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玻璃的T台》陈雨文

4、瘫痪

　　雷季杉躺在监护病房，四周都是闪动的仪器。他看见张小希就在他的眼前，两个人在穿着婚纱在草地上奔跑，但是他摔倒了，眼前一晃，就像镜头倒地那样，世界就倒了过来。
　　“来啊，季杉，季杉，追我。”张小希拿着花束在他身边跑过去，不断回头，“季杉，追我，追我啊。。。。。。”
　　雷季杉想爬起来，他的潜意识还记得自己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去做，想做什么？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但是他想要冲出这个房门，但是身体不听使唤，眼前的人越来越远，渐渐混进了人群中。“希希。。。。。。”她回头冲他一笑，转头不见。
　　在人群中擦肩而过。
　　“希希！”雷季杉醒了。一身的冷汗。
　　他突然想起来，他正在开快车！他企图追赶上买了他房子的小夫妇要回钥匙，然后赶去张小希的公司，他想在公司门口拦截到她，他冲动得想把戒指给她！
　　戒指呢！丢哪里了？雷季杉的脑子一阵疼痛，想要做的事情一件一件像闪电劈打一般刻在脑子里。
　　他的意识中想要找到戒指，可是这是哪里？雷季杉回想自己发生的事，只记得自己是出了车祸。头痛得厉害，一摸，缠了一圈纱布。
　　胸口疼得厉害，雷季杉不自主得去摸胸口，突然一种预感，或者说是恐惧包围了他。他纤细的手指渐渐下移，顺着身体的边缘往下触摸。
　　腿还在，但是没有知觉。
　　雷季杉的心寒到极点，指甲就快要掐进□□，他的手指甚至已经感受到了粘稠的液体，但是还是没有感觉。他的手开始一点一点往上确定位置，一厘米一厘米得往上移动，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雷季杉猛得拔掉呼吸管道，心脏受到刺激剧烈运动起来。喘着气想要支撑起身体，手臂才提起了一点就倒在床上。
　　眼前黑了一片，只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又出现张小希穿着婚纱的样子，“季杉，来追我啊。。。。。。”两种声音混合在一起，接着就失去知觉。

　　张小希站在监护病房的门口，隔着玻璃愣愣地看着昏迷中的雷季杉，他脸色苍白，身体被厚厚的白色被子掩盖，张小希的视线往下移，看到他平摊在床上的腿。心里一阵疼痛。
　　雷季杉不再能走路了吗？
　　他这么骄傲，他一定情愿去死。
　　张小希站了很久，看了很久，天已经灰亮了，她悄悄离去。

　　在ICU的第二天，雷季杉慢慢恢复意识。满眼的仪器，闪动的，表示他生命未完结的线条。
　　一个熟悉的，婉转的声音：“雷先生你醒了。”
　　点点头，还是那个在监护室的护士，温柔的眼神。摘掉雷季杉的呼吸器，轻轻在他耳边问他：“雷先生你想说什么。”
　　“我是不是瘫痪了。”雷季杉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你的脊髓完全损伤，胸下失去知觉。”
　　“等你的骨头长好了，可以通过复健来恢复。”护士顿了顿，见雷季杉还是闭着眼睛，接着说，“你可以坐轮椅活动，或者情况好一点还能用拐杖行走。”
　　“雷先生？”护士看看雷季杉没有动静，怕他又陷入昏迷。
　　“我知道了。”雷季杉转过头去，虚弱得说不出话。
　　“雷先生你好好休息，我是这个病房的护士，我和其他几个护士轮流24小时照看你。”
　　雷季杉闭上眼睛，难道她没有来吗？
　　“雷先生你先休息，过半个小时我再过来。”护士冲雷季杉笑笑，这么俊美的病人，ICU可是不多见呢。
　　“护士。”雷季杉皱着眉头叫住她。
　　“有什么事吗？”
　　“我觉得我好像是站着的。”雷季杉看着自己躺在床上的身体愣愣地说。
　　“是幻觉吗？”护士放下手里的东西，在雷季杉面前弯腰，“你现在还在发烧，可能是出现幻觉了。”
　　“我觉得我可以走。我觉得我就是站着的。”
　　雷季杉擦擦眼睛，可是明确看到自己是躺在床上。
　　“我帮你按摩一下吧。”护士把手搭在雷季杉的腿上。
　　确确实实没有感觉。
　　“不不不，你帮我翻个身好吗？”雷季杉冲着护士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是我躺着，可是肢体感觉就是在站立。”
　　“这个不行的。雷先生，你还在ICU，我们现在不可以给你翻身。”
　　“没有关系，你可以不告诉医生。”
　　“那，我只能试着帮你翻一点点。”
　　“谢谢你。”雷季杉觉得自己要是再这么躺着，迟早就要和这床融为一体了。
　　护士的手小心得扶住雷季杉的背脊，只想帮他抬起来一点，没想到这个小动作牵动了刚刚手术的伤口，他忍不住叫了出来，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雷先生你怎么了？”护士紧张起来，刚要按铃，被阻止了。
　　“没，没事，只是有点疼。不要紧。”
　　“那，慢慢来没，不要太心急了。”
　　雷季杉点点头，望向窗外。他看到了她。
　　他一直想见她，但是今天看到她了，他又害怕，非常害怕。手指又不自觉得滑向腿部。丝毫没有知觉。
　　他不能面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