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也重生了？》阪漆

25、江南巡游（伍）

　　漆黑的夜色下，不时有举着火把的小兵跑来跑去地忙活着。

　　太监掀开车帘，皇上背着手踱步出来，面上看不清喜怒。纪家父子也跟着从马车里出来，见到陶幼蓁的一刹在原地愣了半晌。

　　陶幼蓁跪在冰凉的泥地上，垂着头，眼下只能看到明黄袍子的一角。

　　“抬头。”

　　陶幼蓁稳了稳心神，缓缓抬起脸。

　　男人面上不起波澜，只是淡淡地看着陶幼蓁，眉目之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但疲惫与老态却让他看来有些衰弱，常年思虑过重让他眉心间生出了深深的褶皱。

　　“你说你是陶幼蓁？”皇上开了口。

　　“是，”陶幼蓁颔首应道，拿出了一块令牌，“这是陶府的令牌，死去的那个只怕是什么替身。”

　　一旁的太监接过令牌递到皇上面前，皇上前后翻了翻，便还了回去。

　　“既然如此，为何你现在才出现？”

　　“回皇上，”陶幼蓁不紧不慢道，“臣女方才约好了与大姐闲聊，可等了半晌却不知大姐去了何处，便想着溜出去寻，没走多远便遇见了三皇子，说是这边出了事，这才回来。”

　　“你遇见了进儿？”皇上追问道。

　　“是，臣女已经告知了大姐失踪一事，三皇子已经带着人马去寻了。”陶幼蓁应道。

　　“父皇！”太子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此事……”

　　太子疾步走来，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一圈，见着陶幼蓁不由一愣。

　　“熠儿，你认识陶幼蓁？”

　　“是，”太子缓过了神，行礼道，“先前灯会的时候儿臣与四小姐有一面之缘。”

　　“见过太子殿下。”陶幼蓁也行礼道。

　　“原来四小姐无大碍，想来那刺客必然是认错了人罢。”太子眼珠一转，面露喜色。

　　“陛下，”一旁沉默多时的纪容安突然发话道，“容安以为，此事应当不是这么简单。”

　　“哦？你说来听听。”

　　“若只是刺客认错了人，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将那替身的脸划烂，”纪容安眼神瞟了瞟陶幼蓁，又道，“之所以容安擅离职守，是因为有人混入了侍卫中，禀报四小姐被恶人掳走。”

　　“那你以为此事应当如何？”皇上似乎饶有兴致。

　　“回皇上，容安愿查明其中是何人作梗，以此将功补过！”纪容安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皇上，此事牵连陶府，臣女愿助一臂之力。”陶幼蓁道。

　　“父皇……”太子见状，也想开口请命，话未出口却被打断。

　　“好，限你们二人在后日清晨之前查明来龙去脉，”皇上下令道，“可若是不能查明，不仅纪容安擅离职守一事按照律法来办，连同陶幼蓁也不能免责。”

　　“是！”

　　皇上似乎有些满意地捋捋胡子，便转身回到了马车中，纪平见状也赶忙追了上去，留下三人在原地大眼对小眼。

　　太子一改方才的谦逊模样，看向二人的眼神愈发阴沉起来。

　　“太子可有何指教？”纪容安挑眉。

　　“本王祝二位早日破案。”太子冷哼一声，也不久留。

　　“这事儿跟太子绝对脱不了关系。”陶幼蓁看着太子融在夜色的背影，连连冷笑。

　　初春的夜风带着湿漉漉的凉意，陶幼蓁扯了扯衣襟，半晌听不见身旁人的回音，便转头看了看。可还未看清他的面容，瘦高的阴影已经笼罩了她，而后带着融化人心的暖热袭了过来。

　　陶幼蓁愣在了原处，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张开了嘴却不知说些什么，冷风直直地往里灌。

　　背后的手掌圈上她的腰，将她紧紧往怀里带，直到二人之间再无缝隙。

　　“那个……”陶幼蓁轻咳了两声。

　　“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轻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呼出的热气撩地她耳朵有些发烫。

　　那是与薛芒的怀抱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温柔而激烈，让她感觉有些手足无措，有些发热，有些眩晕。

　　“喂，会被人看见的。”

　　“你害羞？”

　　“不是，有伤风化啊，”陶幼蓁无奈地推开他的脑袋，“再说我们还有正事呢。”

　　“这么暗，不会有人看见的。”纪容安不满地皱眉。

　　“我大姐还没找到呢！”陶幼蓁一瞪，转身便走。

　　“你大姐真不见了？”纪容安追上。

　　“三皇子去找了。”冷风吹过，陶幼蓁缩了缩脖子，“我们先去马车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嗯。”

　　肩上突然多了些许温热的重量，陶幼蓁看着绕到她面前帮她系上扣子的纪容安，突然又有些不自在。

　　“你不冷？”

　　“我练武的，现在光膀子都没事。”

　　“……切。”

　　被蒙上眼罩的视线一片漆黑，破碎的衣物挡不住寒风阵阵，浑身的酸痛与身下传来的撕裂感，让意识渐渐模糊的陶幼楠一次又一次地清醒。

　　“楠儿！”

　　熟悉的声音传来，而后便是一阵兵刃相撞的声音。

　　“楠儿……你……”李元进解开她的眼罩，看着面前衣衫不整的姑娘，她面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绝望，内心最深处被什么狠狠刺穿。

