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桥头》羊笔笔羊

49、④⑨十年灯

　　“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乔椋一边喘气，一边低声讲道。她抬头看着余舟，皮肤下的毛细血管尽情地舒张着，显出诱人的喷红来。
　　余舟两手托着她，额头贴着她的，闻言却未曾露出乔椋预想中的忿忿，反倒闷声笑起来。朦胧的灯光下，他眉目如画一般，笑起来叫人呼吸都要停止。半晌，他才低声说道：“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带着致命的□□。
　　乔椋吞了口口水，乱糟糟的脑细胞纷纷叫嚣着罢工，她痴迷地看着余舟，喃喃骂了句：“傻瓜。”
　　余舟“嗯”一声将乔椋搂得更紧，叹息般讲道：“你好端端的，比什么都强。”
　　这一搂，乔椋才注意到二人是以怎样的亲密姿势相拥：她两条腿夹着余舟的腰，胳膊搂着他的脖子，余舟则两手托着她，把她整个人都抵在门上。
　　乔椋呆滞片刻，忍不住埋头到余舟肩上笑出来，说：“余舟，我六岁以后就没人这么抱我了。”
　　余舟闻言大约也意识到不妥，脸上有些红，他呐呐道：“要不，你下来？”
　　乔椋却忽然起了疯劲儿，偏摇头道：“不，不下，就要你抱着。”她斜眼去乜他，“莫不是你嫌我太重，抱不动了？”
　　余舟连忙摇头：“不重的、不重的。”他说着手上还颠了颠，把乔椋抱得更高些，防她滑下去。
　　乔椋和余舟鼻息相闻，忍不住心猿意马，伸出手指摩挲着他的皮肤，低声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小姑娘追你？”前一句不过是抛砖引玉，后一句才是重点。
　　余舟被乔椋的手指头撩拨地情难自禁，喉头滚动一下，哑声道：“我挺好的，没人追我。”后一句其实该反过来讲，毕竟他那些疯狂粉丝们天天喊着要睡男神，如果有机会，只怕能把他生吞活剥。
　　乔椋一时还未想到这里，却也不信余舟的鬼话：“怎么可能，就凭你这张脸，多少人愿意倒贴你，肯定数不清的姑娘为你痴狂。”她说着忽然又觉得自己太过分，一声不响消失多少年，说死就死，哪来的资格去讲这样的话。这样一想，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乔椋腿一松站到地上，和余舟拉开距离。
　　余舟以为乔椋是怨自己，有些急，辩解道：“真的没有，我、我没理会过那些事，我……”乔椋却忽地竖起手指挡在他嘴巴前：“嘘，我没有不信你。”
　　余舟呆呆地望着她，看到乔椋脸上的表情，忽然感到有些慌乱，想要开口却被乔椋的手指堵了嘴。
　　乔椋讲道：“这些年我经历了很多，但却都不是欺骗你感情的理由。余舟，我是对感情不负责任的人，没有立场来对你指手画脚。”她说着便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伤感，缓缓收回了手。
　　余舟深吸气，结结巴巴问她：“我、我、我能抱抱你吗？”
　　“刚才没有抱够？”乔椋挑挑眉，想说几句俏皮话缓和一下氛围，却笑不出。她看余舟脸上执拗的表情，恍然便与当年一般无二，忍不住点了点头。
　　余舟立刻张开双臂将她抱进了怀里，他低声对乔椋说道：“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当年你离开时，我自己做出决定，要等你一辈子。乔椋，你、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他说着深呼吸，压抑语声的颤抖，“给我个机会……”
　　乔椋不由闭上眼睛，感情真是不讲道理的一种东西。换了其他什么人，抱着她，对她讲出这些话来，乔椋都会觉得无所适从，会为找不到委婉的话拒绝而恼怒。然而这人是余舟，乔椋却完全抑制不住，她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嚷嚷着要抱他、亲他。
　　多可怕，她为这个男人失控，即将打破自己定下的规则，走出自己建立的囚牢。
　　“你不该这么早告诉我，”乔椋终于开口，嗓子有些沙哑，“先动心，先输。”她仰头，认真地问，“你不怕我仗着这点玩弄你的感情？”
　　余舟抿着嘴，回答时却不迟疑：“输就输，我不怕。”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根本等不及，只怕一转身，乔椋就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乔椋深深地吸一口气，再吐出来，理智和情感不断交锋，说不上来是谁占优势。很久之后，她才开口说道：“我不知道，我……”她看着余舟，片刻后却又转开眼睛，“……我有很多顾虑，我并不适合与人组成家庭。”
