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春梦 ...
-
草原的风不论何时都畅快的吹着,她松开马缰,任马儿边啃草边走,心中的欢喜却无理由的充满天空。
浅金色的长风吹拂着碧绿的草叶,披离间有一骑赤红奔过,马上的白衣男人神俊飘逸,黑发也没有束起,只是随意的挥洒在长风中,竟如天人降临一般的美丽神武,也激起了草原公主不服输的倔强性格。
她勒紧马缰,白马嘶叫着飞了出去,但红马的速度实在太快,她即使已经奋尽全力,看见的也只是红马身后荡起的滚滚黄沙。
她急了,不停的鞭策着白马,白马也知主人心中大急,更是不要命的奔跑。
她可以听见风从耳边刮过的声音,也可以看见自己的头发被风拉成了直线,她将脸伏在马背上,疯狂的向前冲,即使心中已经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追上御风而行的红马。
因为……
“等等我——”
她呼喊着,追上去,但红马已经绝尘而去,她的心中荡起阵阵伤楚。
一定要追上他,因为……
绕过一个小丘,她知道那里有一个水湖,她跳下马,让在狂奔后精疲力尽的白马自行休憩,适才的风把她的头发吹乱,她走到湖边,借用湖水里弄乱发,却看见镜面一样的湖的另一边,不正是自己怎样追赶也没有追上的神俊的红马吗?
草原上的人都爱马,即使知道马的主人就在附近,她也忍不住走近端详这匹生平仅见的极品宝马。
马的全身都是深红色的毛发,竟是找不到一根杂毛,皮肤致密肌腱均匀,体型如流水一般,身体还在太阳下流光溢彩。
父汗说过,昔日西域进贡了三匹天马,其中两匹为红色,一匹为白色,尤其是两匹红马,堪称马中极品,父汗将它们视若珍宝。
后来,父汗有了两个生死交情的朋友,就将两匹红马作为贺礼送了过去,自己的白马则是父汗的坐骑白色天马与草原上选出的好马□□的结果,在草原已经是一等一的好马了。
莫非这红马就是当年的一对红色天马的后代?
阿兰珠可谓是爱马成痴,她艳羡的看着红马,心中自是想上前抚弄,但也知道这马外表温顺,却是性格高傲,贸然上马,恐怕会——
一条水线在湖水中延到了岸边,一个湿湿的身体从水中升起,阿兰珠呆住了。
从水中走出的男子有一张胜过女子的美丽面容。
轻云蔽月,流风回雪,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
中原人文绉绉的句子竟是如此的契合此情此景,她已经完全呆住了。
他没有表现出羞涩,虽然也没有料到会有一个女子正面看着自己,但这个男人还是走了过来。
灿然的阳光为他水一样的长发描上了金边,头发自然的拖在前面掩住大半的身体,发丝尚有大半在水面上轻漾——是水中的精灵吗?
他向她走来,一直走到水面齐腰处,他伸出了手。
阿兰珠知道对方的意思,她将挂在马鞍上的衣服团成一团,扔了过去,自己则转过身,等他穿好衣服。
他的身体并不是草原男人常见的那种肌肉隆起的壮硕,略显软弱的体型,肌肉也不鼓起,但长长的未干的黑发披掩下的身体,却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危险和美丽。那种感觉像极了冬天的雪豹,美丽优雅中又暗藏杀机。
——那只豹玩弄了她整整三天,最后却还是没有抓到。
水波荡起声音,阿兰珠迫不及待的回头:原来这男子的头发经长可及膝,又尚未干了三分之一,水珠还不住地往下掉,所以他也没有穿衣,只是在腰际围了一块似帛非帛的长布,手上还托着那些衣物。
水珠打湿的身体性感得不敢直视。
“你是谁?”
阿兰珠感到喉咙发干,男人如黑豹似鞭子的柔韧身体令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蠢动在心底翻涌。
“从白云出来的人。”
男人上岸,将衣服扔在一边,又取出一个金环,将长发松松的束起,他的笑容中有将岁月冰封的冷傲。
阿兰珠不敢看他,她故作矜持的拍了一下男人的马,谁知这马一见主人在身边,越发骄傲起来,就是碰一下也不可以。
“我的马儿的个性可是特别的高傲,除了我的命令谁的话也不会听。”
男人伸出手,刚才还神气的马顺从地用脸擦着他的手掌,阿兰珠看得羡慕至极。
男人的皮肤也不一般,不但没有草原男人的黝黑,甚至也没有常在阳光下的麦色,竟是也不亚于中原女子的白晰细嫩。
阿兰珠感到特别的骚动,这蕴含着力与美的身体完美得让她感动,心中还翻起了小小的邪念——在草原的风中时时荡起少许的帛布会不会突然从他消瘦的腰侧滑落——可惜若隐若现的下半身依旧被尽忠职守的帛布完美的包裹着,也没有裸出的迹象。
“你的心里又在想什么?”
