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在这里》刀叨叨

1、第 1 章

　　柳城第一次见到孙晨的时候，孙晨正在训自己的助手。孙晨的助手叫做顾清秋，他因为帮道具组做了一些事，被孙晨说成“那我雇你干什么，你当初为什么不去道具组？”大概骂得兴起，训人的人还顺便发挥到更高的层次，“我请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都比你能做更多事。”顾清秋已经毕业两三年了，他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成为金牌制作孙晨的助理，这个时候当然只能隐忍下来。柳城注意到面朝自己方向的顾清秋他那总是笑容温暖的脸上抑制着的委屈，这让柳城对孙晨的第一印象更差了。原本，柳城就不喜欢盛气凌人的人，而孙晨骂的人还恰恰是柳城的情人。
　　说起来，柳城对孙晨这个名字早有耳闻，在他决定赞助S台新节目之前，其实已经听自己的情人提起过这个据说能力很强同时颇为苛刻的上司。“不管怎么说，他真的教了我很多东西。”顾清秋对自己上司的说辞还是很正面的，并且，最初就是他找到柳城投资这个新节目。“孙制作的节目绝对是最值得投资的，城，你相信我的眼光，你又恰好对野外求生很感兴趣，这个节目绝对不会让你失望。”柳城从来不会让情人左右自己的判断，不过，这不影响他借机花言巧语，“如果我投这个节目，一定是因为相信你的能力——当然，更相信你的魅力。”调情之后自是一番温存。
　　之后，柳城认真考虑了投资的事。孙晨从事的是体育频道的节目制作工作，对于电视收视来说，体育节目有它的一定优势：观众收视群稳定而且庞大。但与此同时，节目大卖的可能性却不大。可以说稳定性好，爆发力差。最近，孙晨想要做一档野外求生的真人秀节目。国内目前还没有此类节目，不过国外已经红火了很多年，原本柳城并不是特别看好这个新节目，只是，他从小他对野外求生就有特别的情结，加之没有其他体育节目更符合他的产品定位，最终，他考虑把这笔广告费用来买孙晨节目的冠名。既然那么决定，柳城乐得做了个顺水人情，让顾清秋当成拉到他这个赞助的功臣。
　　今天，他是来和节目制作孙晨谈赞助的具体事项，在来的路上他没想到，自己还没见到这个孙制作，就听到自己的情人被对方骂得狗血淋头。
　　负责接待柳城这个大客户的年轻美女正领着他走近，美女显然知道柳城和顾清秋的关系，面对眼下的局面脸上多少有些尴尬，她在孙晨还要说什么之前叫住对方：“孙制作，柳总到了。”
　　闻声，之前背对柳城的孙晨转过身来。就孙晨的长相，说实话，大大出乎柳城的意料。顾清秋曾经有随口提过，说自己的老板能力强，长得好。不过，柳城依旧没有想到这个做幕后工作的电视人居然有着比绝大多数明星都更出众的外貌。作为性向男的有钱人，柳城没少见识过各类美男，那些美男放人堆里都是最吸引眼球的，但如果是这个孙晨的话，被放在那么一个美男堆里，他也绝对是唯一吸引眼球的。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外貌太自信，孙晨的眼神冰冷，看人总感觉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他望向节目的赞助商，语气冷漠地开口：“幸会，柳总。我是《生存在这里》节目的制作孙晨。”
　　一直觉得自己是外貌协会的人却在看到迄今为止最让自己悦目的那张脸孔时，反而只感到厌恶。柳城一向就不喜欢冰山美人，就更不用说这个刚刚训了自己小男友的美人那让人生厌的失礼态度。于是，在“失礼”方面绝对是个中翘楚的柳城自然不遑多让。相对孙晨至少客套寒暄的态度，他直接无视，若无其事走过去搂住顾清秋的肩膀，温柔望向对方：“你没事吧？工作做得不开心，我们就别做了。”
　　他从来那么任意妄为，想要不给谁面子的时候肆无忌惮。对此，孙晨倒是神情不变，可顾清秋相当尴尬。后者赶紧找着台阶：“柳总，你来啦。正好孙制作和我们要讨论新节目的事，我们到会议室坐吧。”
　　柳城擅长甜言蜜语和无视场合，此刻，为了下孙晨面子，他若无其事笑着对自己的情人说：“其实我没有任何意见，本来，我赞助的就不是这个节目，而是你。”
　　早就了解柳城脾气的顾清秋无奈地尽量以专业的态度推进局面：“柳总，我们先到里面说话。”
　　始终冷眼旁观的孙晨全然没将柳城的挑衅放在眼里，他神色冷淡地交代正事：“小顾，你先带柳总去会议室，丁瑶，你把编导都请来，十分钟后开会。”
　　在孙晨和名叫丁瑶的美女走开后，领着人来到会议室的顾清秋忍不住轻轻数落：“城，你刚才太过分了。”
　　柳城挺无辜：“你那老板那么对你，你不觉得过分，倒觉得我过分？”
　　“孙制作其实说得也对，我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做去做别人的事。哪个打工的不被自己老板骂的。城，我知道你为我不平，不过，你别太介意了。”
　　柳城不觉挑眉模仿：“那哪个拉赞助的不被赞助商不客气过？我怎么对你老板，你也别太介意。”
　　顾清秋忍不住叹了口气：“城，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么对孙制作，回头他再把气撒回我身上？”
