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乘鸾千里

33、Chapter33

　　梦园仍旧背对客厅，沉默。

　　“转过来！”

　　梦园乖乖转身。

　　她垂着头，看自己的拖鞋，一言不发。

　　关信芳望见梦园这般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下午她临时外出有事，恰巧撞见蒋红。尽管蒋红一怔之后有意为梦园打掩护，还是被关信芳发现，梦园根本没有去蒋红家里写作业。

　　一向乖巧的女儿竟然撒谎。

　　关信芳几乎感到难以置信。

　　同时她也意识到，这种行为绝对不能被轻轻饶过。

　　撒谎很容易养成习惯。

　　她这次必须一次性将梦园搞怕了。

　　只有这样，才能将女儿矫枉回来。

　　关信芳想着，沉声道：“你跑出去干什么了？”

　　梦园仍旧沉默。

　　她脑袋轻垂，整个人如同一尊凝滞的雕像。

　　关信芳拿着遥控器，猛地一拍茶几。

　　一声巨响。

　　梦园一抖，眼中渐渐蓄上泪水，将落未落。

　　关信芳厉声道：“你讲不讲？！”

　　梦园没做出任何反应。

　　关信芳气得胸口发痛，吸一口气：“你这么大了，我不想打你，你说不说？”

　　梦园低头，安静无比。

　　关信芳一咬牙，抓起脚下拖鞋，拍过去。

　　梦园感觉到疼痛，一缩。

　　她的眼泪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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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信芳并不是一个爱打小孩的母亲。

　　从小到大，梦园的记忆里，她只挨过两次狠打。

　　一次是在小学转学之前。

　　班里的一个男同学告诉她附近的水库里有水怪，于是，两个人讨论起来，如何才能将水怪杀死。他们想了很多种办法，又叫来另外两个同学，组成“为民除害小分队”，并策划了一套令人满意的精密方案。

　　放学后他们去实施这个方案。

　　他们来到水库，一无所获，最后得出结论：水怪可能正在休眠。

　　从前关信芳就叮嘱过梦园，放学一定要准时回家。

　　梦园也一向如此。

　　但是那天她没有。

　　她和同学边走边兴高采烈地讨论，并不知道关信芳下班后发现自己没回来，跑去学校找，却被告知学生早就准时放学时，心里有多着急。

　　到家后她被关信芳摁在床上打。

　　梦园嚎啕大哭，疼的。

　　关信芳也掉眼泪，气的加急的。

　　自此之后，梦园再也不敢不准时到家。

　　第二次是在六年级。

　　班上有一些小孩，从父母那里学来了脏话，平时讲话也带脏字。

　　梦园被无意中影响了。

　　有一次，她和关信芳讲话，无意中说老子怎么怎么，然后挨了打。

　　从那以后，她再没吐过一个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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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拖鞋打上身，久违的记忆伴随着疼痛，齐齐涌上来。

　　梦园没忍住，哭出声。

　　关信芳动作一顿，手中动作没停。

　　梦园侧着身躲。

　　她被打得缩成一团。

　　严刑拷打下，梦园招供了。

　　从她送还手表开始，到后面发生的一切，她都招认出来。

　　关信芳差点晕过去。

　　她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

　　女儿不仅撒谎，而且早恋！

　　对象还是别的学校的不好好学习的差生！

　　关信芳眼前发黑，扶着家具才勉强站稳。

　　梦园蜷在一旁，背过身，用手背抹眼睛。

　　她眼圈红肿，不停抽噎。

　　梦园想停下来，但抽噎就如同打嗝一般，一旦开始，根本不受人为控制。

　　哽咽声中，关信芳突然开口问：“他给你的钱呢？”

　　关信芳想到这里，牙都要咬碎。

　　一万块钱就像把她的女儿拐走吗？

　　“在……”梦园哽咽，抖一下：“在枕……”