他居高临下,俯看着自己,“你可不要欺骗我,我可以看穿你的心。”
阿兰珠的心中掠过一阵畏惧,在他纯黑的眼睛的凝视下,连灵魂都要被射穿了。
她不觉间闭上了眼睛。
有一种错乱的感觉,她知道她会压下来。
她伸出手,搂住他的腰。
绵软的布在她的手牢牢的抱住他的腰的时候,滑了下来,掉在她的脚上。
她等待着——
“公主!”
阿蛮摇着床,阿兰珠勉强眯起眼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梦的事实让她的心有了无言的失落。
“为什么叫醒我!”
“我昨天晚上失了眠,一夜未睡,直到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你也太不知好歹了!想是我一向对你太宽大了!”
“对不起嘛,我真是不知道。”
“好了,不知者不为罪。阿蛮,你立刻下去把我的早膳退了,我还要再睡几个时辰,不论是谁要见我都退回去!记住,如果又有人吵了我的好觉,我唯你是问!”
阿蛮莫名其妙的被骂了一顿,看出公主的心情很不好,自然也不敢多言,只是退下去的时候在心中暗叫委屈。
阿兰珠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睡着了,但刚才的梦境却是如此真实!
骑红马的男人,分明就是白云。
为何自己会做这种奇怪的梦?
阿兰珠听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事,难道——
阿兰珠仔细回想刚才的梦境,沾着水珠的白云的上身也依旧历历在目,他的长发的发梢垂下的水珠回想起来,她还忍不住吞下了一口口水。
梦中的白云,与自己是那样的接近,甚至他们还险些就——
阿兰珠的脸涨得通红,难道自己心中就流着这些邪念,自己就是想对白云作出这种事?
自己又该用什么面目去见和白云有同一张脸的宁王安?
若是在梦中真的发生了什么,又该有多好。
不——
不可以再想下去了。
对方可是白云!
阿兰珠不敢再想下去,她将脸埋在被中,已成乱麻的心却没有平复。
刚才的梦境真实的可怕,自己的心中也是罪恶感和遗憾的快感交杂,她知道自己不可以有这种邪念,即使梦中的人是与自己许下婚约的人。
若是被中原人知道自己居然在梦中险些与一个男子做下越轨之事,不,就是被人知道自己和一个男人在梦中以那种姿态相见,他们也会将自己看作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阿兰珠整理了心情,但始终认为自己只要一看见宁王就会想到那个梦,到底还是不敢见他,直躲在长宁宫到夜色初上。
远远走来外表温柔,但性格蛮横的雨妃,和她的诸多宫人。
阿兰珠知道宫中有不少人看自己不顺,却极少有人像雨妃一样极端的讨厌自己。
雨妃的哥哥黄御史,是朝中最强硬的反和亲派,但真正让雨妃对自己厌恶至极的原因,却不是这件事,阿兰珠明白,雨妃对自己的恨,已经快到爆发的边缘了。
即使是有李将军为后盾的云妃,也不似她这么恨自己。
“这位不是阿兰珠公主吗?”
真是怪事,雨妃还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不过接下来的话就爆出她的本性了。
“听说大汗当年可是千挑万选才选中了宁王爷这个快婿,可惜世事由命不由人,阿兰珠公主现在悔婚还来得及,反正以宁王爷现在的神志,倒也不会对你的悔婚有异议。”
原来如此,无非就是看今天瑾妃不在,雨妃以为可以挖苦自己,占点口上的便宜。
“我们草原人的性子直,也不会说什么中听的话,不过雨妃娘娘想看本公主的笑话,那娘娘还是先回吧。”
气恼雨妃的无礼,阿兰珠说话也有些粗鲁。
“我们草原人一向是说一不二,故意悔婚这种事也只有你们中原人最擅长,也不知道将几个表公主当成真公主嫁了过去。”
和亲的历史,由来已久,但中原皇帝极少将真正的公主送去,有时就是皇室旁支的女子也不愿意为国献身嫁到塞外的苦寒之地去,所以中原皇帝也不止一次选择折中的办法:从民间挑选相貌美丽深明大义的女子册封为公主,嫁出长城,即使草原大汗知道这位公主不是真正的公主,也会因为对方的美貌和才学而将其接受,带回王廷——这也是中原皇帝自鸣得意的杰作之一。
阿兰珠所刺的就是这件事,雨妃的脸色也一下子越加难看了。
——雨妃的姑姑,当年也曾作为和亲的公主嫁去草原,她所嫁的大汗就是阿兰珠的祖父。
雨妃不自然了,她一咬银牙,恨恨道:“我倒是忘了,你们全无伦理可言,父子共妻居然也是传统,只不知阿兰珠公主有没有想过兄弟同妻?”
