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Wool's Orphanag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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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典型的十一月的午后，天色阴沉，寒风刺骨。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慢而平稳地停在了修道院前，豪华锃亮的车身和灰色破败的砖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衣着笔挺的司机走下车，微微俯下身，恭敬地将车门打开。
伫立在冷风中的金发女人抬手理了理齐耳的卷发，快步迎上前去，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却难掩五官中和这个时节一样的冰冷和阴沉。
从车上走下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子，纤细高挑，黑色羊绒大衣将她曼妙的身姿包裹得如同一朵盈盈绽放的郁金香，领边的貂皮泛着明亮柔顺的光泽，愈发衬得她的皮肤如雪一样白皙。
“想必您就是科尔夫人了吧。”不动声色地将四周的景色收入眼底，女人最后将视线落在面前的科尔夫人身上，语气平缓而温和。
科尔夫人迅速地从失神中清醒过来，她没有料想到这位传说中工业大亨的遗孀，竟会如此年轻貌美，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放佛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一般。
“是的，艾格纳特夫人，很高兴能见到您！您能选择伍氏孤儿院，实在是我们的荣幸，主一定会保佑像您这样善良又慷慨的夫人！”夸张的热情出现在科尔夫人那张冷硬刻薄的脸上，有着一种扭曲又充满反差的和谐。
她热情地引着对方走进了拱形的大门。
这座儿童福利院是由一座残破的修道院改建而成的，主楼是具有哥特式和马努埃尔式结合的三层建筑，底层没有窗户，右翼与带阳台顶的平房相接。她们走进的祈祷室已经被改为了食堂和公共活动的区域，房间打扫得很干净，虽然生了火，可依旧冷得和室外所差无几。直到科尔夫人带着她进入了旁边的院长休息室，烧得很旺的壁炉才终于让屋子里的空气有了几丝暖意。
科尔夫人恭敬地请艾格纳特夫人在书桌前的客用扶椅上坐下，给两人斟了热茶。她曾听闻艾格纳特先生生前就将这位夫人视为心尖肉掌中宝，伦敦上流社会里流传着各种各样他为博佳人欢心一掷千金的趣事，甚至她这样小小福利院的院长对这些八卦都耳熟能详。
却没想到这位富可敌国的艾格纳特先生竟在今年年初病故，而他的夫人则继承了所有的遗产，摇身一变成为了伦敦最有钱的寡妇。
她在上个月开始就听闻艾格纳特夫人最近经常走访于不同的孤儿院，似乎是决定领养一个孩子来缓解丧夫之痛。
“孩子们刚结束午睡，马上就是下午的活动时间，待会所有的孩子都会在主屋集合。自从一个嬷嬷不小心把您要来的消息说出去后，孩子们已经期待您好几天了。”科尔夫人一面说着，一面再在心中过了一遍那几个早就被她挑出来的孩子们的脸。她已经安排好了活动，准备把那几个小甜心给这位富有的夫人仔细瞧瞧，从而得到一笔不菲的善款。
“不过，不知您想要收养什么样的孩子呢？不是我自夸，我们这里可爱而乖巧的孩子还真不少呢！他们一个个都像天使一样！”
在听到“天使”这个词时，艾格纳特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笑容有一丝古怪，不过只是一瞬，又变回那个完美的，挑不出一点错的礼貌微笑。
她伸手端起茶杯，放在手掌中慢慢摩挲着。
科尔夫人这时才注意到艾格纳特夫人右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黑色戒指，粗犷的款式和石头的重量看起来可以随时压断任何一根戴起它的手指，可套在艾格纳特夫人纤细的手上，却完美和谐得像是为她量身定做得一般。
以科尔夫人的眼力当然不能辨别出那是什么品种的宝石，她只在心里暗暗揣测它的价值，或许是光线落在戒指的角度发生了变化，她在这时才注意到那块黑色的宝石上刻着一个奇怪的花纹，像是一个三角形中间套着一个圆环，但她还没有看清，心神就被这位夫人接下来的话吸引过去了。
“实不相瞒，科尔夫人，今天我来这里其实是找人的。”艾格纳特夫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随着干涩的嗓音一同苦涩起来，“我也是最近才了解到，我已故的妹妹竟然在九年前就和别人结了婚，有了孩子……她是在这里生下那个男孩的。”
科尔夫人愣了愣，脑海深处的某些记忆随着这些话重新鲜活，随即有一条线将所有的碎片串联了起来：“天哪！您是说——”
