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薛检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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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检素是一个严于律己的姑娘。
平时的消遣至多也不过是下棋煮茶一类的。特别无聊。
妹妹薛丁丁教了她一种新的玩法，黑白两子，五子相连作赢。
薛检素贪玩，在屋里捉摸了一天，晚上听说薛丁丁在皇上面前求了个小太监回来，要结对食。
结，对，食。
薛检素好希望此刻天边能下来一道雷把自己就地劈死。
爹娘对不起。
薛家的列祖列宗对不起。
素素没能尽到姐姐的责任，素素死了算了。
薛检素朝薛府的方向拜了三拜，拿着把剪子就去找薛丁丁。
在薛丁丁院门口遇见了李公公，几日不见李公公仿佛老了半岁。
“薛贵人，”他气若游丝地行了个礼，“咱家是来宣皇上口谕的，贵人有兴趣便一块儿听吧。”
薛检素心头一紧。
果然，皇上再胡闹也绝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后宫姬妾和阉人厮混，这样的丑事便是在史书里也足够留一笔。
现在一定是差人送毒酒来的糟糕糟糕！
李公公先是大笑三声，然后扯着嗓子喊：“寡人欣赏你，那小太监以后便是你的人了，放心大胆地干！钦此——”
薛检素在妹妹欢喜的谢恩声里把额头抵在地上。
地很凉。
她的心也很凉。
她终于明白了很多个休沐日薛父回家时脸上复杂又庆幸的神采。
在这一瞬间她甚至想到了先帝。
还好他去得早。
薛丁丁每天都和皇上赏下来的小太监腻在一起。
小太监名叫梁歧，原来在先帝某位宠妃宫中伺候的，后来犯了错被赶去负责洒扫。
薛检素不喜欢梁歧，他眼睛里有太多欲望。
梁歧谢恩时嘴上说“蒙贵人抬爱”，拳头上的青筋却紧绷到颤抖。
薛丁丁是个傻的，看不出来自己被人当了东风。
真是家门不幸。
薛检素最近心情持续低迷。
用王昭仪的话讲是“原本半死不活的人，现在尸身都凉透了”。
其实她一直有一个不成熟的小梦想。
成为祸国妖妃。
这和她的形象不太搭，薛检素知道。
可人若是没有梦想，和咸鱼又有什么分别。
小时候在宫宴上，薛检素见过宠妃大概是什么样。
高台上那么多美人，她是美得最理直气壮的那一个。
真羡慕。
好多的宠爱才能让人那么有底气吧。
虽然皇上非常不着调，但薛检素觉得他是个真男人。
起码皇后娘娘抡锤的动作从来没有犹豫过。
宫里能去的地方其实不多，尽管比起薛家还是大了不少。
薛检素在自己常去的亭子里遇见了一个异族少年。
满头小辫，一甩头就叮当响。
两只圆眼珠还隐约有些发蓝。
他说：“窝的，屁股，痛。”
一边说着一边朝她伸手，见她不动，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薛检素费了半天功夫才搞清楚小少年是崴了脚。
究竟是谁教的他汉话，屁股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找来御医把腿正了之后，他郑重地把一串珠子交给她，说:“谢谢，泥是，窝的——”
她好心提示：“恩人？”
他使劲点头：“对，爱人。”
薛检素纠正：“不能这么说，你叫我名字好了，薛检素。”
小少年口气满是信赖：“嚎吧，叔叔。”
薛检素并没有头疼多久，马上就有人来把一不小心和皇宫游览队伍走散的番国小王子领走了。
小王子一边走一边回头瞄她。
在消失之前一个劲地喊：“叔叔！窝会回来找泥的！”
真是要人命。
还好皇上不着调。
不然被灌毒酒的就是她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都风平浪静。
薛检素已经快把花园里的插曲抛在脑后了，她在路上遇见了周皇后，对方一举手：“嘿。”
手指还比划成菩萨的样子，估计是和薛丁丁学的，吊儿郎当，总是怪模怪气地嘿嘿哟哟。
不不不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才不会吊儿郎当。
“见过娘娘。”
皇后等她一整套礼行完，点点头：“哟。”
薛检素深呼吸，问：“娘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一言难尽，形势所迫。”
她往身后一指，三五个打扮妖娆的女子快步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娘娘好身手”“女中豪杰”“英姿飒爽”一类的恭维话。