草原地广人稀,自然环境恶劣又时常征战,女人对于草原而言是一种极其贵重的财物,正是为了弥补人口的不足和男人的高死亡率,每一个继承家的儿子都必须娶父亲遗下来的除自己的生母以外的女人。这样的传统在草原上是理所当然,但在中原人看来却是伤风败俗,乱了纲常,所以不幸嫁到草原的公主,往往不是含泪遵从这种风俗,就是为了所谓的伦常道理选择自尽保节。
“到了中原自然会依你们中原的风俗,若是中原人有兄弟共妻的习俗,我自然也会遵从,雨妃娘娘。”
雨妃的脸色变得惨白,她是文雅的仕女,刚才的话语已经是她可以想到的最恶毒的言辞了,可这个草原公主却——
“这么说公主是一定会嫁给宁王爷了?”
雨妃的脸色变得和蔼了,“据本宫所知,两地百姓都在期盼着这场盛事,皇上和可汗也会为两位亲自主婚,到时本宫一定会在旁观看这百年难得一见,化干戈为玉帛的大喜事。”
“那也要你可以活到那一天才行。”
阿兰珠气愤地顶回了一句,她知道雨妃的话中含有尖锐的刺,雨妃的意思便是她,阿兰珠公主已经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全天下的人都等着看不可一世的草原大汗的明珠嫁给一个已经成为弱智的王爷的大笑话。
“这就不劳公主费心了。”雨妃微笑道,“本宫一向身体健康,近来更是精神倍佳,一定不会误了阿兰珠公主的大喜日子!”
看着扬长而去的雨妃,随侍的阿诺不快的瞪了她几眼,雨妃这样明显的不将公主放在眼里,更是令侍卫们大怒。
阿兰珠倒也没有不快,本来在这宫中就有太多的人等着看她的笑话,雨妃也只是这样一群人中表现得最为明显的一个。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
这场婚姻的背后是两国人民的福祉,她一人的幸福和天下人的幸福相比,的确微不足道,何况白云又是她心仪的男人,原本不是十分情愿的婚姻,因为对白云的倾心,似乎也在无形间变成了绊住白云的手段。
白云这个男人仿佛蝴蝶,她不知道为何,总会产生这样的错觉,那个男人如夜蝶飞旋,她却只能远远观望。
草原女人有和男人一样的坚毅性格,阿兰珠即使已经预感到接近白云这样的如夜一般深不可测的男人会让她迷失自我,失去未来,自己也许永远都注定了不能再靠近他一步,但她还是想得到白云,想把那自由飘逸的身影永远锁在身边。
皇帝因为病情的反复,这场仅次于立储的大婚礼也不得不延后,但阿兰珠的心中只是一直在想如何更接近白云一步。
连续几天去了永央宫,但白云并不是个随时都会出现的人,也许永央宫的居客只是他偶尔会关注的人之一。
在得知永央宫中已经很久没有白云的身影后,失落的阿兰珠也发现莎莎正在准备祭扫之五:再过几日便是中原人所谓的拜祭亡者的大日子了,宁王谋逆虽然被赦免,但后人已经变成这副样子,料想除了少数仆人,也不会再有人去拜祭他们了。
宁王夫妇被葬在先皇陵侧,这样也算体恤亡者,到底先皇宠爱过宁贵妃,宁王也是皇上的骨肉兄弟,皇帝为表孝仁,就让他们都陪葬在先皇身侧。
以白云今日的身份,他也不可能进皇陵拜祭父母,但为人子者,总会有另一些办法完成孝心——阿兰珠想到宁王府废弃已久,只有一些仆人每月按时清理,有几乎没有人驻守,白云个性大胆,也许真会在这种日子前去宁王府拜祭父母。
因为过分想见白云,阿兰珠又问及身边的中原侍女关于中原人拜祭亡者的规矩,虽说不可能准备周全,但在催促下,倒也弄得有了几分模样。
也许是为了映衬拜祭的气氛,从清晨起,天上就不时有零碎的雨雾,原就忧愁的心也因为天气又平添了几分无奈。
阿兰珠换上中原女子的衣衫,陪同的草原侍女和侍卫也都换上了中原人的衣物。
事前,她就已经向刘公公讨要了出宫的腰牌,所以在宫门处也没有遇到阻拦。
正如她所料,在宫门处,她见到了莎莎,莎莎提着一个竹篮,持伞,缓步向皇陵的方向行去。