艾格纳特夫人放下茶杯，轻轻点了点头，安静地回答：“是的，我来寻找汤姆·里德尔的。”
“我的上帝！”科尔夫人捂住胸口，脸色突然变得难看异常，她深吸一口气，“夫人，恕我直言，汤姆·里德尔他——他和别的孩子很不一样！他的精神——”
“不管您说什么，都无法改变我的决定。”艾格纳特夫人温和却不容拒绝地打断她的话，“他是我妹妹唯一的孩子，无论如何我都要接他回家，我的律师劳伦斯先生随后就到，现在可以请您带我去看看我的外甥吗？”
科尔夫人僵着身子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了她很久，最终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松了口气，表情复杂依旧：“好吧，如您所愿。”
十二点半到一点半是福利院规定的午休时间，然而汤姆·里德尔从不午睡。
今天他像往日一样坐在坚硬得同地板没什么分别的床板上，手中把玩着一枚铜币——这是昨天他从汉克·罗杰斯那里拿到的“战利品”。
这几天整个孤儿院漂浮着一种令人浮躁的期待和不安，孩子们都在焦急地等待那位有钱夫人的光临，然后幻想自己变成那个幸运儿离开孤儿院——以至于里德尔得到这个铜币的过程实在是太过容易。
这让他觉得有些无趣。
不过他现在是这里唯一一个心情平静，毫不期待的人。
想到这里，里德尔的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他很早就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他知道自己注定不同凡响。所以就算想要摆脱这个可憎的地方，他也难以忍受用同样的方式离开。
仿佛感知到他称得上愉快心情，铜币从他的掌心上浮起，欢快地在空中旋转起来。
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人。
里德尔没有抬眼，脸上也没有任何好奇，似乎外面发生的事情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一串脚步声最终在他的门口停下，接着他听到科尔夫人拿出钥匙的声响。
铜币猛地在空中停住，落回了他的手心，他顺手把它塞到被子下，这才转头向门口看去。
“科尔夫人，请您让我单独和他谈谈可以吗？”一个清脆平稳的女声在门外响起，温和有礼，却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口吻。
即使很多年后，汤姆·里德尔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这个下午的每一个细节。
门开之后，他对上的是一双黑色的眼睛，像夜空一样安静而沉稳。后来他再回想起来，他那时并没有注意到她精致的五官，优美的轮廓，他只注意到了她身上的色彩，单纯的线条已经不能勾勒出她的完整——黑发，黑眼，黑衣，白色的皮肤，粉色的唇瓣，那是她身上为数不多鲜亮的颜色。
她缓步走到他的面前，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迷人的气质和张力，让里德尔根本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直到她在他面前一个手臂的距离停下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下意识的反应让他迅速地对自己恼怒起来，同时也对着面前的陌生女人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忌惮和敌意，和一丝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着迷。
她面带微笑，目光中并没有丝毫打量的意味，仿佛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仿佛她已经注视了他很久很久。
“你好汤姆，我是梅娅，你的姨妈。”女人笑着介绍了自己，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接着用着黄油涂面包的平淡口吻问出了一句让里德尔心脏狂跳不止的话，“你已经觉察到自己的不同了，不是吗？”
看到眼前这个苍白俊美的男孩陡然被点亮的眼睛和因为兴奋而扭曲的面庞，梅娅嘴边的弧度不变：“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呢？”
他难耐地滑动了一下喉咙：“……我到底是什么？”
梅娅抬起手，手掌在空中翻出干净漂亮的弧度，随着她的动作，这间没有任何装饰空荡荡的小屋里突然纷纷扬扬飘起了雪。
