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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番外篇之一见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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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璇大皇子公孙念对天权太子执瑛一见钟情,非君不娶,入赘也可。陵光恼得好几天没有理他。天璇太子,公孙念的弟弟陵以桓不忍哥哥长跪父王寝宫殿外,就趁着给陵光请安的机会,替哥哥说了几句好话。公孙钤也趁机表达忏悔之意,说自己不该宠溺公孙念,以至于把大儿子惯坏了。
陵光扶额叹息,最终无奈道:“我何尝不愿他与所爱之人终成眷属!可他喜欢的,是慕容离的儿子!慕容离对天璇痛恨无比,怎会把儿子嫁给天璇的皇子念儿执意要去天权找执瑛,恐怕人见不到,还会遭受羞辱!再说……那执瑛脾性冷冷淡淡,未必就对念儿……”
殿门外,公孙念听到陵光这番话,黯然神伤。
天枢会盟不过匆匆数日,期间又发生了弟弟陵以桓与天枢太子孟之淇一同失踪之事,他与执瑛,着实没能说上几句话。
执瑛像极了慕容离,容貌身形、喜好脾性,尤其是那份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淡疏离。公孙念初见便倾心于他,奈何执瑛生性冷漠,再加上二人尚且年幼,执瑛从未有过回应。
三年转瞬即逝,孟之淇与陵以桓已经定亲,作为兄长,公孙念无比艳羡。他从前每个月写一封信寄往天权,如今三天就要写一封,前几日听闻天权王有意给执瑛选太子妃,再也坐不住,跑来恳求陵光,请他派出使臣前往天权提亲。
陵光不肯答应,公孙念跪求数日,终于听到陵光肺腑之言,一时间倒也茫然无措了。
公孙念出生时,父亲公孙钤不在,父王陵光独自守着他,过了近两年凄苦的日子。自从一家团圆,公孙钤与陵光总觉得亏欠这个孩子,对他百般宠溺,将他养成了调皮捣蛋的顽劣个性。公孙念说起来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潇洒恣意,还从未这般失魂落魄过。
最后,还是公孙钤将他唤进殿内,与他分析其中道理——“情之所至,金石为开。你若真的非他不可,那便坦诚相告,锲而不舍,又何惧不能打动他的心?”
这是公孙钤经验之谈,公孙念信得过。
于是他先写了一封信给天权王,随后带上几个侍卫就出发了。
执明把收到的信匆匆瞄了一遍,随手丢到了御书房的废纸箱里。废纸箱是红木描金,银锁镶玉,要多华丽有多华丽。箱子里满满当当都是信件,看字迹全都出自于一人之手。
“哼!”执明气不过,一脚把废纸箱踹翻,转身坐在了案几上。案几后面的天权王君慕容离正手持奏折看得入神,被他这么挤过来,不得不往后退了少许,偏执明不许,捧着他的脸颊叫他抬头看向自己。
“阿离,你看着我——本王不高兴!”
慕容离无可奈何地摇头:“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执明愤愤然:“还不是天璇的那个臭小子!三年了,他写了那么多信,阿瑛一封都没有回过,他还敢叫人送信过来!”
“阿瑛没有回过,是因为他不知道公孙念写了这么多信。”
“……我——我是为了阿瑛好!那个公孙念,顽劣成性,不成大器,怎么配得上我们的阿瑛!”
慕容离闻言淡淡一笑,仿佛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弯起来。
执明就喜欢他这样的笑容,跟着傻笑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嚷嚷道:“他跟我不一样!我……本王当年那叫大智若愚赤子心性,他才是真正的纨绔子弟……”瞧见慕容离笑得更明显了些,执明颇有些羞恼,索性转了话题,“我知道没收了公孙念的信不给阿瑛看是不太好。可是依照阿瑛的脾性,未必就喜欢那个公孙念,我这般也是省得阿瑛烦心罢了!之前把信丢了也就完事,可谁知这回他居然说要到天权来拜访……阿离,要不,我把他赶走吧?”
