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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各有所属 ...

  •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有什么凉东西轻轻滑过眼皮儿,我一震,醒了,却见君闻书手上拎了个毛笔,有点诚惶诚恐的站在我面前。

      我一揉眼睛,“呀,少爷,奴婢该死,竟睡着了。”

      “嗯,”君闻书又严肃的回去了,不知怎地,我觉得他有点在装?

      我又揉了下眼睛,想低下头继续艰苦奋斗,忽然发现食指上好大一片墨迹?用大拇指一捻,还是新鲜的?

      我一抬眼,那边君闻书一幅忍笑的样子。刚才那只手……,我揉眼睛了!

      我刚要去拿镜子,君闻书便捉了不给。“少爷!”

      他促狭的笑了:“没事,挺好看的。”

      “你到底干什么了?”我的眼睛有点痒痒,却不敢再揉。

      他憋不住了,哈哈大笑,“不行了,不能再看了,不能再看了。”他撇了镜子,自己趴在桌子上笑。

      我抢过镜子一看,妈妈呀,我的脸!嘴巴旁边每面都被划了三道杠杠,眼睛则被涂了大大的黑眼圈,最惨是我的左眼,让我一揉,花了,眼皮上一团墨水。我活脱脱是一只猫!

      “少爷!”

      他仍然趴在桌上,笑的透不过气来。我气忿的把镜子一丢,倒了水,揉了胰子,开始狠命的洗。

      水墨黑墨黑的,我洗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清水了,才过去拿镜子。还没照,他先笑了。“挺好看的,别洗了,反正也没旁人看见。”

      我不理他,一看镜子,浮墨没了,那印儿却还清晰可见,脸皮比宣纸更吃墨?我弃了镜子,继续洗,脸皮都要洗破了,印子却一点没消。

      “少爷!”

      君闻书一脸的笑意,“啊?”

      “少爷,捉弄别人是不对的。你这么弄,让我明天如何见人?”

      “不就是侍槐几个么?不要紧,你那张脸他们反正也认识。”

      “……”我头一次发现君闻书这么会说,油嘴滑舌。

      我倒不是什么严肃人,前世给俺家外甥也画过,只是,他是小孩儿,我是大人,顶着这么个脸……,这两天,千万不要来什么人才好。

      我这张脸果然在第二天引起了轰动性效果。侍槐的眼珠儿先是不动了,就听锄桑发了话:“哟,司杏,长起胡子来了?”然后是看榆说:“不对不对,我看分明是画的。杏姐姐,你画它做甚?”栽桐过来认真的瞅了瞅:“杏姐姐,是不是晚上老鼠拖了笔干的?”那边君闻书听了一咳嗽,我心里乐了,却不敢说就是老鼠干的,只得狠狠的瞪了他们一圈,“姐姐我要唱戏,先练练!”然后就憋着气走了。

      君闻书对着我的脸笑了一上午,吃了中饭,才恋恋不舍的又去了店里。我一个人终于被放风了,赶紧又过去坐着写信。

      荸荠没给我回信?为什么?我想去看看,却是没办法出府。到底怎么了?病了?病到都不能写信?不会呀,都一个多月了。那是出事了?出什么事?他就在衙门里上班,或者是因为窝藏我被发现了?……难道是杨骋风?……我心里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又乱又慌又冷,荸荠,你到底怎么了?

      我正乱乱的想着,就听前头栽桐在说:“给二姑少爷行礼。”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我想问问他是不是他把荸荠怎么样了,却又想起君闻书不在,别惹事,还是他们把他挡出去吧。

      正想着,就听杨骋风说:“闻书在吗?”

      “回二姑少爷,我家少爷不在。”栽桐恭恭敬敬的。

      “哦?那我便在书房等等他吧。”我从窗上看着,他已经往这边挪了。我在心里急,栽桐,快拦住他啊,不能让他进来。就听栽桐说:

      “二姑少爷,我家少爷不在,我们这些下人都粗笨,怕礼数有失你也闷,要不,二姑少爷先别处转转?”好个栽桐,年纪虽小,伶牙利齿,果然比锄桑强。

      却听杨骋风笑了,“好个会说话的童儿,这刚过中午头的,你让我上哪儿去?莫非你这屋里,是我进不去的?”

