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平安京物语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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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佐为被逼着同时与十人对弈，在看台上坐着的众人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而在看台下，哪怕是在对局中，看着一开始下棋落子稍显犹豫的藤原佐为，提出十局对决的老头忍不住志得意满地嘲讽藤原佐为。
“拖延时间也是没用的，年轻人，承认自己作弊有多难？我看你举棋不定还不如干脆认输，跳下御河省事。”那人看着藤原佐为举棋不定的样子，仿佛自己已经赢了。
“我没有作弊，所以我不会承认！好不容易走到棋士选拔这一步，不管怎样，我都会全力以赴，这是我对围棋的热爱！”藤原佐为毫不退缩地对上对方，那灼灼的目光仿佛可以把一切污秽阴暗都灼烧干净。
原本气势十足的对方也被这目光看得有些后怕，不自觉朝后靠了靠，手也抓住棋盘边缘稳了稳身形，仿佛这样就能有更多的底气。
即便是这样了，对方依然嘴不饶人：“别以为你是藤原家的族人我就怕你，仗着家族行事在棋士这条路行不通！等会儿输了对局，羞愤自尽又说我倚老卖老，啧啧。”
如果是鲜御那不要脸的家伙的话，这会儿早就一巴掌扇过去然后得意洋洋地说，哥就是喜欢仗着家族行事，有本事你也投个好胎！酸！
也就是藤原佐为没有鲜御那么不要脸，所以被对方这句话气得面红耳赤。他只是旁支，根本不可能得到藤原家多少支持。甚至，从他到平安京开始，他所遭受的羞辱中有百分之八十来自藤原家。
尽管对决中，对面就没停止过打击羞辱他，但藤原佐为并没有被对方影响，还是照着自己的想法一步步走出自己的棋路。
最终，计算结果的时候，匪夷所思的是，所有对局都是平，也就是和局。
赢并不难，难的是把十局对决都做出和局。本质上藤原佐为是个并不愿意为难别人的家伙，与其赢十局，倒不如和局，这样既能让所有人看出棋艺高低，也不会让输的人受罚。
原本提出对决的人脸色已经变成了猪肝色，他自己也被结果臊得没脸。
这下子人人都看得出棋艺高低，也能看出棋品，明显的藤原佐为是在相让，哪怕对方咄咄逼人，诬陷他作弊，也没有用赶尽杀绝的手法报复回去。
先前还咄咄逼人的老头面对上首天皇的脸色，和众多公卿大臣戏谑的眼神，已经无地自容，只好强撑着精神请罪。虽然藤原佐为有意相让，却更让他记恨，觉得藤原佐为让自己当众出丑，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丰聪耳虽然有意为藤原佐为出气，但藤原佐为自己并不想追究也就只好教训几句：“既然藤原卿君子雅量不与追究，你也别做那等心胸狭隘的事，但你诬陷且作弊的罪名还是要处罚，朕的裁决是取消你三年的参选资格。你不该向朕请罪，三番五次折腾，总该给正主道歉吧？”
很可惜，以对方小心眼的程度，这笔在御前下不来台的帐又记在了藤原佐为头上，就连道歉都很敷衍了事。
那人只是朝着藤原佐为拱拱手，正眼也不看他，说话也含混不清：“我芦屋道真向藤原佐为致歉……”
相比较对方的敷衍了事，藤原佐为却是极为较真地回应了：“所以，我没有作弊，是你作弊了！既然来参加棋士选拔，就应该拿出自己真实的实力全力以赴，这才是我所追寻的棋道。道歉我接受了。”
被一个小辈教训已经够丢脸了，芦屋道真羞愤难当地退了下去。在他离开的时候，还深深剜了一眼藤原佐为。
除了中间这个插曲，棋士选拔倒是再没出什么差错。藤原佐为凭借卓绝的棋艺，年纪轻轻就被丰聪耳选为帝师，专门负责教导棋艺。一时间也成为天皇跟前炙手可热的人物，甚至传言有望和安倍晴明这位陛下最信重的阴阳师同等地位。
鲜御对于这位新封帝师没有什么意见，藤原佐为的个性太单纯了，根本就不是平安京那些会钻营会耍心机的老家伙对手，这只小羊羔并不适合复杂的官场。
坐在看台上，看着藤原佐为欢喜地跟着宫人去到新得的住所，鲜御忍不住和旁边两位，一个日出处天子丰聪耳，一个阴阳头麻仓叶王小声嘀嘀咕咕。
“我总觉得陛下你不怀好意啊？特地赐了住所，还在众人面前这么捧着他，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假晴明，在你这里留了个把柄，知道太多的我怕是也活不了多久啊？”鲜御感慨道。
丰聪耳面上平静，心里却是雀跃着，语气还算真实地反应了他的心思：“我曾经去问贵船神社的结缘神，有关小野妹子的转世，得到的答复是，今日选拔时被误解的年轻棋士就是小野的转世，虽然小野各种嫌弃我，但我果然还是忘不了他。这辈子，我也要把他绑在身边，一直看着他就好了。”
“陛下，我能说句实话吗？这简直就是孽缘！遇到你的小野妹子太惨了，上辈子在嫌弃的人面前备受折磨，这辈子被你这样的妖怪缠上，形同终身监禁，你真是个人渣啊陛下。”鲜御刚说完，就被“人渣”揍了一顿。
