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情》袁姻

28、下乡

　　因为何钰坚持拒绝采访，鲍主任想把新闻做大的愿望落了空。宋宜家在替何钰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落，少了接近何钰的机会。
　　不过大家都没心思想太多，因为接下来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最近接上头的旨意，要求各媒体单位“走转改”，深入一线体察民情，又正值“红色七月”，台里策划了一系列的走基层报道，台里的记者摄像可谓是倾巢出动，奔赴各地采集第一手素材。
　　其实照宋宜家的想法，他们搞民生的，每天都是在跟老百姓打交道，基层得不能再基层，一线得不能再一线，何必要多此一举呢。不过领导发话不能不从命。
　　这次是一名记者搭档一名摄像的形式，新闻中心记者多摄像少，季蘅主动请缨客串了摄像的角色。原本安排的是李敏敏搭档季蘅去山村，宋宜家搭档李希辉下海岛，结果李敏敏说海岛是她的老家，想趁此机会回去看看。
　　比起去山村，其实宋宜家更想去渔村看看海，吃吃海鲜，不过好朋友都这么说了，宋宜家也就大方地同意交换了。

　　此次下乡之行，为的是采访一个贫困村的村支书——一个教科书般的英雄人物。
　　宋宜家出发之前跟县里打过了招呼，对方派了宣传部的张科长陪同采访。宋宜家本来打算自己去的，张科长很坚持：“村子太远了，没人带路你们根本找不到地方。”
　　果不其然。出发的时候还是一片小城的繁华景象，慢慢地视野逐渐开阔了起来，走过黄泥地，可能刚下过雨，满地都是坑坑洼洼，车身都溅满了黄泥汤。从主城开出来应该有2个多小时了，车子才终于停了下，停在一处开阔的山脚空地上。
　　“这就到了？”宋宜家四下里看了下，连个人烟都没有。
　　张科长笑了：“哪里哦？还要翻过这座山才能到。”
　　宋宜家仰头看看了看这座山，眼前一黑。早年间跟着几个小伙伴一块儿去爬山，不说多累，也绝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得了，工作嘛，没办法。宋宜家认命地往上爬。季蘅比她还苦，扛着大摄像机，念及此，她也不好意思嚷嚷了。
　　爬到了山头往下俯瞰，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岙里村。岙里村名副其实，四面环山，村子就建在山坳里，俯瞰过去正是个碗的形状。
　　到了村子里，一整个村子的老老小小都跑出来迎接城里来的大记者，那场面着实惊人，宋宜家感觉自己一下子有了明星般的待遇，还怪不好意思的。
　　人群正中央就是村支书吴大贵。看上去五六十岁，皮肤黝黑，头发有点儿乱，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工装，笑容有点儿局促。
　　张科长知道宋宜家他们要在村里待上几天，就坐车先回市里工作了。
　　宋宜家和季蘅在吴书记的带领下，在村子里转了几圈。其实也不用怎么看，村里地方不大，人也没几个。
　　“现在村里一共多少人啊？”宋宜家问。
　　“121个人。”吴大贵准确地报了一个数字，“基本上都是老人和小孩。年纪轻的都外出打工去了。”
　　“我看了一下，你们这里好像没有学校和诊所？”
　　“哪里有喔，小孩子要念书就要翻过山头，到镇上去念书。早上四五点就起来了，晚上天都黑了才能到家。”
　　“那家里人不担心吗？”
　　“没事的，好几个孩子都一起的。”
　　宋宜家跟吴大贵聊着天，季蘅扛着摄像机跟在边上拍摄。如果不是做记者，如果不是实地来到这个地方，宋宜家不会知道，明明相隔并不是很远，一个地方与另一个地方，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差别。
　　在采访的时候，村里的孩子们一路跟在后头，又害羞又兴奋，还故意蹿到摄像机前面，好奇地探头探脑。
　　采访中段的时候，宋宜家从背包里拿出零食，分给了围观的小朋友们。她后悔没有多带一些来。
　　“你还说我带了太多吃的，你看看，根本不够分。”季蘅一向瞧不上她这种什么垃圾食品都往嘴里塞的习性。宋宜家挨着季蘅说话，“要是有下次，我一定要背一桶棒棒糖来，一人一根。”

　　“姐姐，这个是什么东西？”有个胆子大的小男孩靠上来摸了摸摄像机。
　　宋宜家蹲下来给小男孩讲解：“这个是摄像机。可以把你们的样子都录下来放到电视上，然后所有人都能看到你们了。”
　　“那我的爸爸妈妈也能看到吗？”
　　“你爸爸妈妈在哪里？”
　　“在很远的地方打工，一年才回来一次，我好想他们。”
　　宋宜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是偏远地区的社会病，只要贫穷一日不除，这个疾病就很难治愈。