　　这柳城还真没想过，他做事从来就不在乎后果。“大不了你就别在他手下干了。”
　　“你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为孙制作工作，好在他身边学习。”
　　“学他骂人的本事吗？”
　　“孙制作不是会骂人，他做事要求高是应该的。而且，以他那么年轻，没有真材实料，怎么当得上台里的第一制作人？”
　　柳城不觉轻蔑地笑了笑，“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占便宜。”这句话暗示的内容其实有点过分，不过柳城的字典里没有“过分”二字。
　　“你这就是外貌歧视了。”顾清秋认真反驳，“其实孙制作真的是靠做事能力的，他如果懂得人情世故，情况会很不一样。你知道吗，其实孙制作最初来电视台是想当主播的，结果因为得罪了台里的太子爷，反正有传闻说太子爷放话不许让孙制作在节目里露面，这才导致了孙制作的今天。”
　　柳城不觉得孙晨有这个能力，但至少，孙晨有这个长相：“孙晨想红的话，干嘛不跳槽，他这张脸应该有点市场的吧？”
　　“孙制作好像对我们台有什么特别情感吧，反正这两年很多台想挖他，条件再好都没把他挖走。”说到这里，顾清秋瞥了眼柳城，“你看你以貌取人，其他台都很了解孙制作的能力。”
　　柳城故意暧昧地笑了笑：“了解他干嘛，我了解你的‘能力’就足够了。”
　　对顾清秋来说这挺幸运的——柳城是无所谓——在柳城这句色情的调情话音落下之后，会议室的门才被打开。
　　说起来，做人简直无法无天的柳城在做事方面还是颇为认真。作为赞助商，柳城和台里确定了赞助方式后，与真正赞助的这个节目《生存在这里》原本没有必要有更多深入接触，不过，柳城对于自己产品冠名的节目却有着更高的要求，加上兴趣，他对节目的参与度想法，简直可以说和一个制作人一样。今天会有那么一个会议就是出于这样的原因。
　　柳城算是真心想要将自己的想法参与到这个节目的成型过程中，不过，在大家落座开始会议前，他霸占主席位首先装腔作势着开口：“作为一个节目的赞助商，我对这个节目其实没有太多发言权，唯一好奇地是，你们这个节目组够专业吗？我以为专业的节目组不会让赞助商在会议室等着其他人来开会。”
　　孙晨神情不变地走过来：“作为一个专业的节目组，我们定了九点开会，自然在九点就准时开始。柳总，如果你追求专业的话，下次请你准时出席会议。另外，就专业意见来说，柳总你的会议位置不在这里。”
　　孙晨的针锋相对并不在柳城的意料中，但也不至于让他意外。从来擅长嚣张的人面对请他调整位置的孙晨只面不改色地继续稳如泰山地坐着。“既然你们已经开过会，现在就直接向我汇报会议结果吧。”
　　孙晨没有再坚持座位的问题，而是在会议桌的另一端落座。节目组的人都相应调整了位置，全部靠在孙晨这边，包括顾清秋。柳城故作幽怨地看了自己的小情人一眼，其他人只当没看见，丝毫没有对柳城完全“不专业”的行为表现出一丝看法，唯有孙晨，没有刻意掩饰眼中的不屑，他在落座后索□□代顾清秋：“小顾，你给柳总介绍一下我们节目目前的构想。”
　　顾清秋投向柳城的目光带着一丝无奈的隐约抱怨，不过很快，他用尽可能端正的态度介绍起来。
　　柳城还有很多不满没能发泄出来，不过，对于正事他从不怠慢。在顾清秋进行简报的时候，他专心聆听。说实话，孙晨的这个计划很符合柳城的冒险风格，但就一个电视节目来说，这么做就显得太危险了。柳城在顾清秋的介绍告一段落之后认真思忖：“你们要去一个还没有人涉足过的原始山林并探洞，有没有考虑过这么做的风险？”
　　孙晨很快回答：“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得到了所有需要的行政审批。”
　　柳城不怕危险，但他相信自己比孙晨更重视人命：“孙制作，你是觉得有了行政审批，如果在节目拍摄过程中有人员伤亡就不要紧？”
　　孙晨神情不变：“柳总，执驾照开车上路也有遭遇车祸造成人员伤亡的风险，你会因此不开车吗？”
　　柳城被噎了一下。平时他不是那么不擅长辩论的，但或许，那时因为平时没人会拂他的面子。
　　顾清秋在这时赶紧救场：“柳总，你放心，就像我们前面说的，到时候会有专业人士在一旁指导，而且我们也会先做最周详的实地考察。最重要的是，只有在节目播出后才会揭晓冠名商，如果拍摄期间出事，柳总的公司绝对不会受到影响。”
　　如果说刚才孙晨让柳城一时词穷，那么，顾清秋的这番话几乎使柳城怔住。他主要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品牌形象，别人都说商人唯利是图，柳城算是见识到比商人更势利的节目组了。他安慰自己顾清秋只是跟了一个不好的老板，在思索后终于放过这个话题。
　　“你们刚才提到的准备邀请的那些明星，都不算很红。”他切换到下一个话题。
　　没想到孙晨立即回答，“这些候选明星我们是通过综合考量，在体能性格方面更适合参加节目的。大牌明星很难让他们抽出空接受足够训练，出于安全考虑，我们选择了这些人。”言辞之间有意无意透漏出究竟谁不懂得安危问题的意味。
　　——这一刻，柳城决定，自己和孙晨真的结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