汤姆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摊开手，低头看着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掌心，在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发出点点荧光，然后消失不见。
“汤姆，你是一个巫师。”她静静地回答。
“这是……魔法吗？”他猛地抬起头，和她同色的眸子里有一种令人不安的狂热，“我……那些本领也是魔法吗？”
雪花在触到两人的轮廓时渐渐地消融在空气里，梅娅俯下身和他平视，语气温柔依旧，眸色却清冷而深沉：“是的，所以从今以后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我亲爱的外甥？”
没有惊动太多人，梅娅带着汤姆直接离开了孤儿院。当他们走出那扇挂着“Wool’s Orphanage”的铁门时，天空居然真的稀稀落落下起了小雪。
梅娅眨了眨眼，不自觉地放慢脚步，思绪有些飘远。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像那一天。
看到走在前面的梅娅愈来愈慢的步伐，跟在后面里德尔心脏也一点点沉下去。联想到院长和她最后避开他的单独谈话，他咬着牙，强忍着体内升腾起的无边愤怒与恐慌，努力做出一副平静的面孔，脸色却止不住地阴沉下去。
这个女人现在在犹豫吗……肯定是那个老妖婆对她说了什么！明明马上就可以永远摆脱这个地方……他绝对不允许……
无数残忍冷酷的念头在心中转过，里德尔忽然听到前面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对方不知何时转过了身，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不确定她有没有看到他脸上刚才的神色，他垂下眼，露出了那练习了许多次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受伤的表情，小声又乖巧地问道：
“……您后悔了吗，姨妈？”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梅娅伸手解下身上的披肩，轻轻一抖，然后将他整个人紧紧地裹在怀里。
其实他并不觉得冷——或者说，他早已习惯冬天这样的温度，所以当这件还带着她体温的衣物披到他身上时，里德尔出乎意料地愣住了。
看到他难得露出一个真正属于这个年纪孩子的神情，梅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呼出的空气在寒风中变成一团白色的雾气。
白雾模糊了视线，一种里德尔从未体会过的懵懂的情绪飞快地略过他的心头，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他曾经熟悉的世界一点点破裂，有一种陌生而真实的东西似乎钻了进来。
不过只是一个眨眼，这种轻飘飘的感觉便消失了。
“你可以叫我姨妈，也可以叫我梅娅，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这一次她选择牵起了他的手，重新迈开了步子。
没有了披肩她显得格外单薄，但她的手温暖得不可思议。
“不过现在，让我们先回家吧。”
在心底默念了一遍“home”这个词，汤姆很快便将它抛在脑后。比起这个他既不能理解听起来又毫无用处的东西，他更想知道关于魔法和巫师的一切。
下意识地捉紧了手中的手，这个九岁男孩眼中再一次绽放出贪婪的光芒。
*
坐在宽大的书桌前，梅娅手指抚摸着黑色笔记本的封皮，这个本子中储存着她所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以及，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
虽然无法在汤姆·里德尔刚出生时便收养他，但这些年来她一直默默地关注着他的成长，并持续地向伍氏孤儿院捐款。但即便如此，在年幼的汤姆发现自己与众不同的能力之后，还是迅速展露出和其他孩子完全不同的冷酷、诡谲和霸道。
用着特殊的监护魔法，梅娅看到过他脸上天真而残忍的快意，和因为他人生出的恐惧与臣服中所流露出的满足。她目睹了他一件件“丰功伟绩”——凡是他想要的必须拥有，凡是伤害他的必要付出代价，凡是挡在他面前的都要一一尽除。
他对感情的淡漠是与生俱来的天性，而天性往往都无可逆转。
就在这时，她房间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敲响了。
低垂的睫毛掩住眼里明明暗暗的光，梅娅换了一只手撑着头，望向门口。
橡木雕花的门自己缓缓打开，门后露出男孩漂亮秀气的面孔，他怀中抱着一个枕头，湿漉漉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汤姆在孤儿院里并没有遭受什么虐待，除了肤色有些苍白，他长得甚至比同龄孩子还要高一些。脱下孤儿院统一的束腰灰袍，换上新衣打理好自己的他像是画里走出的少年。不得不承认，老汤姆的英俊确实是有些难得一见的。