      “小人不敢,只是书房少爷吩咐不让小的们进去,要不,二姑少爷正室坐坐?”

      “哦?是么?那可能是不让你们进吧,我和他平时是极好的,难不成,也要限制我不成?”说罢,就往里走。栽桐毕竟是小,也便垂了手,护了杨骋风往里进。

      侍槐和锄桑跟着君闻书去了布店,看榆去前院和管家领东西了,就剩我和栽桐,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出去。看栽桐刚才这心性,必也明白我这是不愿出来,他定不会戳穿。于是我又轻声迅速闪进书库,关上门,心想,这次,没有君闻书,看你怎么能把我逼出来。

      杨骋风已经进门了,就听他那脆溜溜的声音说:“你这屋没人啊。”

      沉默了片刻,然后栽桐的声音说:“回二姑少爷,都有事出去了。”

      杨骋风空哈哈的一笑,“哦?是么?那你也出去吧,本少爷自己坐会儿,也看看闻书的书。”

      听栽桐的声音又说,“小的不敢,必要服侍二姑少爷。”

      “嗯,”杨骋风好似坐了君闻书的椅子,糟糕,桌上有账本!

      我顾不得了,拉开书库的门,把栽桐吓了一跳,杨骋风的脸上却喜孜孜的,看着我的脸,笑容又没了。

      “见过二姑少爷。”我生硬的一行礼。

      “唔,你呀,”杨骋风又恢复了他的官气,打着哈哈,“你家少爷待你还好?”

      “谢二姑少爷挂记,少爷一向待下人仁厚。”

      “哦?看样子,你倒很感激他呀。”

      我不答话,免得被寻出毛病。

      “你们倒是谁给我端个茶呀。”杨骋风翘起了腿,一副大剌剌的样子。

      我抬了脚,刚准备出去,却听他又说:“站着的那小子,倒个茶吧。”

      栽桐应了声去了,剩下我和他。他突然冷冷的说:“你的脸,他画的吧?”

      我不作声,“哼,他还对你干什么了?”我继续不作声。

      “嗤,人家说是画眉,你们却画猫脸,很有趣么?”我沉默。栽桐回来了,杨骋风看也不看的接了茶,接着吩咐道:“小子,去园门口看着点,有寻我的人,过来通禀一声。”

      栽桐担心的看了看我,我一点头,他便走了。

      杨骋风微微的抿了口茶,我乘着问,“是不是你对湖州的萧……公子做了手脚?”

      “手脚?甚么手脚?”

      “别装了,肯定是你。”

      “什么手脚?他有何事?”杨骋风倒有点诧异。莫非,真不是他?那还是不要再说了,多说露馅儿。

      “说呀,什么手脚?你怎么又知道的?”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说,你做没做。”

      “哼,你未免太小看我杨某人,我不是什么君子,倒也不至于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见我不语,又懒洋洋的说:“他怎么了?你要不要求我帮帮他?”

      不是他就好,那肯定是有别的原因了,我轻轻舒了口气,估计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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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能不能别一见我先问别的男人?好歹你也问问本少爷。”我继续沉默,他也不说话了,我能感到是在端详我,半天,才缓缓道“看样子,你过的还不错。……,你我赌的,你还记得么?”

      对于杨骋风,我采用的战术只有一个,沉默。这个人心机太盛,别着了他什么道才好。

      他掸了掸袖子,若无其事的说:“看来你还是记得的,到时可别赖帐。对了,上次听荷送你的东西,收到了吧?你也不谢谢我?”

      “你把听荷怎么了?”

      “听了你求我的,我照顾她,把她收了房,怎么样?谢我吧?”

      我心里咯噔一声,果然,听荷果然是被他占了。碍于他的身份,我直视他,冷冷的说:“二姑少爷好脸面,占了小丫环,还要拉上我遮羞。”

      “哂,你不愿意?怪了,多少人求着我收呢,你以为,那小丫头就那么漂亮?玩玩还行,真要收进来,麻烦。还不是因你求我?好心当作驴肝肺!”

      我忍不住了:“杨骋风,你根本就没有礼义廉耻!”

      “哼,礼义廉耻?总比道貌岸然强。你瞧瞧你们君家的主子,啧啧,真是姓君的君子,可惜呀——”他突然住了嘴,回望着我:“你知道么?”

