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掐指一算》郑三

5、第5章

　　好在杨小苏虽幸灾乐祸，但到底不是个爱揭人伤疤的人。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阵，等来到车旁站定，这件事也就算翻了页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等林书裴把车门打开，路边也不知打那儿突然钻出来一只白猫来，喵的一声往他下蹿，那高兴的劲头，跟见着亲爹似的热情。

　　林书裴平日里看上去心高气傲，可自小对猫毛过敏，见着猫就跟见着阎王似的，吓得后退开好几步，刚想开口问这是谁家的倒霉玩意儿，一个姑娘温柔羞涩的声音忽的就从后面传了过来，乍一听，跟山路十八弯儿似的生动——“林哥哥，怎么是你啊？”

　　林书裴站在原地脸色奇臭，杨小苏偷笑一声，咧嘴乐了起来。
　　她寻着声音转过身去，看见眼前仨一水儿一米多大长腿的漂亮姑娘，低头回忆一阵，抬起头，有些心虚地喊到：“校、校花同学？”
　　她之所以这么喊，完全是因为她记不清这校花的具体名字到底是什么了，是孟莹莹还是刘明明，或者干脆是李宁宁，总不能是亮晶晶吧。

　　叶莹莹站在原地，看见杨小苏倒也不意外，眨巴眨巴眼睛，笑着打招呼还显得挺客气，语气真挚，就像她两过去真有着一段格外深厚的同学友谊。

　　林书裴低头摆弄着手上的车钥匙没说话，眼睛盯着叶莹莹的那只猫，神情抗拒，生怕它一尥尾巴往自己身上扑过来。

　　叶莹莹没看出他的局促，她还觉得挺高兴。
　　这些日子，她其实一直在找着法子“偶遇”林书裴。
　　原因倒也不是出于私人感情，而是因为锦林影视投资的一部由“鬼才导演”闫有声执导的文化艺术电影——《骆驼城的六十五万次日落》。

　　锦林作为老牌文化娱乐类公司，影视投资体系一向比较成熟，因为旗下艺人、资源的丰富，风格分化也比一般公司要更严格一些。

　　他们投资的电影，想要热卖的，大致上就会请最高人气的演员，用最专业的特技，做最华丽的后期。
　　而想要口碑的，那就一定会下百分之两百的心思去琢磨艺术层面的东西，像这次的这部《骆驼城的六十五万次日落》，很明显就是不为票房，专门奔着国际大奖去的，要是运气好了，捧出一两个幕后、演员根本不在话下。

　　叶莹莹过去自命清高，出生音乐世家却鲜少有真正为人所知的机会。
　　作为一个年轻而又渴望着声名鹊起的新生艺术人，能在这样一部电影里为其插曲献声，无疑是旁人翘首以盼也等待不来的契机。

　　其实，要按照以前那些高端艺术电影的路子，这部《骆驼城》的原创配乐是落不着叶莹莹这样的学生手里的。
　　即便格外有天分，也至多是在工作人员的举荐下配合着配乐师试录一遍，可最后的成品还是会交到经验老道、资历深厚的大配乐师手里。

　　但闫有声这人向来不走平常的路子，说好听点儿是天马行空，说不好听那就是人来疯。
　　这次这位人来疯也不知怎么的，张嘴就说要开始起用新人配乐了，热情来得毫无防备，应嘎是从作曲到唱曲人，全部都要求由完完全全的新人班底来担任。

　　剧组的工作人员对此怨声载道，毕竟这么大投资一电影，这么多人眼巴巴地瞅着你，你不但不奋勇工作回报社会，还心血来潮，想要捧新人，这不是闹着玩儿呢么。

　　可说到底，闫有声就是被观众们宠坏了，这些年顺风顺水，凭借自己一身才气和群众基础目空一切，纵容自己的性格怎么作都有理，这要换成别人，投资方一早得跟他翻脸。

　　闫有声浑然不觉自己的无理取闹，他还觉得自己这是在为艺术寻找更真实、更朴质的声音，是在为祖国伟大的电影事业添砖加瓦。

　　林书裴去剧组看他的时候，这位大爷就翘了个二郎腿，坐在一旁的大沙发里，正语重心长的同导演助理聊这事儿呢：“他们那些俗人知道什么，我要走的是我自己的风格，我的风格要是能被他们都挨个摸清了，我还是闫有声么！‘敏娜’的歌谣，‘何萌’的三三唱，那都是极端情绪中的真实宣泄，不许什么高端大气的曲子，花架子更不适合！还跟我抱怨新人制作不完美，天哪，我要的就是不完美！破绽！破绽才能让人觉得真实，感同身受，才会给人以最深的精神冲击！这才是艺术！哟，林总，你怎么来了，正好，我刚才说的话您听见了吗，您觉得我说的对不对？我看你长相超凡脱俗，一定不会和他们想法一样。”

　　其实林书裴哪儿懂这些啊，他一学理工的，看泰坦尼克号都只记着了个床/戏，碰着让人身心愉悦的东西，一个“美”字就概括所有了，电影的艺术性在他眼里有如天书，而这《骆驼城》的剧本，他压根也就没看过。

　　但凡事有例外，林书裴这人看着油盐不进，其实有个最大的缺点，这缺点恰好杨小苏也知道，那就是中二。
　　任何不走寻常路、披着所谓“深层冲击”外衣的东西，甭管有没有用，在他这儿都算得上牛逼。
　　所以，闫有声这么掷地有声的一番话说完，林书裴深受鼓舞，双手一拍，连一点儿迟疑也没有，立马张嘴同意“好，就这样，听闫导的！”