　　“别，碰我。”陶幼楠拢了拢已经不能称之为衣衫的布料，半撑着身子，却又瘫软下去。

　　“回去吧，大家都在找你。”李元进脱下外袍，轻轻盖在她身上。

　　“我这样……还回得去？”陶幼楠勾了勾唇角，面如死灰。

　　“我娶你，不管你变成怎么样。”李元进抹了她面上早已干涸的泪水，坚决道。

　　陶幼楠眼神一动，忽而又暗淡下来。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楠儿……”

　　“醒了？”

　　陶幼蓁跳下马车，揉了揉眼睛，晃了晃睡眠不足还晕沉沉的脑袋，接过一旁纪容安递来的漱口水。

　　“你也睡会儿去。”陶幼蓁道。

　　“刚才小睡了一会儿。”纪容安道，“要吃点什么？”

　　“你……”陶幼蓁看着越发殷勤的纪容安，有些浑身发毛。

　　“嗯？还剩下些枣糕之类的，这还是出门之前楚儿刚学会做的，挺好吃的。”纪容安毫不自觉，从马车里拿出一个包裹，扔给了陶幼蓁。

　　陶幼蓁的马车里死了人，一地的血水洗不干净，因此昨夜夜深，眼见着她没处去，纪容安便将陶幼蓁带倒他那处睡了几个时辰。

　　“纪容安，你过来，”陶幼蓁放下包裹，朝着他招了招手。

　　纪容安立马扔下手上的东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陶幼蓁拉过他的手腕，搭上了脉。

　　“明明没中毒啊，”陶幼蓁摸着下巴，“改天让薛芒给你搭一个。”

　　“谁中毒了？”纪容安白了她一眼，“关心你一下不行？”

　　“你这样我浑身发毛。”陶幼蓁撇嘴道。

　　“发着发着就习惯了。”纪容安拍了拍她的肩。

　　“你这什么意思到底？”

　　“我发现……我好像有点喜欢你，”纪容安顿了顿，“不行？”

　　“不行！”

　　纪容安一个闪身，躲过了身旁擦过的石子。

　　“薛芒？”纪容安看清了来人，面上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蓁儿的。”薛芒身子一晃，转到了陶幼蓁身后，捏了捏她的脸。

　　“你爪子挪开。”纪容安皱眉，捡起地上的石子就砸。

　　薛芒笑眯眯，身影又是一晃，石子擦着陶幼蓁的脸颊飞了过去，往她的面上擦了一道灰。

　　“呃……”纪容安扔石子的动作滞在了原地，“我给你擦擦？”

　　“擦你个鬼！”陶幼蓁没好气道，“你们俩多大人了，还打什么打！”

　　纪容安讪讪地放下石子，薛芒笑眯眯地站在了他身侧。

　　“薛芒，”纪容安转头认真道，“刚才为什么不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薛芒连连摇头，“照你这么扔下去，蓁儿还不知道被你砸成什么样。”

　　“那是你……”

　　“等等，”陶幼蓁看着面前剑拔弩张的二人，无奈打断，“薛芒，你来做什么？”

　　“我是来传消息的，”薛芒道，“三皇子找到了你大姐。”

　　“找到了！？”陶幼蓁一喜，“在哪儿？”

　　“现在在她马车里，不过，”薛芒拽住了转身欲走的陶幼蓁，“她现在估计不想见人，三皇子也只是站在了马车外。”

　　“大姐她……怎么……”

　　陶幼蓁看着薛芒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猜了七八，怒从心生。

　　“不对，等等，”纪容安皱眉道，“当时那些人的目的是绑走陶幼楠？”

　　“他去的是蓁儿的马车，造出的声势也是杀了蓁儿。”薛芒也沉思道，“难不成一开始那人的目的是蓁儿？”

　　“那他为什么绑了陶幼楠？”纪容安不解。

　　“是我，”陶幼蓁心下一沉，“我约了大姐去我马车谈事情，但是昨晚我不在马车，大姐估计在马车里等我的时候，被那些人误认为是我给绑走了。”

　　纪容安顺着她的话整理道，“所以，那些人本来的目的是带走蓁儿，然后明面上对外说是杀了她，又暗中着人去……”

　　“这样目的是什么？”陶幼蓁也皱眉，不敢想下去。

　　“那样就逃不掉了，陶幼蓁这个人已经死了，而受了那样的屈辱你又万念俱灰，”薛芒面色冷了下来，“这样幕后之人就牢牢将你控制住了，保证你能乖乖听话。”

　　“如此恶毒的心肠，可陶幼楠赶巧不幸做了替身。”纪容安越想越后怕。

　　“大姐怕是已经误会了我，”陶幼蓁拧紧了眉头，“我去找大姐说明事情。”

　　“等等，我们的时间不多，”纪容安拉住了她，“当务之急应是解决了这案子才好。”

　　陶幼蓁看着不远处大姐的轿子，沉默了。

　　“其实说实话，我是万万想不到你愿与我同舟共济，”纪容安拍了拍她的肩，“如果最后失败了，你的责罚我来承担。”

　　陶幼蓁看着他清澈而坚定的眸子，不由弯起了唇角。

　　“不会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