      什么?我不解的望着他,他的眼珠儿滴溜转了圈,抬了左膝盖抵着桌子,右腿却伸直,身子倚到后面,又恢复那大剌剌的样子:“果然,你不知道,嘿嘿,不要紧,本少爷知道就好了。所以,本少爷说,你要输了。”

      杨骋风又卖的什么八卦药?我不敢信,也不敢不信,他是小人,但到目前为止,还没骗我什么。

      “你又在玩什么花招?”

      “嘻嘻,没有——有也不能和你说,你和他都到能画脸的地步了,万一我说了,岂不是自泄底牌了?那我还赢什么?不过嘛,”他的眼又骨碌碌绕着我转了圈,“我一向不瞒你,我可以向你小小的透露下,我呢,就像原来和你说的,用了君老爷子一点子钱,荫补了个小官。这样,我的身份就有了。不过,我也没让他吃亏,打算和他合着做点稳赚不赔的买卖。怎么样?这次,我没有仗着我爹吧?”

      我隐隐觉到一种凶险,难不成,君闻书防就是为了防这个?这里面有什么勾扯?听杨骋风那口气,好像胜利在握,他哪来这么大的信心?

      我心念未已,杨骋风却信手翻开了账本,“哟,君木头现在开始看账了,倒是个成材的。”我紧步上前合了,往边上一推,用手按住,“二姑少爷,我家少爷不在,书房地仄,请二姑少爷挪至正室说话。”

      杨骋风没答话,盯着我,忽然笑了:“司杏,你还真像个小媳妇,只可惜,你这么对你的主子,有好处么?这君闻书即便纳妾,也轮不到你。”

      我冷冷的答道:“谢二姑少爷挂记,司杏是一个下人,从来没想过要高攀给人作妾!”

      “呵呵,”杨骋风笑了:“我说司杏,你还真是傻呢,你不知这妾的好处。妾的名声虽不好听,但却是实打实想娶的,那正妻,就是个名儿,你这种出身呢,想那么多干什么,有个人疼得了。”

      我不理他,他却笑嘻嘻的继续凑了上来,手上拿着亮晶晶的东西在我眼前一晃,“瞧,漂亮么?”

      原来是一串珠串,一般儿大小的珠子,发着圆润的光,我虽未说话,但不得不承认,确是漂亮。“嘻嘻,可是不是给你的,”他变戏法似的又揣了回去,“给眠芍的。”

      果然,一个不放过,真是个色鬼,眠芍终于如愿了,她争的夫君到手了。

      “哟,不高兴了?吃醋了?那送你吧”。珠串在我眼前晃悠悠的。

      我只手按了账本,却把头扭向窗外——君闻书怎么还不回来?

      “我也知道,你也不喜欢这些东西。这世上呐,有的女人,你给她点东西她便跟你。有的女人,你不用给她东西她也跟你,只有你这个女人真奇怪呢,”他把脸从旁边伸过来又对向我:“你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我继续不说话,打算要把账本搬了。他又拉了我,我甩了甩,没甩开,正要让他放开,忽地一个极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放开!”杨骋风和我都吃了一惊,一齐扭向门口:君闻书!

      君闻书面色冷峻,盯着我们,走了过来,在离我还有二步的地方站住了。我半低了头,早不回来,晚不回来,怎么就这么巧?倒像是我背着主子勾引姑少爷。

      杨骋风却仍然拉着我,若无其事的点点头:“闻书,你回来了,我正和你的丫环说话呢。”我大惊,这杨骋风也忒嚣张了。君闻书的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却仍草草叉手行了个礼:“姐夫,刚过来?二姐好么?娘在等你吧,你怎么躲在这里,和,和一个丫环……说话。”

      杨骋风嘻嘻一笑,仍然拉着我:“闻书,你这丫环有意思的紧,你平日没发觉么?不对不对,你也发觉了,否则不会给她画猫脸。姐夫我府里好没意思,不如你送给我吧。”

      我被嚇了一跳,杨骋风,他想干什么?君闻书的眼里明显闪过几分愠怒,却微微笑道:“姐夫真能开玩笑,谁不知姐夫府里,莺声燕舞、川流不息。似她这等丑丫环,哪值得这样?姐夫是官家子弟,传出去要受人家笑话的。”

