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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待出了正午大门,各自回府,上轿后我掩袖捂着心口又猛烈的咳起来,方才强忍半晌,现在咳出来半分没有痛快,只有撕心裂肺的疼。

      我展开袖口一看,淋漓的鲜血染在玄色的官袖其实是看不出的,只是袖子湿了,贴在腕子上凉浸浸的,很不舒服。

      落轿时我尚打着盹,倏的一惊,轿夫上前掀开帘子轻声道:“将军,到了。”

      我复起身,只觉头晕脑胀着,脚底下踩着棉花团一样,天旋地转,后背跌到地上钝痛一阵,自己晕了。

      再醒过来是子陵在叫我,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他捧着药端到我面前,声音竟是分外温柔的和我说:“快醒醒,把药喝了。”

      屋外的夜稠黑,台案上烛火透亮,我自己爬起来靠到床头,接过碗来一饮而尽,把空碗递给他,问:“我睡了多久?”

      “三四个时辰,下午季大人请的大夫来看你,说你心绪不宁要静养。”

      我再朝桌子上看,发现多了个小药炉在煎药,高子陵撩盖的动作很是熟练。

      我知道,这不是他第一回给我煎药,事实上,自五年前平江一役我负重伤从前线退回来,我的身体便不大好了,御医给我开了药方,让我一日三大碗把药当饭吃,在那之后我在将军府里喝的药大多都是子陵煎给我的,只是这一回,他亲自端到了我手边。

      我觉得他是在愧疚对我的冷落,便安慰他:“其实你是个好人,日后若是续弦,定能夫妻美满和顺。”

      他闻言手上一顿,药香弥漫的烟雾里,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

      他的笑我看不懂,便恹恹钻进被窝里,酷暑才过的天气,我还是觉得身上冷,子陵看了我一眼,竟解了衣衫也要上来和我同睡,我被他宽衣解带的动作一惊,两眼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只听他道:“你昏迷时手脚都是冰凉的,我让林韶陪你他不肯,我才陪你睡了一会,方才你喊着渴,我就给你煎了药来。”

      他仅着里衣,一边解释一边摸上床,在我上辈子,男子们把贞洁看的比命重,我那时候有个未婚的夫君,名字唤做楚眠,婚前我想碰碰他的手他都不肯,非要让我等到婚后,然我是个没福气的,没能等到成婚我便触柱死在朝堂了。

      所以这是我第一次和男子同床共枕。

      他和我隔着一层被子,紧紧抱着我给我传递暖意,我觉得我不能趁着自己生病借口去吃他豆腐,所以安分守己的睡着,手也不敢动一下,生怕惊着他。

      子陵微皱了眉,道:“你不用紧张,我不会乘人之危。”

      我自然晓得他不会,我现在就是一口气吊着。

      我不动是因为我害怕自己会把持不住,毕竟他在我的审美里,算是颇具姿色的那一类。

      在近距离看了他的眉眼后,我更坚定了这个想法,高丞相虽然面目可憎,但他儿子生的是真好,所以我虽对他母亲长相记不大清了,却很肯定他的长相是遗传自母亲。

      子陵被我看着,眉眼的冰雪融化了些,平素孤高自持的模样此刻温情些许,问我:“你和我一说话必要咒自己什么时候死,又设想我在你死后的种种作为很有趣吗?”

      “子陵误会了,我没有。”

      “今早一次,方才一次。”子陵淡淡看着我,“你还有了新词,续弦。”

      我被他问的一愣,回忆起来,好像确实如此。

      他叹气,单手把我的头抵到他的肩上,温暖的气息萦绕在我的脸颊,只听他淡淡说道:“我没那么盼着你死,你大可放心,你若死了,我也不会续弦。”

      我想他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想让你给我守寡。”

      子陵抚着我的头发,半晌听不见他的声音,我想抬头看他,他只把我抱的更紧,我只好缩在他怀里,汲取他给我的那点温暖。

      子陵猛地一剖白,我并没有多当真,他兴许只是不想让我成天提醒他,免得我死了给他落个疑似杀妻的骂名,他是爱惜羽毛,不然也不会正值年少宁愿强忍着,冒着绝后的风险,也不到外面养外室姬妾。

      我觉得起初在高丞相的预想里,应该是我一死他就把高子陵带回家再娶妻房,他应该没估计到我还能苟延残喘这么长时间,所以这段日子他看我的眼神更加的深恶痛绝了。

      我为他生为高选的儿子甚是同情,和我这样的人做了八年夫妻,该是比坐牢还让他难受。

      他看我不说话,把手上劲道松了些,问道:“你病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又不是什么大病。”

      “是嘛,为何季长宁知道?还专门给你请了大夫来。”

      子陵真是和他爹一样言辞犀利,此时我若和他讲起经过便要带出陈昀,他定会问我陈昀的下场,那我就要提到谢翎,之后免不了还要说起早朝后高选吃瘪,想到白日里他爹对我落井下石,势必要带出我对高丞相的一腔不满来,便懒得去解释了,只是见他如此一本正经,若不是知道他不喜欢我,我还当他是吃醋。