丰聪耳手摇折扇，如果忽略他抖动得越来越厉害的扇子，还有压抑不住的上挑尾音，那么他现在正襟危坐，穿得一丝不苟的样子真是禁欲又很一本正经。
“小野博学又有胆识，和他在一起很开心，我们可以从历法制度聊到……”丰聪耳一提到小野就开始滔滔不绝，核心意思就是全世界小野最棒。
鲜御忍不住道：“所以你对他的喜欢到了哪一步？亲亲摸摸就算，还是喜欢到了想……”继酒吞吹以后，我又遇到一个小野吹，生活太艰难，还不能选择撤退。
“我向结缘神许愿，如果这辈子我能和小野在一起，我就单独给结缘神修一座神社。”丰聪耳不害臊地说着。
鲜御一字一句话出大实话：“肮脏的py交易，藤原佐为太惨了。”
麻仓叶王抚摸着腰间的太郎太刀，不嫌事大地刺激丰聪耳：“单恋太惨了，幸好我不是。”
丰聪耳没有理会麻仓叶王的刺激，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给自己制造机会。
“要小野手把手教我下棋，期间不可避免的肢体接触，我要多出一些差错才能让他多手把手教导更多次……太美妙了……”丰聪耳美如好女的脸上全是遮掩不住的酡红，仿佛醉了又不愿清醒的酒鬼。
鲜御：“……”肢体接触够了！你咋不说摩擦生热！热能产生想深入接触，进进出出的化学反应？跟你们这些污妖王待久了，爸爸也污了……
麻仓叶王：“……”以权谋私还这么理直气壮！
以至于在未来时日，几次撞见堂堂天皇不顾体面地坐到帝师怀里的两人心照不宣地在心里唾弃丰聪耳。曾经一度觉得丰聪耳至少也有点圣人样子的鲜御觉得自己简直是瞎了。
总之，经过一番交流，鲜御和麻仓叶王都确定了丰聪耳对藤原佐为的包藏祸心，不怀好意。
天下的好羊羔都被野狼叼走了……
参加完棋士选拔的两人正打算回府休息，等到夜里去一趟罗城门的时候，就被急匆匆上门的平维茂拦住了。
平维茂急急拦住他们请求道：“两位大人，请跟我走一趟吧！”
平维茂甚至不给他们多余的时间解释，把两人拉上牛车就急着走，方向正是平维茂的府上。
牛车一路狂奔，到了平维茂住处才停下。直到把鲜御和麻仓叶王这两位阴阳师请回了家，平维茂才说起了缘由。
“上次偷窃鹤丸的时候，我妻子就有些精神恍惚，那时候我没放在心上。可是就在最近，祸事又接连发生了。家人都说这是鬼女的诅咒……”平维茂带着他们进入内室。
鲜御想到日本的鬼女红叶之乱正是这位平维茂将军平定的，抛开那些神化的部分，实际上安倍晴明也参与过，若说是鬼女的诅咒，那么晴明也应该不可幸免。
鲜御一进内室就闻到一股血腥气，随着纸门的打开，风撩动浅红纱质的帐屏垂布，铜镜前坐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妇人，在她手中还握着一把木梳梳理自己那头如瀑青丝，嘴里发出吃吃的笑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平维茂哑着嗓子轻唤道：“夫人。”
妇人转过了头，定定看着平维茂笑了起来：“我把丑陋的脸都撕下来，做成了面具，现在的我是不是更美了？我记得你曾经嫌弃我长得不好看，所以，娶妻生子以后，再也不愿见我。你不见我，那我来见你好了。”
妇人的面皮苍白如纸，憔悴不堪。眼角额头的细纹像是一道道沟壑诉说着岁月的无情。
伸手抚摸着这些沟壑，眼前的平维茂之妻又喃喃道：“人类会老会死，人类会比我年轻漂亮吗？你看，她都有皱纹了呢。”
平维茂像是终于想起眼前的是谁，仍是强自镇定地对他说话：“般若，是你吗？我并不是嫌弃你的脸，我是嫌弃自己走不出世俗的路，男女结合才是正道，人妖殊途还是不必再见了。”
般若的眼睛一瞬间通红，像是注了血，他伸出枯瘦的手撑着妆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步步缓慢地走到平维茂面前，单手勾住他的下巴低声呢喃：“真是个无情的男人，时间抹去了你的纯真，明明曾经那么依赖我，赶也赶不走地跟在我身后，叫我般若般若。”
平维茂侧头不去看他：“就当我负了你，般若，我和你不一样，人是群居的，我有家族，人会被言论左右，我做不到舍弃一切陪你去过妖怪的生活。”
般若抓着平维茂的手掐进他的肉里，慢慢变成一个血洞，那血洞又浸出了血。
“舍弃不了？舍弃不了？所以，你选择舍弃我吗？为了过一个正常人类的生活，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你在意别人的看法吗？你在意自己的名声吗？是这样吗？”般若问道。
平维茂吃疼地叫出了声，才回应般若的问题：“娶一个女人，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她是我孩子的母亲，我们会因为孩子相守一辈子。爱会有保鲜的时间，褪去热恋的温度，就和水一样没有滋味。”
般若笑出了泪：“所以，妻子是必不可少的白米饭，我是那杯凉掉的水。你知道吗？我就是利用你妻子产生嫉恨的心思，才趁虚而入，附在她身上。你当她是相濡以沫的白米饭，她却想独占你整颗心，就连一把刀剑都不能容忍呢。这样的心思难道不是因为清楚你不爱她，拒绝一切可能让你在意的东西。所谓的安全感缺失，占有欲就会作祟，”