“汤姆？”她将笔记本放到一边，看了看时钟的指针， “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梅娅姨妈，我，我有点睡不着……”他乖巧地小声说着，露出几分不安的神色，两只手不住地揉捏着怀里的枕头，让人只是看着就止不住地涌上温情和关爱。
她在晚饭之后给了他几本介绍魔法界的基本书籍，她本以为至少今晚他会被那些书吸引住……毕竟他对于魔法的渴望已经称得上露骨。
梅娅看着他怯怯的样子，觉得眼前的孩子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加聪明和克制。
里德尔在她几乎不带温情的审视之下微微颤抖起来，愈发显得楚楚可怜。梅娅这才从收回目光中的锐利，从书桌后起身慢慢走到他的身前，温柔地问：“睡不着的话，今晚想和我一起睡吗？”
他有些羞涩地低下头点了点，额前垂下的碎发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来吧。” 她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带他上了床，然后抽出魔杖对着房间的天花板念了一个咒语。
屋子里的灯光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暗了下去，天花板渐渐变得透明，直到最后彻底消失，变成一片璀璨而深邃的星空，在两人头顶延展开来。
做完这一切，梅娅也在汤姆的身边躺了下来，替他掖了掖被角，在感到他身体不由自主的紧绷时，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身子让他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头顶墨色的天幕不时有一两颗流星拖着长尾划过，梅娅注视着魔法的夜空，静静地等待着。
良久之后，汤姆翻了一个身，轻声问道：“梅娅姨妈，您能和我讲讲我父母的事吗？为什么我的母亲，她是个巫师还会死掉？”
想到记忆中久远的“妹妹”，梅娅心中暗暗叹息，但她并没有在语气中流露出过多的温情：“我们虽然是巫师，却也并非无所不能。生下你之后，她确实是有能力自救的，不过那时的她，大概是不想再活下去了。”
黑暗中的呼吸声猛然加重，被父母抛弃的事实对于任何一个孩子都是残忍的，但里德尔很快便冷静下来：“那我的父亲呢？他也是个巫师吗？”
“不，他是一个麻瓜。”
不是巫师的老汤姆让里德尔立刻丧失了兴趣，他甚至没有再追问对方的生死，转而问起了他今晚第一次接触到的一些关于魔法界的知识：“您是——纯血种吗？”
“是的。”感到空气里突然凝滞住的气氛，梅娅在黑暗中微微扬起嘴角，“不过从操作魔法的角度来讲，纯血和混血并没有很明显的差异，即便是纯血家族也会出现不能使用魔法的哑炮。亲爱的，在你这样的年纪，在没有任何人教导的情况下，能像你这样精准控制魔力的孩子是十分罕见的。而且就算只谈血统——”
虚空中慢慢浮现梅娅·艾格纳特（Agnut）的字体，梅娅抬起手指指向自己的姓氏，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字母便重新变换了位置，组成了一个新的名字——梅娅·冈特（Gaunt）。
“这是我真正的名字，冈特家族是霍格沃茨创始人之一萨拉查·斯莱特林目前仅存的后裔。”梅娅的声线变得沙哑而低沉，莫名地带了些蛊惑的味道，“所以你也从你的母亲身上，继承到了魔法界最古老、最伟大的血统。”
“……斯莱特林……后裔……”他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
“你能和蛇沟通对吧？斯莱特林本人就是个蛇佬腔。”梅娅侧过头，看着他在黑暗中发着幽光的眼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难道没有发现，从刚才开始我们并没有在说英语么？”
汤姆下意识地开口，听到自己喉咙中发出的熟悉的嘶嘶声，感觉到一种沉睡在身体更深处的欲望也随之渐渐苏醒。这欲望之火虽然不甚清晰又难以名状，却是实实在在刻在他的血肉白骨中，将他的整个灵魂都燃烧了起来。
他舔了舔嘴唇，望向她的目光黏腻灼人，语气热烈而又真诚地恳求着：“我能牵着您的手睡吗？ ”
梅娅对着他再一次伸出了手。
他握住她温暖而干燥的手指，缓缓闭上眼。
有一件事在他的心中越来越清晰，眼前这个强大的女人——他的姨妈——一定能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死死地抓住她。
……不惜任何代价。
作者有话说第1章 Wool's Orphan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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