　　于是，这两人一个投资方爸爸，一个导演爸爸，一拍即合便将原来的专业配乐全部推翻，开始寻找起那所谓拥有“真实破绽”的新人来。

　　可这新人是那么容易找的么。
　　剧组广泛撒网都一个多月了，一首首曲子呈上去，又一首首曲子被打回来。
　　眼看电影后期就要提上纲程，可剧中最重要的几个配乐还一点儿着落都没有。
　　工作人员个个唉声叹气，整天有如面对镜花水月，看得到，捞不着，面带苦涩，可怜巴巴地遥望着。

　　叶莹莹从叶书雅那里得知了剧组最近的消息，心里就又燃起了格外的冲劲，虽然她过去已经试音失败了一次，可放弃在她眼里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在一切决定尘埃落定之前，她都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于是，昨天姚珊给她打电话，说今天林书裴会来学校，叶莹莹想都没想就决定要出来看看。

　　她和姚珊其实已经不对付很久了，那蠢女人平日里懒惰非常，凭借着自声嗓音条件好，从开学就一直得到老师的青睐，与她平分着新生的风头，很是让人意难平。

　　可林书裴不知道叶莹莹的这些打算，他站在原地，只觉流年不利，心情不明朗，便只能掏了一根烟出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华音，但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偏偏这一次来就发生了这么多逃也逃不开的破事儿。
　　先是被个棋痴老头儿无缘无故教育了一通，然后毫无防备地见识了一回艺术人的清高，最后阴差阳错地碰上个甩不掉的麻烦，她还是个带猫的。

　　林书裴对叶莹莹的印象，真就是个“甩不掉的大麻烦”。

　　叶莹莹是林书雅直系的学妹，虽说是叶家人，但和林书裴最多算是互相听过的关系。

　　年初林书裴代表公司到华音参加一个赞助活动的开幕式，和叶莹莹打了个照面，打那之后，这叶莹莹也不知怎么的，就开始喜欢上他了。

　　叶莹莹对自己的那些零星好感，林书裴当然知道，他又不是个傻子。
　　但他这人从小不喜欢大高个，而且，也不好跟人暧昧，没有兴趣的女人他向来都是直接拒绝。

　　但这叶莹莹也不知是看什么革命书籍长大的，特别顽强抗击打，拒绝完爱情，还能延伸到人性亲情同窗友谊。
　　每个月定时定点地跟着林书雅到他家里看他爹妈，一边表现出一副好学妹的模样，一边大叹“这就是迟到的亲情”，喊林书裴一律不喊名字，一口一个“林哥哥”。

　　林书裴都服了，想这姑娘要是能把她的韧劲放在以后工作上，估计一准也能成就一新时代的□□女士。

　　杨小苏原本还想和叶莹莹说话，可见她压根没再搭理自己，索性就闭上了嘴。
　　她也不觉得尴尬，毕竟，杨小苏一见天儿蹲广场治疗不孕不育的主，心态和这些大家小姐兼职不可同日而语，嬉皮笑脸地伸手打开车门，对着林书裴说了句：“那你们先聊着，我先进车里。”

　　叶莹莹见杨小苏在林书裴面前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还格外不客气的去坐自己没坐过的副驾，心里的嫉恨一下藏不住，咬着下嘴唇，眼睛眼看着就红了起来。

　　她身边的女学生是个作曲系的，之前跟杨小苏竞争过系花的名号，这会儿看见叶莹莹的模样，立马大声喊到：“杨小苏，刘老师的儿子前些日子回国了，你有时间也去看看他吧，虽然你妈欠的那些钱还没还完，但他两以前好歹也算老相好嘛。”

　　杨小苏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知道秦梦云的事情的。
　　站在原地，静静地盯了她一眼，笑着点头回答：“行啊，我也正好准备去刘老师家里把最后那些钱给还了，谢谢你的提醒。”

　　那女人一下变了脸色，皱着眉头问：“都还了？我听说你还欠着七八万呢，一下子你从哪儿弄来那么多钱？”

　　杨小苏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回答：“赚的呗。”

　　她身旁的女生这会儿也说话了，眼角挑着望杨小苏身上看：“赚的？不是在男人身上赚的吧，听说你没事儿就往广场那边跑，警察逮过好几回呢。”

　　杨小苏懒得和她们解释，翻了个清新脱俗的白眼，弯腰就往车里坐。

　　没想那头原本还在抽着烟的林书裴，这会儿倒是忽然把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后，抬头蹦出一句：“从我身上赚的。怎么，有意见么？”

　　杨小苏压根没想到林书裴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她原想着自己刚把人棋艺大臭了一通，此刻说不定会受到对方的伺机报复，现在看他这么大义凛然的给自己解围，一时间不禁都有些为自己的小心眼汗颜了。
　　看了眼地下的烟头，讨好般地小跑过去，捡起来扔到一边的垃圾箱里，故作轻松地嚷嚷着：“不要乱扔垃圾呀，这多破坏您素质好公民的形象啊！”

　　林书裴差点没被她那副认真的样子逗乐了，拍拍她的后背，拉开车门道：“捡个烟头把你能的，上车。”
　　说完，又看了后面的叶莹莹一眼，低声告诉她：“那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走了。《骆驼城》那边的事情闫导的确暂时还没定下来，不过原则上我是不会干涉他们的选择的。你与其找我，不如和我姐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