因为当年宁王到底是先皇诸皇子中最受宠的一个,虽宁王因为叛乱获罪,宁王府到底也还是京城最显眼的宅第之一,而且当年皇帝也是可怜这位幼弟一时无知犯下大错,宁王府并没有被查抄充没,只是将所有物品清点封装,准备日后还给宁王世子。
宏大的宁王府占地极大,当年的盛况仅凭门上的环扣就可以看出。
阿兰珠推开已经空无一人的宁王府大门,当年繁华的府邸只余下盛世的痕迹,地上有些灰尘,雨水打湿后倒是还可以看见石阶上刻的花纹,各种花枝树木没有了修剪保养却依旧坚强的生长着,嫩绿的新叶间早开的花苞更是娇红欲滴。
她不免叹息人间无常,世事变幻。
“公主,我们还是别在这种地方久留为好。”只是一进宁王府,云儿就退缩了,“他们都说宁王府不干净,而且今天又是特别的日子。”
正因为今天是特别的日子,阿兰珠才来到这早已被遗忘的宁王府,但今天来宁王府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在她还在宁王府的大门左顾右望欣赏由毫不逊于御花园和宫殿的建筑者们完成的宁王府时,一个阿兰珠绝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出现了。
今天的定王也没有穿着正式的衣服,只是一身月色长衫,发间也就束了一根丝带,随侍在侧的小可则挎了个竹篮,料想里面也就是拜祭之物。
他们又很惊讶居然会在宁王府又见到了彼此,当下两人都呆住了,定王平的到来完全出乎阿兰珠的预料,幸而定王反应极快。
“阿兰珠公主也来拜祭宁王夫妇?”定王首先为她找到台阶,“不过公主本来就是宁王叔他们的相熟之人,也难怪会在今天这种特别的日子里来宁王府拜祭,公主可真是难得的好人,两国的联姻竟会有你这样的一位好公主,实乃天下苍生之幸,亦是宁王弟之幸。”
阿兰珠报以浅笑,她可不想说出自己来宁王府的目的是见白云,现在既然定王来了,料想白云即使在也会避而不见。
“那么定王来宁王府又是所为何事?”
因为自己的心愿被打破,阿兰珠很是不快,说话也就未免夹了火气,“这里可是宁王府,以定王今日的身分,也不该来。”
“但宁王叔却是小王最敬佩的长者之一,当年宁王夫妇说服大汗退兵并未动用一兵一卒还结下了两地的友好合约,至今想来也不得不佩服他们的胆识和气魄。而且至今我也想不明白他们为何会谋逆,当年若是他们有谋反之心,只需叫草原大汗长驱直下,到时候整个中原唾手可得,为何他们还要——弄得如今不能入太庙,还要——”
定王真没有感觉到阿兰珠的不快。
“因为皇帝不公,若是皇帝公平,宁王爷和王妃就不会被逼到这一步!”
一个身形与白云有三分相像的男子冷笑着进入。
阿兰珠认出他是云轲。
小可大怒,他对自己的主子极为尊敬,见来人不但口出狂言还不向自家主子行礼,未免不快。
“你又是什么人!见到未来皇储还不行礼!”
云轲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的行礼倒更接近讽刺。
“山野草民不知道定王殿下的大名还请原谅了。不过在我这山野草民的心中却也存着一份正道,我至少还是知道宁王夫妇忠心为国,这天下却如此辜负他们,只可谓是老天无眼,神灵无目。”
“你——”
定王按住不快的小可,对云轲和颜道:“这位兄台的见解倒是别有特色,但不知兄台又是何处高人,与我宁王叔又有何渊源。”
“山野草民的贱名,说出来王储殿下也不会记住,倒不如不说。至于在下与宁王爷的关系,在下也不过就是千千万万受过宁王爷恩泽的人之一。”
云轲提到宁王时,语带恭敬,又顿了一顿。
“现在天下人都要把宁王爷当作是乱臣贼子,都把皇上封为圣君,可是他们都忘了,这天下本就该是宁王爷的!这天下二十年的安定全亏了宁王爷!天下人善忘,忘了宁王爷的恩泽,但在下不会忘,在下只恨自己有心报恩却是无力回天!”