　　她仍旧持续抽噎，好不容易将话说完整。

　　因为关信芳有抽查她书包的黑历史，梦园担心母亲也会不定时检查自己的房间。

　　那天，拿回银行卡后，她思索很久，最后决定，将枕头棉花芯挖出一个小洞，卡就藏里面。

　　关信芳听清了藏匿点，脸更黑了。

　　梦园小心翼翼地打量母亲的神色。

　　悄无声息地，她向远的方向挪一挪。

　　梦园被勒令交出银行卡。

　　梦园回到小房间，翻开枕芯中的物品，如实上交。

　　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关信芳气消了不少。

　　她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对女儿说：“妈妈知道你不是那种坏孩子，你还太小，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被别人一骗就带歪了，他是混蛋，把你带坏了。”

　　梦园轻轻发声：“他不是。”

　　关信芳提高音量：“你再讲一遍？！”

　　梦园发颤，鼓起勇气，抬头与关信芳对视：“他不是。”

　　她的眼神如此坚定。

　　梦园知道，姜烨不是混蛋。

　　他是她见过的男生中，最好的那一个。

　　他这样好。

　　她确实害怕母亲的责骂，但她决不允许自己说出违心的话语。

　　她也不能明明听到母亲对姜烨做出不公正的评价，却置之不理。

　　一股郁气再次冲上关信芳胸口。

　　关信芳连吸几口气，胸膛起伏：“好好好，我不和你争这个，我只要你发誓，好好学习，不要再和他来往。”

　　梦园再次垂头。

　　她一动不动，不发一语。

　　不详的预感渐渐弥散在关信芳心中。

　　梦园闭眼，轻轻摇头。

　　她看着女儿沉默的模样，恨声道：“真以为我不敢打死你？!”

　　梦园仍旧不言，盯着鞋尖。

　　看似乖顺实则倔强。

　　关信芳眼前又开始发黑：“你发不发誓？”

　　梦园扭头，闭眼，绝望道：“你还是打死我吧。”

　　关信芳几乎一头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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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夜里，梦园夜不能寐。

　　她辗转反侧，脑中诸多思绪。

　　她了解关信芳的性格，知道母亲会如何处理此事。

　　她几乎已经能预料后续事件。

　　关信芳一定会带着银行卡上门，找姜烨的父母，但是很有可能找不到。

　　梦园到现在都没见过姜烨的父母。

　　再接着，找不着监护人的情况下，关信芳会把卡直接还给姜烨，并且警告他不许再骚扰。

　　母亲的眼里，女儿总是纯洁无暇，天真又无知的。

　　那么姜烨呢？

　　他虽然看上去对一切都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然而实际上，他的自尊心很强。

　　平白遭此羞辱，他会怎想呢？

　　他会怎么看她呢？

　　他会不会因此开始讨厌她？

　　梦园不知道。

　　第二天起床，她因为没睡好，看上去精神不佳。

　　早餐席上，梦园想好措辞，试探问母亲要怎么做。

　　关信芳猛地放下筷子：“问什么问？吃你的饭！”

　　梦园咬唇。

　　她握紧筷子，低头扒稀饭。

　　今天，她没动一口配菜。

　　临走的时候，关信芳补充道，声音不容置喙：“还有，你从今天开始放学后直接去我上班的地方写作业。”

　　梦园轻轻哦一声，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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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一天，梦园神情恍惚。

　　甚至她一向爱的英语课上，她被老师批评了。

　　傍晚放学，梦园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出教室后门。

　　她拖着步子向大门口的方向走，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被急着跑出去的一个女生撞了下也毫无知觉。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期待能在大门口见到姜烨。

　　到了。

　　梦园站在大开的铁门旁，望过去。

　　树下没有熟悉的身影。

　　梦园静静站着。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该作何心情。

　　一连数天，梦园放学后直接去关信芳兼职的菜馆。

　　她连去找姜烨，做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以前，梦园觉得每个星期都过得很快。

　　一眨眼，一个星期就没了。

　　可是如今，为什么时间走得这般缓慢？

　　梦园觉得，她和姜烨，应该也就这样了。

　　她不该再怀有奢望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