　　宋宜家和吴书记一起探讨贫困村的致富方法。
　　据吴书记说，隔壁有个村子，自然条件和岙里村差不多，不过人家通过种樱桃、杨梅已经脱贫，慢慢走上了一条致富的道路。
　　“那你们为什么不效仿他们的做法呢？”宋宜家有些好奇，现成的师傅不就在旁边吗？
　　“一个是我们没有人才，二个是年轻人一个个都走出去了，我们开发起来也没有用啊。”
　　宋宜家道：“年轻人是看留在这里没有发展，所以才一个个出去挣钱。如果我们把村子开发起来，让年轻人有事做，有钱挣，他们也会留下来的吧。”
　　吴书记摇了摇头：“最关键的是我们出山太不方便了，没有好的交通，我们出不去，人家也进不来。”
　　“你没有去跟镇里说过开路的事情吗？”
　　吴书记摇摇头：“没有，我们这才多少人啊，人家怎么肯来？还是不要麻烦了。”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不说发家致富吧，起码让这些孩子上学方便些啊。”
　　吴书记沉吟道：“唔……那我跟镇里说说看看吧。”

　　到了晚上，本来张科长跟镇里联系了，要安排宋宜家二人住在镇上的招待所。不过宋宜家难得住在这样偏僻的村子里，想体验一下生活，也不想来回奔波麻烦别人，索性就决定住在了村子里。
　　晚上睡在村支书家，一幢矮矮的二层楼，已经是全村最好的房子了。吴大贵安排宋宜家和季蘅住在二楼，黑黢黢的，山里晚上有点冷，又搬来了被子。季蘅看着那漆黑的被子眉头都拧在一起了。
　　“好啦，将就一下吧，这已经是吴书记家里最干净、最好的被子了。”
　　宋宜家摊好了地铺，两人一南一北，各占据了房间的一个角落。
　　晚上睡到一半，宋宜家起夜，外面的窗户照在墙上，只见一大只蜘蛛趴在墙面上，吓得宋宜家尖叫起来，一下子扑在了季蘅身上。
　　季蘅被她弄醒了，皱着眉头：“你怎么了。”
　　“蜘蛛啊蜘蛛！好大一只，就在那边墙上！我最怕这种东西了！”
　　季蘅只好无奈地坐起来，可是房间里连盏灯都没有，季蘅拿着鞋子想过去拍，可是那只大蜘蛛很快就消失在了阴影里。
　　“怎么办怎么办，好恐怖，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了。”
　　季蘅整个人处在似梦非梦地状态，困倦地躺在地板上翻了个身，嘟囔道：“不就是蜘蛛吗，有什么好怕的……”
　　“你说它会不会爬到我身上来啊？”
　　“不会的，它们讨厌人身上的温度。”
　　“可是……”
　　“嘘。”季蘅无奈起身，走到宋宜家身边，把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裹住她像个蚕茧，而后抱着自己的被子在她身边躺下，“我就在你旁边，它要是爬过来有我给你挡着。现在，睡觉。”

　　季蘅就这样合上了眼，心无旁骛地睡着了。
　　宋宜家当然还是睡不着。不知道是山村空气清新，连天空都格外清朗，明亮的月光毫无阻碍地落下来，映得一室皎洁。宋宜家深呼吸一口，鼻端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有老房子的霉味，有陈年被子的腐味，还有季蘅身上淡淡的洗发水味道，是柠檬味的。
　　宋宜家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了一阵，居然慢慢忘记了有蜘蛛这件事情，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到底是有些睡不惯，毕竟是在别人家。第二天早上宋宜家早早就醒了，发现自己手脚都扒着季蘅，就跟在家抱着啵啵一样。她大囧，赶紧趁着季蘅还没醒仓皇收手。
　　起来宋宜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四处找昨晚那只蜘蛛。
　　季蘅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躺在地铺上，看着宋宜家的背影良久，才找回意识：“你在做什么？”
　　“我在找昨晚那只蜘蛛。找不到我今天晚上都睡不好了。”
　　“有你在这里，它吓都吓跑了，哪里还找得到。”

　　早上起来，季蘅说要去山头取景，宋宜家反正无聊，索性跟着他一块儿上了山。等到扫完几个镜头，下山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上有青苔太滑，宋宜家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从山路上滚了下去。
　　结果自然是全身没一个地方不疼的。
　　季蘅急匆匆地跑下来，就见宋宜家躺地上嗷嗷地叫唤，眼泪星子都出来了，可见真是疼得不轻。
　　季蘅正担心着，就看见宋宜家自己坐了起来，动动手、动动脚，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你没事吧？”
　　“我脚崴了。”
　　季蘅想了想，走到宋宜家面前，背对着她蹲下：“上来，我背你下山。”
　　宋宜家坐在地上：“下山啊，这样很危险的。你还是扶我下去吧。”
　　宋宜家开始一跳一跳地往山下走。
　　“你这样更危险。”季蘅说着把摄像机塞到宋宜家手里，拉过她的手就往自己肩上带，“我才没有你这么笨，不会有事的，上来吧。”
　　宋宜家只好乖乖听命，也不敢乱动，生怕两人一起摔下去。
　　此时山间空气清新，树木芬芳。
　　路走到一半，季蘅的呼吸开始沉重起来。
　　“你现在几斤了？”
　　“唔，100多吧。”宋宜家有些心虚。
　　“100多是多少？”
　　“这个怎么好告诉你？”

　　回到村子里，吴书记得知宋宜家受伤了，很是着急，但是村里连个诊所也没有。心里想着赶紧出山给宋宜家送到镇上的医院去。
　　宋宜家脸盲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动一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