      “哈哈,”杨骋风仰头大笑了起来,却又收了笑,两眼紧盯着君闻书,目光中充满了挑衅:“闻书想的真周到,连我的名声都想到了,真是好内弟。既然内弟如此厚意,那倒也好,放你这儿,我随时来看看她,只是内弟别嫌烦便好。”说完,居然抬手轻轻划了一下我的脸。我的汗毛顿时立了起来,想要挣脱,他却拽的更紧了。

      “你,”君闻书脸色发青,从牙缝中低低的挤出几个字:“不知羞耻。”

      “我不知羞耻?内弟,话别说的这么难听,我看上了她,顺道过来瞧瞧,打算着把她收了,又如何?”

      这话是越来越不能听下去了,两个男人,当着我的面说这些,实是尴尬。我想挣脱着走出去,杨骋风却死命拉着我,君闻书在,我又不能发火,只好对他怒目相视,他却对我一笑:“别急嘛,你也正好听听,省得我也再说第二遍了。将来过了门,君大公子也算你我的证婚人了。”气得我真想扇他一耳光。

      “杨骋风,你别妄想了,你想娶她,她可愿嫁你?”君闻书失了礼仪,我还是第一次见。

      “说的好,她可愿嫁你。闻书,你我心里都很清楚,她想要嫁的是谁。不是你,也不是我,可是,你愿意让她嫁给那个人么?不愿意,我也不愿意,因此,”他顿了顿,又转向我,“你肯定是要替我看着她,这样说来,无论如何,我都先谢过了。”

      “堂堂官家公子,如何敢妄谈嫁娶?”君闻书的话里透着冰冷。

      “我当然娶得!我正室已有,娶几个偏房,谁能怪我、谁又能说我什么?她一个丫环,我强娶了便又如何?倒是君大公子,我问你,你能娶她么?”

      “你!”

      “不用这么看着我,像是要吃了我似的。”杨骋风又嘻嘻一笑,“你娶不了!别说君府家教严,容不得你娶下人。且说你那娘,她能让你娶她么?她这一辈子受的又是什么呢?”

      君闻书突然脸色发白。杨骋风吹了口气,说的极其轻松:“君大公子,这人,肯定是我的了,也只是暂放在你这里。当然,你若是现在就想给我,我也笑纳了,刚好去前头和你老娘说说,今天便带走。你也别那样看着我,要不这么着,我们俩呢,一起过去,问问你家两位老主人,是愿意把她给我呢还是愿把她给你?嗯?”

      我要昏过去了,杨骋风到底想做什么?屋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君闻书脸色发白,我离他近,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半天,他强笑道:“你真要娶,你便娶了就是,何必……这样,倒像是故意来……羞辱谁。”

      我一惊,这话是君闻书说的?这是君闻书说的?他似乎在怕,怕什么?

      “内弟言重了,你是我内弟,她呢,又是我的妙人儿,哪个我都舍不得羞辱。”我都快吐了,杨骋风今天是怎么了?

      “人么,当然是我的,早晚我要拿走的,只是,你说的也对,官家子弟,总要有些风范,否则就跟街上那些色急的没区别了。这个嘛,就好比吃东西,明明是个好东西,慢慢吃才有滋味儿,一下子抢过来吞下,便是焚琴煮鹤了。她,已是本少爷的囊中之物,少爷我有这个耐心,”他顿了顿,语气很轻,却极坚定的说:“总有一天,我要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杨骋风走了,屋里就剩下我和君闻书,我极尴尬的站在那里。今天这事实在是太突然了,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偷眼一望,君闻书站在那里,脸色一片阴沉,我几次张了张嘴,又闭上。说什么?说又能说什么?

      很久,君闻书仍是站着,我轻轻的叫了声:“少爷,”他抬起头看着我,“少爷,我……。”“你下去吧。”我行了个礼,默默的出去,却听到身后的门“铛”的一声关上了。

      我到厢房坐了,回想着杨骋风的话。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是实情。我是君家的丫环,君闻书是少爷,杨骋风是姑少爷,他们中任何一个人要留我,我都走不脱。但是,无论君府杨府,都是一样的阴森,哪个府我都不愿呆,我一定要走,走,去找我的生活,我的荸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各有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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