如果脸上不是咬牙切齿的话就更有说服力了。
先赶来的两个脂粉糊了一脸，薛检素一时没认出来是谁，不过红彤彤的，看起来倒是很喜庆。
左边的美人：“娘娘莫不是在和臣妾几个玩捉迷藏嘻嘻嘻嘻。”
右边的美人：“臣妾从小就喜欢玩捉迷藏，从未见过娘娘这般…呃…噫…”
左美人圆场：“一马当先！”
右美人连忙点头：“娘娘出马！万夫莫开！”
不能笑。
薛检素听说有几个闺秀对后宫的现状极其不满，纷纷投身于争宠事业，结果皇上嫌她们吵吵，把她们聚起来念了一日的“任何试图动摇寡人对皇后真心的行为都是妄想”。
听说场面很壮观。
当场晕倒了三个掌礼太监。
薛检素垂在袖子里手用力掐住大腿肉拧了一圈。
不，能，笑。
“娘娘，”后面的宋昭容赶上来，笑容恶狠狠的，“说好一起赏花的呢，哎唷您这一转身可差点把臣妾给丢下了。”
皇后“哦”了一声，给了薛检素一个“你上”的眼神。
薛检素：？？？
皇后又发射了一个“替我摆平她不然我跟薛丁丁告状”的眼神。
薛检素大吃一鲸：娘娘我才是姐姐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怕丁丁？！
皇后目视前方，摸了摸腰间的流星锤。
薛检素闭嘴了，肾上腺素飙升。
“昭容姐姐，”她扭头，斩钉截铁地说，“娘娘不是故意要避着你的。”
“哈，”宋昭容拧起眉，“你又知道什么了？”
薛检素大义凛然：“娘娘，既然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便不要再让宋昭容蒙在鼓里了…臣妾，能说吗？”
皇后表情奇异：“你讲吧。”
一句话概括就是周小姐曾经被未婚夫退了亲，后来发现原来是因为对方在春游时被当时宋小姐的风采惊艳到，顿时醍醐灌顶，想到世界广大，人生微茫，决定收拾东西离京，从此游遍大江南北，寻找灿烂人生。
“…娘娘一直觉得，若是当年自己也能像那位公子一样抛下繁华，去更遥远的地方走走该有多好，不，若能像昭容那般鲜衣怒马，恣意人生，指不定也能成为一盏灯，一束火，被人装在心里，带到山涧峡谷去看一看…
“昭容现在，明白了么？”
宋昭容瞪大眼向皇后求证。
皇后正在蹲在一旁抽叶子玩，见她看过来，行云流水地用袖子捂上脸：“嘤嘤嘤。”
“好吧，”宋昭容扯了半天手绢，咬牙对皇后道，“我从前不知有这种事，既然如此，往后我也不会在娘娘面前烦心了。”
她离开后，皇后对薛检素竖起大拇指：“你很不错。”
“娘娘过奖。”
“晚上夜宴，坐我旁边，”皇后一脸老成地拍拍她的肩，又加了一句，“今日我便翻你的牌子了。”
“咳，”薛检素闭上眼，在大腿上又拧了一下，“谢娘娘抬爱。”
“原来当年那小子是因为这个才要与我和离啊。”
“不是这样的，刚刚是臣妾在哄宋昭容。”
“啊？”
“其实是因为娘娘打了他的堂兄，听说伤了那处，休养了很久。”
“你怎么知道？”
“偶然听人说起罢了。”
“厉害。”
“还有娘娘，往后‘和离’这个词您还是不要用了。”
“不用就不用，你既是丁丁的姐姐，我听你的。”
“那‘翻牌子’也不要用了。”
“好吧，不过为什么？”
“就当是为了…先帝吧。”
夜宴当晚，无云无雨，明月高悬。
酒被温了两遍，正是合适的温度。
穿过高台的风轻轻拨弄她发间的坠子，发出碎小的叮铃。
一切都很好。
然后她突然听见一声凄厉又狂喜的大吼。
“叔叔——”
薛丁丁已经喝多了，抱着皇后的胳膊傻笑：“哈哈哈哪个傻子在这儿找叔叔哈哈哈！”
皇后言简意赅地说：“锤他！”
大概也是喝多了…吧。
薛检素去找皇上，发现他正倚在柱子上双眼朦胧：“榛榛你要看寡人的心么…”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大楚药丸。
先帝请您劈道雷带素素走吧。
“叔叔——”
那个声音还在喊，薛检素突然有些不安。
她猛地抬头，看见番国小王子被侍卫按倒在台下，一边朝她挥手一边傻乐。
“叔叔！”他蓝眼睛瞪得溜圆，“看吧！窝又见到泥了！”
薛检素隐约觉得他接下来的话会让自己折寿。
小少年喊：“晃帝陛下！您答应给窝的奖赏窝想好了！”
薛丁丁感叹：“这小伙子肺活量挺大。”
小少年喊：“窝想要娶叔叔，就是坐在您旁边的吕人！”
薛丁丁：“日——？！”
薛检素万万没想到，自己真的有梦想成真的一天。
在群臣云集，万国来朝时作为大楚的宫妃，被番邦王子当众求娶。
听说当场晕倒了七个年事已高的股肱之臣。
她，薛检素，祸国妖妃。
能被赐三百次毒酒的那种祸国妖妃。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薛检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