斗热情的好时机。”尤利克盯着宪兵硬邦邦的靴子头,喃喃的说。
审讯就这样在胖子的尖叫、盎克雷的怒吼和尤利克的嘀咕声中乱糟糟的进行着。
明多萨是戍卫司令佩里希的副官,现在他正肩负着重要的任务冲进戍卫团驻地的大门。
前两天光之大神殿的神官们突然向佩里希大人提出一个要求:要求王国内的所有军队为神殿的一辆马车放行。当佩里希大人例行公事的询问车中是什么人物时,对方给出了令人咋舌的答复。
那是两个非常重要的政治软禁者!
佩里希大人自然不敢轻易决断,又不敢随便得罪势力庞大的神殿,于是他把这个难题丢给了国王陛下。
会给宫廷带来什么样的震撼,明多萨用肚子想都能想得出来。
决断的是国王陛下,但最终执行任务的还是戍卫团。
于是,今天一大早他就奉了佩里希大人的命令,来到戍卫团驻地,寻找两名已经接受了特殊指令的特遣战士--百里挑一的战士。
黎明前的星光洒落在广场上,两个在冷风中瑟缩的人蹲在那里。明多萨向他们小跑过去。
“嘿!你们!”他喊道。
那两个人似乎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站起来,但是由于蹲得太久腿脚发麻,他们只能半屈着腿站着,看起来就像两只大猩猩。
“你们就是被选出来的战士吗?”明多萨问。
两个人半张着嘴,愣愣的看着他。
“快点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明多萨不由分说的推起两个人就向外跑。
“别……别……我出圈了!”一个大块头喊道。
“出圈会挨罚的!”另一个也跟着喊。
“谁敢罚你们我顶着!别拖拖拉拉的!”明多萨推着他们一溜烟的跑出戍卫团驻地。
“我们去哪里?”尤利克大声问。
“不要问那么多,佩里希大人等你们很久了!”明多萨急匆匆的在前边带路。
尤利克用余光瞟了瞟盎克雷,发现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佩里希大人?不就是戍卫司令吗?据那个胖子说盎克雷打的就是戍卫司令的公子呢,嘿嘿,这家伙有麻烦了。
尤利克瞅着骑士,吃吃的偷笑。
盎克雷恼火的瞪他一眼,小声说:“别臭美,胖子说了,你也跑不了。”
“我一直站在旁边的,很多人都看到……”
“佩里希大人才没时间去调查,他不会介意多对付一个小小的游骑兵。”
“小小的?”尤利克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不过心里已经忐忑不安起来。
一点晨曦在安杜雷希神殿的背后萌动,街上静悄悄的,虽然冬日的黎明来得较晚,但喜欢在和平的日子里睡到日上三竿的尤利克从来没见过这种静谧,神殿似乎也骤然圣洁了许多。
“该不会是让我们来忏悔吧?”尤利克自言自语,不过声音大得使盎克雷觉得是在问他。
“当然不是!”明多萨回答,这时他们已经来到神殿的石阶前,“你们等一下。”
不远处停着一辆红色的四轮马车,由四匹矫健的黑马拉着,车厢很长,窗口被黑色的帷幕遮住。马车旁边站了不少人,有穿盔甲的,也有穿祭司或神官服饰的,尤利克认出其中一个--戍卫司令佩里希大人。
他们听不到副官和戍卫司令说了些什么,只看到佩里希点点头,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明多萨转回来,把他们带到一名祭司面前。那个祭司满脸诧异的打量他们。
“你们打算就这样上路?”祭司疑惑的问。
上路?去哪里?刑场?地狱?我们只不过打了一架而已……
尤利克觉得胸口突突的跳,正准备问什么,旁边的明多萨插口说道:“啊,大人,因为这次任务比较隐秘,所以来之前我们并没有透露给他们任何消息。”
任务?尤利克似乎看到自己的头被一大堆问号压扁。
“最起码应该让他们带齐装备啊。”
“我记得是有传达的,可能他们的上司忘了说,要不要让他们回去取?”