看着平维茂忍痛的模样，般若又加重了力道：“茂君，我也想独占你的整颗心呢，如果我把你在意的东西一个一个解决掉，你是不是就会回头来求我呢，我就是想这么做呢，你要怎么办才好啊？不能爱那就恨我吧，恨我也需要记住我，把我记在心上。”
平维茂痛得说不出话，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般若笑得灿如骄阳，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在想，般若的爱太决绝，决绝得不适合他这样刻板又活得规规矩矩的男人。世俗就像一张网束缚着想要躁动的心，他就像一个网中人，习惯了安安分分套在网里活着，已经挣脱不开那张层层叠叠的网，重获新生。
般若看着面如死灰的男人又道：“你对不起所有，明明见到我还会悸动却舍弃不了世俗，明明不爱妻子还是娶了她，形同骗婚。像你这样不敢正视自己的男人也对不起你自己。你是周围人眼中是平定叛乱的英雄，在我眼中，你甚至比不上……”
般若的话未尽就被另一个人打断，进来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她拄着拐杖走到般若面前，然后颤颤巍巍举起了手中的拐杖，就这么一拐杖打在般若身上。
老妪歇斯底里地朝着般若吼道：“你这个害人精又来祸害我儿子，告诉你，就是我绝食让他娶媳妇的，你要是不满就冲我来！”
她一边说一边又用拐杖去打般若，般若这次没有避开，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
看着别人的家务事不好插手的鲜御和麻仓叶王，看着被动挨打不还手的妖怪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般若是妖怪，他有很多方法可以闪避，甚至可以还手，其实并不需要被动挨打。
“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其实父母何尝不是儿女的债。老夫人，与其让三个人相互折磨，为什么不痛快一点，如果不爱还不如和离，让夫人改嫁也能找到一个真心疼爱她的。说句大实话，你儿子真是一棵歪脖子树，凭什么让人家好好的姑娘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你都知道他是个弯的，还要这么多事地想用婚姻去矫正。恕我直言，这样的同妻和骗婚没有区别。”鲜御说话间已经揣了一团火在心里。
在老妪的拐杖挥向鲜御的狗头前，麻仓叶王已经拉了鲜御一把，避开了这一拐杖。
后怕的鲜御拍了拍狂跳不止的胸口还是忍不住多嘴：“瞎说大实话也被打，老太太，世界这么美妙，你为何如此暴躁，这样不好。”
还被般若抓在手里的平维茂也劝道：“母亲，你打我就算了，打伤别人会被问罪的，这两位都是阴阳寮里的阴阳师。”
老妪听了两人的身份便是眼前一亮：“你们既然是阴阳师，就该退治妖怪！怎么帮着妖怪为虎作伥，这只妖怪缠着我儿子多年，阴阳师的职责就是消灭妖怪。”
鲜御听着这话抽了抽嘴角：“不好意思，年纪大了，作为白狐之子的我和妖怪的渊源也是很深厚的。”
老妪听着鲜御自称白狐之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问道：“你是安倍晴明？狐妖葛叶的儿子？”
鲜御不明所以地答道：“葛叶正是家母。”
老妪收起了拐杖，叹了一口气：“我也懒得管你们这些破事，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她没有说明问先前那句话的用意，却能让人感知到，这位老太太应该和葛叶有些渊源。
说完，这个倔强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走了，还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后不和儿子说一句话，转头就去心疼儿媳妇和孙子了。
只留下一屋子呆瓜面面相觑，鲜御事不关己的淡定道：“老太太的意思很明显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般若的手一滑，平维茂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痛得龇牙咧嘴也没出声。仿佛做梦似的，傻在了那里，不敢相信，他顽固的老娘竟然松了口！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平安京物语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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