慕容离收敛了笑容,放下奏折,靠着椅榻,半晌儿不语。
他这是不高兴了。
想到昔年旧事,执明绕过案几,挤到慕容离身旁,伸手揽着他的肩膀,哄孩子似的轻轻摇晃:“我知道你心头怨恨难消,并不喜天璇人。既然如此,何必让一个身份棘手的天璇皇子给咱们阿瑛做王君,自找不快?我这就吩咐下去,等那公孙念来了,就说已经给阿瑛定好亲事,叫他回去别再来了!”
慕容离抬眼看看他,清亮的眼眸中渐渐冰雪消融,多了几分暖意。
他伸手将执明额前那屡头发理顺,给他整了整歪掉的发冠,轻声笑起来:“堂堂一国之君,怎能随意撒谎呢?”
执明不服气:“反正我们天权人才济济,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外来的把阿瑛给拐走!”
慕容离沉默少时,叹道:“万一……阿瑛就是喜欢呢?”
天权王夫夫来到东宫时,太子执瑛正在跟老太傅探讨史策。执明听到老太傅的声音就想掉头溜跑,被慕容离斜视一眼,立刻乖乖整理衣冠,强装镇定地迈进殿门。
老太傅把太子执瑛夸了又夸,再看看背着手身形摇晃,半点儿正行也没有的天权王,叹了口气,告辞离去。
执瑛给两位父亲请了安,一家三口围着书案坐下,慕容离问了几句功课上的问题,执瑛不紧不慢地回答了,得到慕容离颔首赞许。父子二人容颜相似,笑起来也如出一辙,把执明看得心满意足,只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潇洒的帝王。
等近侍把废纸箱拿上来,执明的笑容就变成了懊恼。
慕容离轻声道:“天璇国大皇子的信,你也收到了不少吧?”
执瑛愣了一下,默默点头。
执明恨不能跳起来:“什么?你收到了?可是那些信都被我——”转念一想,公孙钤何等聪慧,陵光又是心有九窍的,他们养出来的孩子,能傻到哪儿去?只怕公孙念早就知道他写的信并没有交到执瑛的手里,所以想方设法用了各种途径。执明防备再严,总会有那么几封漏网之信的。
执明咳了一声,掩饰小手段被戳破之后的尴尬:“……那你怎么没给他回过信?”
执瑛抬眼看看慕容离,眼眸里闪过复杂的情愫。他轻声道:“儿臣既是天权的太子,也是瑶光的血脉。瑶光与天璇有不共戴天之仇……儿臣不愿与天璇皇子牵涉更多。”
慕容离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垂下眼帘默默喝茶。
执明心疼儿子,也心疼慕容离,最终也只有叹息一声。
废纸箱里的书信,少说也有上百封,都是没能到执瑛手里的。父子三人在东宫的书房里坐了一下午。执明和慕容离对弈棋盘,执瑛便在旁边默默拆信看信。
黄昏时分,日落西山,金红色的光线钻过镂花朱窗洒满东宫书房,俱是一席红衣的慕容离和执瑛隔着书案,仿若两个坠入尘世的仙人。
信都看完了,执瑛慢腾腾地一封封折好收起来,整整齐齐地摆在红木箱子里,后来想了想,唤来近侍送上烛火,拿起一封信就要点燃。
执明心里头又高兴又难过,正要出口相劝,一只手探过去,拦住了执瑛的动作。
慕容离将信放回木箱,拉着执瑛的手,叫他坐到跟前来,像小时候那样把脑袋枕在自己膝盖上,一手环着他一手给他整理墨黑的长发。
一抹浅淡的笑从慕容离嘴角流淌出来。
慕容离低头看着儿子已经长开的容颜,道:“我恨天璇王,是我的事,你心悦天璇皇子,是你的事,不必混为一谈。瑶光与天璇虽然不共戴天,但多年前我已放弃复仇。这些年,瑶光得天权相助,日益强盛,天璇也割让了几座城池给瑶光,总归是不会再打起来了。仇恨,我记在心里带进坟墓便好,你无须为了我而错失真心。你是我的孩子,我只盼你此生平安顺遂,如愿以偿。”
“……那父亲喜欢公孙念吗?”