　　余舟还拥着她的肩，闻言低头讲道：“我不求那么多，乔椋，只要能偶尔见到你，只要能知道你平安，我就满足了。”
　　这话叫乔椋心里万般滋味难以言说，她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寂静中一声极为清晰的肠鸣。
　　余舟红着脸捂住肚子，颇有些无地自容。乔椋顿时好像从梦中惊醒：“你还没吃晚饭？”她又想起客房还有一个，“你们都没吃？那我去厨房看有什么可吃。”说着扭头进了厨房。
　　孙明钊大概极少在此地落脚，厨房里竟没烟火气一样，乔椋翻遍橱柜，也只找到两袋速冻水饺，连酱油醋都没得。余舟跟进来，看到乔椋手里的饺子，便找出锅子接水开火。
　　此刻已是深夜，窗外早已漆黑一片，厨房里灯泡发出昏黄的光，显得温馨而又安宁。乔椋在这一刻竟然恍惚生出错觉，好像余舟和自己是在一个平凡的夜晚，为了一顿宵夜而下厨。
　　多么希望这是真的，多么希望能有一天，自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乔椋想着不仅出神，连自己随手将水饺连袋子一起扔进锅里都不曾发觉。
　　余舟原本还打算找找有没有醋——他记得乔椋极爱吃酸的——然而一回头就看到饺子包着塑料下锅，吓了一跳，赶忙关火用筷子把包装袋捞出来。乔椋也回过神，“呀”了一声，赶紧帮忙。
　　两人手忙脚乱，待得一锅饺子煮熟，余舟早已经饿过了劲儿。他拨出一部分拿碗装了给谢临送去，敲敲门，里面谢临果然还醒着，闻着味来开门，险些热泪盈眶：“哥，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余舟不好意思地回答：“刚想起来。”
　　谢临：“……”他颤抖着双手把饺子接过去，双目含泪：“兄弟刚刚失恋，你虐狗也注意程度。”
　　余舟颇为不好意思：“你……要不出来一块？也热闹些。”
　　“不用了！”谢临连忙大摇其头，“我现在非常需要品味孤独，你不用管我，快去陪人家姑娘吧。”说完迅速阖上门，咔塔一声落了锁。
　　乔椋这时在身后喊他：“余舟，好了吗？”
　　余舟赶忙应声，到得桌前，乔椋已经摆开，终究还是未找出醋来，只好干吃。不过余舟已饿了大半天，早顾不得那许多了。
　　两人对坐而食，都是狼吞虎咽一副饿死鬼模样，乔椋这时才想起，自己除了那碗汤，也许久未曾吃过东西了。
　　“我现在在边防部队，”乔椋一边吃，一边忽然讲道，“过不久，大概会调到帝都去。”她筷子戳着盘子，心中腾升起奇怪的感觉，仿佛这种并非对上级的行踪汇报叫她有些赧然似的。
　　余舟低低应了一声，也讲道：“我大概过几天就得回去工作，不忙的时候，住在帝都。”他想起什么，迟疑地问乔椋道，“我、我能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乔椋头也不抬报了串数字，想了想又说：“我执勤时不带手机，会接不到电话。”说着问余舟，“你的呢，总得有来有往吧？”
　　余舟默默掏出手机录入信息，然后拨给了乔椋。乔椋顿时无法抑制地感到一阵心满意足，存档后又连看几遍，将那串数字背得滚瓜烂熟。
　　仿佛这样一来，两个浮萍一样的人就被某种无形的东西牵连起来似的。他们分别多年，一直无法得到对方的消息，那种如影随形的思念与忐忑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今晚虽未能结下什么海誓山盟，两人却都打心里感到安稳。
　　在接到乔椋那封绝笔信后，余舟着实过了一段黑暗的日子，没有希望，看不到光明。他曾经许下无数愿，祈求过无数神明，希望乔椋能够平安无事，希望只是那封信出了错。
　　今晚，他的愿望已经实现，他的祈祷竟然奏效。乔椋还活着，她还平安。余舟不奢求什么，至少现在只要知道他记挂多少年的人安好,这就够了。
　　至于乔椋，她一方面纠结于自己对于这段感情的种种不负责任，一方面却又被情感所左右着。她内心渴望和余舟在一起，渴望和他亲热，这叫她十分矛盾。
　　能够与余舟重逢，无疑让她从心到身都无比舒坦。然而内心的忐忑却无法被掩盖，乔椋无法否认她对自己没有信心。
　　然而无论如何，他们生命的轨道终于再次相交。

　　卧室里，谢临吞下最后一个饺子，长出口气终于活了过来。他倒在床上，心里回想着贺峰不久前发给他的邮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在年节孤身一人远赴他乡，心生死意，却未等来该来的人，反倒是余舟觉出不对追了过来。谢临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这就是命运。
　　这，就是命运。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码的好费劲，各种不顺，QAQ你们看完有什么感想能告诉我吗，我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