      我到底有些自知之明,只淡淡道:“碰巧而已。”

      他听出我话里的敷衍意味,抚着我发的手顿了顿,把我从怀里放了出来,我微抬头看他,子陵也淡淡望过来与我道:“药煎好了,我端给你。”

      他起身着了衣裳,把小炭炉上腾腾冒着热气的药倒进药里,端到了我手边,我倾身把药喝了,他垂眸看着我接过碗,转过身把药碗并药炉收拾妥当,便拎了出门。

      他一走,我才觉方才是不是言辞间得罪了他,把他给气的黑着脸出门。

      我卧在床上,片刻过后眼皮直打架,便打了个哈欠,把被子卷紧了入眠。

      一夜好梦。

      这几日安静修养着,不用理会朝廷里的事我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今晨日光熹微,透着镂花窗子洒在卧室里,琉璃给我端了水洗漱,我由她打理好衣着,便拎了把椅子自己到院子里晒太阳。

      眼看换季,东苑里的小丫鬟们把棉被也搬出门来晒,她们自玩笑她们的并不顾忌我,朝眼看去都是如花年纪,一个个打闹起来也尽是天真烂漫的。

      太阳照在身上懒洋洋的,听着那些银铃似的笑,我闭目养神,过了好一会,表妹过来看我,见我睡着,拽了我衣袖问:“表姐?你又睡着了?”

      我表妹姓殷,名溯雪,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她估计是看我病中,不敢哭唧唧的刺激我,好容易有了正经样子蹲在我面前。

      她只比我小两岁,今年二十三,和我同一年成亲,因无所出被丈夫立了由头要纳妾,我望着她那张与我三分相似的脸,觉得命运这种事情真是说不准。

      我静下来时总鼓捣着怎么让高子陵养外宅好把他踢到外面去,他偏偏不让我如意,表妹却因为感情即将被第三人插足而力挽狂澜着,或许是话本里刻画了太多出色而争气的貌美小妾把人老珠黄的正室踩在脚下夺其宠爱,抢其夫君,争其家财,造成了溯雪与日俱增的危机感,此刻她虽没有小妾迫害仍紧张兮兮的拽着我的衣袖道:“表姐,今早我收到夫君给我的家书让我回去,会不会他和婆婆已经商量好何时纳妾了?”

      我不言语,只静静看着她。

      她觉察出我不想在她哭闹了无数次的裹脚布上纠缠,不大情愿的转移了话题,“表姐,你的脸色又憔悴许多。”

      我“嗯”了一声。

      她匆忙起身钻进了我卧室里,来回翻找了一会儿,我侧首看着她,疑惑道:“你找什么?”

      “表姐,你的闺阁里怎么没有胭脂?”她站在我梳妆台前,推了窗伸头看我,“连女子的衣裙也没看到。”

      在我上辈子,涂脂抹粉是男儿家才会做的事情,现在我虽是个不济事的,好歹也是个将军,怎会去沾染那些闺阁里的玩意儿。

      还记得五岁时我娘要给我裹脚,我站在水井边上跟她讲,要是让我把那劳什子缠到脚上就是让我去死,我娘被我吓得愣愣的,然后我梗着脖子当真把脚从井沿上抬起来迈了一步进去,直接把我娘吓晕了过去。

      所以没有裹脚,不学女红针黹,都是我以命相搏得来的胜利成果,包括不去描眉上妆,不衣罗裙也是。

      表妹不懂我的心,颠颠从自己房里取了胭脂水粉来,让我捧着菱花镜便要给我上妆。

      我别扭的看着她,“这是做什么?”

      她十分直白的跟我讲:“你脸色太苍白,一点人气儿都没有,给你涂顺眼点。”

      等她涂好了,我捧起镜子来看,镜像里的我脸上煞红如猪血,人气是有的,顺眼也顺眼,只是不大像个人,倒像是只螃蟹,从灰青直接到烫熟,连个曲和婉转都不带的把我给怔了一怔。

      我叹了口气,把镜子搁到一边,与表妹道:“平日不见你上妆,原来身藏这样鬼斧神工的技艺,连审美品味都超脱众人,独领风骚。”

      一说起话,我害怕脸上厚重的胭脂会抖下来,所以我的声音即轻且柔,连目光都是分外温和的,把表妹哄的一开心,她又要给我挽髻。

      我不想头皮遭殃,拖着病体从她魔掌下逃了出来,迈出院子正碰上林韶过来找我,他从角门进来,今日换了靛青的衣裳,我差点没认出来,他蓦地抬头看见我的脸,我和他四目相对。

      他肯定是觉得我病糊涂了,伸手探上了我额头。

      我恹恹看着他,林韶把手抽了回去,似乎在憋着笑,只把头低着不再看我的脸,声音闷闷的十分忍耐的说:“襄王殿下与苏王爷来看望少将军,正在前厅饮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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