“不用了,神殿可以借给他们两套守护骑士的用品,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祭司向身旁的侍者做了一个手势。
尤利克不得不承认盎克雷确实是当骑士的料,那副闪着银光的铠甲往他身上一套,似乎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尤利克略微抬头看着挺拔的骑士,想像如果在酒吧时这家伙穿这么一身的话,自己还敢不敢跟他顶嘴。
“干嘛?”骑士发现尤利克在看他,没好气的问。
“我在想一件事……”尤利克慢吞吞的说,“你不觉得有点蹊跷吗?”
“蹊跷?蹊什么跷?”盎克雷一脸茫然。
“当我没说。”尤利克摇摇头,专心拉紧束铠甲的带子。
他们再回到神殿门前时,祭司们已经不在那里了,只剩下红马车、几匹马和一支四个人的队伍。
八匹马在平坦的大道上轻快的小跑着,尤利克应着清脆的马蹄声吹起口哨。手指抚着腰间的剑柄,他再也不担心自己会被送上刑场了。
一名银骑士纵马走在最前边,在他身后紧跟着由两个侍从驾驭的马车,一个神官战士在马车左侧并行,似乎随时准备倾听车内人的指示,最后边就是尤利克和盎克雷。
“你这是什么调子?”从出了城门就一直愁眉紧锁的盎克雷突然问。
“游骑兵之歌啊。”尤利克回答,“你知道吗,我以往都是当前锋的,现在当后盾的感觉还真奇怪。”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不知道,总之不会是刑场。”尤利克拍拍剑鞘,“就当是放假去旅游吧。”
“你可真看得开。”盎克雷郁闷的说。
“趁着现在年轻,活得轻松一点咯,不然再过几年就没机会了。不过像你这样为老不尊也不是不可以。”尤利克促狭的笑着说。
不过盎克雷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暴跳起来,反而更加消沉了。骑士愣愣的盯着马前的路面发呆。
就这样沉默了一下,尤利克忍不住好奇的问:“你究竟在担心什么啊?”
“我儿子。”盎克雷短促的回答差点让尤利克从马上掉下去。
整个队伍都停下来,大家把目光汇聚在尤利克身上。
那家伙噗嗤嗤的笑弯了腰。
“有那么好笑吗?”盎克雷看着他,满脸不爽。
“有啊有啊哈哈哈哈……”
盎克雷真想抽出剑来剁了他。
“你们怎么了?”神官战士问。
“这家伙在发癫。”盎克雷指着尤利克说。而后者勉强止住笑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答:“没……没有……只是刚听到一个神奇的……呃……消息。嗤嗤嗤嗤嗤……”
大家不再理他,队伍继续前进。
“不用那么臭着一张脸吧?我只不过是没想到你会有儿子,呃,其实想一想你的年纪也算得上大叔了,像酒吧里那种事实在不适合你……不要瞪我嘛!好吧好吧,我再说最后一句,你不怕那件事被老婆知道吗?”
他指得自然就是酒吧里发生的事情。
原本凶巴巴的目光骤然黯淡下来,骑士喃喃的说:“我真希望她能知道。”
尤利克感觉到异样,小心的问:“她和人私奔了?”
骑士面无表情的瞥他一眼,他缩缩脖子说:“好吧,我闭嘴还不行吗。”
尤利克终于静下来,这才发现整个队伍似乎只有自己在絮叨。他挠挠头,想加快速度到队伍前边去,但是盎克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刚才你那个……呃……轻骑兵什么的……”
“游骑兵之歌。”尤利克小声纠正。
“啊,是的,游骑兵之歌,是怎么样的一个调子?”
“哦哦?”尤利克奇怪的看着骑士的眼睛,“是这样的……”
两道清亮的口哨声在马蹄声中飞旋着,不过其中之一经常会跑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