慕容离瞄了执明一眼,执明把到嘴边的“不喜欢”三个字给咽了回去。
慕容离笑道:“喜欢呀。幸好那孩子既不像公孙兄刻板迂腐,也不像天璇王霸道蛮横。若是你们俩能结成连理,有他陪你,相辅相成,你也能多些笑容。”
执瑛这才渐渐露出笑脸来。
他对公孙念虽不是一见钟情,可架不住公孙念三年来一封信一封信的纠缠。他未曾动过笔墨,却动了心。
三天后,公孙念来到天权王宫,终于再见到执瑛。
执明无可奈何,放他跟执瑛去城外郊游踏青。他们俩在玉琼花丛里相对脸红时,执明在凉亭下奋笔疾书。
这回不是画王八,而是罗列田产矿山、金银玉石、奇珍异宝、古玩珍奇……林林总总好几张纸。
慕容离来到凉亭时,执明还叼着毛笔苦苦思索有什么可以添加上去的,瞥见慕容离走进来,立刻捧起那几张纸跟慕容离献宝。
慕容离笑道:“你这个年纪再苦练书法,是不是晚了点儿?”
执明道:“不是,我在给天璇王写信呢!”
闻言,慕容离脸色沉下来,却不是为了昔日的仇怨。他开口时,语气里有几分酸溜溜的味道:“王上给他写信做什么?”
执明听出一点儿醋味儿来,顿时眉开眼笑,拉着慕容离亲亲热热地坐下,跟他解释:“阿离放心,我对你的心意,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总之永远都不会变!我啊,这是给咱们阿瑛要好处呢!天璇的皇子就算要入赘我天权,该拿的聘礼也不能少了!你看看,我有没有少写什么?是不是再加点儿东西?”
执明念念叨叨,十足的小财迷,慕容离窝在他的怀里,听他在耳边叽里呱啦,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这个人哪,一如从前,生怕儿子受了委屈,怕他慕容离有一丝一毫的不痛快。他大度到随手一挥,万民赋税减免,他又小气到一套笔墨纸砚也要跟天璇王计较……他像孩子一样任性胡闹,却又总在紧要的时刻,担负起身为夫君和父亲的重责来。
“你别把天璇王惹急了,他有两个孩子呢!要是弄得天璇国库空虚。将来天璇太子陵以桓娶天枢太子孟之淇的时候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别说天璇王翻脸,仲堃仪也要打上天权来的……”
“……这倒是。天璇王本来就不好惹,仲堃仪更是难缠,那个天枢王孟章看着瘦瘦小小年纪轻轻,心眼儿也多着呢!反正我列的东西足够了,就这么给天璇王送过去吧!”
春日渐暖,春风醉人,慕容离看看凉亭外雪白与殷红交融的羽琼花,在执明的怀里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闭眼假寐。
累呀!虽然养了个省心的儿子,可这个儿子毕竟是天权太子,他要成亲,做父亲的能不操心吗?
一转眼,儿子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回想当年颠沛流离,血雨腥风,慕容离不禁暗自感叹。那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有今日这般的安心。
幸赖遇上身边这个人。
执明两只手圈起来,用宽大的衣袖盖在慕容离身上,怕他吹风受凉。他抱着慕容离,望着盛开的羽琼花,唠叨这些年几国的事情——“……那个仲堃仪,仗着天枢王小几岁,身体大好,就把儿子丢到天璇,帮天枢讨好处。这几年眼看着天璇王把政事推给太子,和王君公孙钤逍遥自在,又羡慕起人家来,想让天枢王早些退位,就请神医又做了神药……听说他们的二儿子已经会跑了。陵以桓和孟之淇……蹇宾和齐之侃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不过没关系,你生阿瑛太辛苦了,我实在不忍心……不知道神医还有没有药,等阿瑛他们成亲了……”
昏昏欲睡之间,慕容离轻声说了句“好”。
执明低头看看他,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