“你这人也真是奇怪,我们定王爷才是人心所向的王储,你却不停地在我家王爷面前提宁王,你就不怕被关入大牢吗?”
“这宫里的事你又知道些什么!不过小小太监,也敢品论十五年前的是非曲直?”
云轲似对太监有偏见,不过在大部分人眼中,的确是看不起太监。
“宁王爷本来就该是皇帝,若不是皇帝改了先皇遗诏,他又怎么可能登上这座龙椅?皇帝假仁假义,夺了宁王爷的皇位,宁王爷不但不与他计较,还甘心为质,又为了这四海升平的盛世呕心沥血,平定四境叛乱!这些事情无一不是宁王爷的功勋,宁王爷为天下牺牲,其心可昭日月,若不是皇帝心中有鬼,又怎会将宁王爷逼到绝地!宁王爷性情温和,若是他早有心夺位,又何必与大汗许下婚约,不惜葬送爱子的幸福换取天下人的幸福!皇帝无情无义,逼得宁王爷夫妇自杀,后又假仁假义的宽赦其罪,将宁王爷的唯一骨血害成今天的模样!我倒是也很想知道我们的皇帝这些年是否为他做过的事夜夜不能安眠,是否也害怕百年之后不知如何面对这些故人!”
因为云轲跟随白云,阿兰珠明白他对皇帝的成见极深,不过政治风云变幻,当年发生的事,本就无人可以所清楚。倒是云轲自称受过宁王爷的恩泽,他一直追随白云,与白云有主仆之谊,只怕他所说的宁王爷的恩泽也是非同小可。
定王对云轲的指责自然不便表态,只是含糊道:“本王也知宁王叔的确为天下人做过不少好事,况且宁王叔一案疑点重重,相信当年确实另有隐情,所以本王才会特来宁王府拜祭,因为在本王心中,宁王叔绝不是一位密谋犯上的乱臣贼子。本王现在就可以答应你,本王即位之后一定重新彻查宁王叔的案子,必会换宁王叔一个清白。毕竟即使今日,本王爷不愿相信宁王叔会为了区区皇位犯上谋逆,以致身陷囫囵。”
“只怕定王爷也不可能查出这十五年前的是非曲直了,这件事的后面牵扯之多,即使是定王爷也担待不起,还是量力而行,知难而退,免得最后鸡飞蛋打。”
谁都猜到可以陷害宁王爷的人也只会是当今皇上,所以云轲的讽刺自然就是直指皇帝,定王即使真成为皇帝,为了维护所谓的皇室颜面,也为在这件事背后牵连的千千万万的关系,他最终会被迫就此不了了之。
任何一个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这种权势游戏的最终妥协就是让亡者沉冤千古,云轲虽对宁王一家忠贞不二,但他也在皇权的现实下惟有无奈的嘲讽——历来皇权斗争的结果多是牺牲,退一万步说,即使白云成为皇帝,他要为亲生父母申冤也不容易。
眼见气氛越来越尴尬,阿兰珠马上夹到中间打趣。
“今天是来拜祭故人的,你们在这里斗气做什么,我们还是进去拜祭要紧。”
“看在公主的面上,我今天也不与你计较了。”
云轲首先上前,阿兰珠突然想到,也许他刚才与定王争执,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掩护白云先行离开。
小可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但定王到底是王爷,不会在这里失了面子。
他们一行人入府。
云轲倒也真对宁王府了如指掌,他只是绕了几条回廊就到了当年宁王夫妇自尽的房间:这个房间至今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金丝织就的地毯上散落了斑斑血迹,料想当时宁王夫妇服了毒酒后就是倒在这地毯上吐血而亡的,看了不免胆寒。
中原皇族历来都有特殊的忌讳,例如皇族从来不会公开处决,即使是犯下了十恶之罪,皇族也不可以受到皮肉之刑的拷问。在罪证确凿以后,皇帝会下诏让这位皇室成员在自己的住所了解性命。而且由于一种奇怪的信仰,他们不允许皇室成员皮肤受损而死,皇室内部处死犯人的办法主要就是绞杀和毒酒,有时则会使用捂住口鼻窒息的办法。
即使已经得到特许,在肉刑拷问皇室成员的时候也有许多的禁忌。例如每个月只有朔月夜可以对他用刑,而且每一次用刑也不可以伤破他的皮肤——不过除了伤及皮肉筋骨的刑罚,中原人本来就发明了各种虽不伤皮肤却更加有效的酷刑。
阿兰珠看着历尽十五年依旧精心保护没有一抹灰尘堆积的房间,心中越加为中原皇室的伪善狠毒而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