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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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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楚本来不相信世界上有天才这种人存在,觉得即便存在也不会让自己碰上——直到她遇见了张娅。
张娅,江南人氏,家境贫寒,父母双亡,从小轮流寄居于叔伯家中,以奖学金完成学业。一路保送上大学,大二时拿到斯坦福全奖赴美留学,主修社会学专业,各门课程全A。
但仅此还不足以说明张娅有多牛。
在和她共处的几年当中,桩桩件件点点滴滴的小事都坚定了乔楚对她的一个认知:张娅是天才——起码在乔楚的字典里。比如,明明是主修社会学的张娅,竟然可以同时帮学经济的乔楚,以及学国际关系的周珏,应付学期作业、修改毕业论文。更牛叉的是,张娅为了节省时间,经常把他们两个的领域给结合起来,弄出一个涉及国际政治经济学这种跨学科的文章分别应付不同的教授——而且还深受好评。再比如,乔楚选美时,她稍稍研究了一下评委的资料,就能把评委们的提问方向猜个八九不离十。小到出门天气、星座占卜,大到总统选举、经济衰退,几乎没有她预测不了的事情。更可气的是,张娅觉得这些根本都不算什么,“雕虫小技耳”。而每当乔楚莫名惊诧极其景仰地问起:“你怎么知道的?”张娅只是很无谓地答道:“啊,多翻两本书,或者多想一会儿,不就知道得差不多了?”让乔楚被打击得几乎想撞墙。
套句周珏的评价,如果说乔楚是个美到不觉得自己美的美人,那么张娅就是个牛到不觉得自己牛的牛人。
天资和学业都平平的乔楚能被斯坦福录取,最重要的原因是沾了她那著名祖父的光,当然乔爸爸往学校捐的那一大笔让他事后想起都无比肉痛的银子也自然也功不可没。
乔楚第一天来到斯坦福报道的时候,她那对被她祖父称为“超级败家子”的父母,正在苏黎士拍卖场,对着最新拍卖的希腊艺术品流着口水。于是,她一个人穿过一层狼藉的酒瓶和散落的药丸,目不斜视地走过□□地在楼里溜达的女郎,来到自己的宿舍里。
当她走进宿舍,第一眼看到打扮装束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张娅,心里还是不敢相信运气有这么好,同屋是个跟自己一样的黑头发黑眼睛的亚裔学生。斯坦福向来有将不同文化背景的学生分配合住的传统,于是她就暗自揣度这是哪国的mm,日本?韩国?反正应该不是中国的,乔楚印象中的同胞都是热情而富有人情味的。但这个相貌平平的女孩有一种非常独特的气质,有些淡定又有点孤傲,不用开口便已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强大气场。
乔楚走了过去,试探地朝她的室友打了个招呼:“Hi!”
正在收拾行李的张娅,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朝她略一点头,继续做自己的事儿。
想到这四年时间也许就要跟她一直同居下去,乔楚决心跟这位友邦人士拉近距离:“Hi, I’m Judy. Could I have your name?”
“Apple.”张娅淡淡地应了一句。
“Apple!How lovely!Are you Japanese?”
“No.”
“Are you Korean?”
“No.”
“And are you from…… ”
张娅忽然不耐烦起来:“你是北京妞儿吧?”
乔楚又惊又喜,兴奋地几乎跳了起来:“对啊,我是!哇,原来你也是中国人呀!真是太好了!——咦,你怎么知道我是北京的?”
张娅笑笑:“你的英语有北京口音。”
%¥#※……乔楚顿时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张娅这进门的头一个下马威立刻让她脸红通通地烧了起来。
但是乔楚有个很大优点,就是脸皮该厚的时候就足够厚。比如,一般人遇上张娅这种拽人,正常反应就是自己该干吗干吗去,不再往铁板上继续踢。可乔楚不,她继续不屈不挠地问:“Apple!你的中文名是苹果吗?你是哪儿的人?”
张娅瞄了她一眼,不动声色道:“我叫张娅。浙江人。”
“张亚?亚洲的亚?”
“不,卓娅的娅。”
“卓娅是谁?”乔楚搔搔头,“是很有名的明星吗?我不太知道。”
张娅终于拿正眼看着乔楚了,不过是那种仿佛看着白痴一般的眼神,让乔楚如同万箭穿心,痛苦不已。
张娅直起身,带着点讽刺的笑容:“卓娅,前苏联的一个著名女英雄。娅,女字旁,加个亚洲的亚。明白了?”乔楚点点头。
张娅上下打量她了一番:“斯坦福今年给中国大陆的offer不太多,你应该不是有牛paper或者牛成绩的人,那就是有牛推了?”
“牛推?”乔楚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转念一想:“你是说牛推荐吗?呃,呃,可能是吧~~我爷爷是乔逸之……”乔楚越说越心虚,还没敢提到自己老爸花的大把银子。
张娅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是说,著名的医药学家、商界巨子、斯坦福校友的杰出代表,乔逸之生出的孙女是你这样的?”
这一下,即便乔楚脸皮再厚个十倍,也被彻底打倒了。
多年以后,乔楚提及当年初次见面的情景,还是恨得牙根痒痒:“死张娅,我跟你无冤无仇,你那时怎么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把我往死里整?”张娅一边大笑,一边说:“谁让你在新生报道的第一天,穿着全套的香奈儿,背着LV的大包包进学生宿舍。那副暴发户的行头,让我这个穷学生看一次就想扁一次——更何况你还长的那么好看,我都快妒忌死了。”
原来张娅那个时候是妒忌她啊?乔楚立刻觉得荣幸之至,“可是,我那个时候被你打击的,只觉得自己百无一用窝囊已极,真想从楼上跳下了却残生呢。”
却说当时惨遭打击的乔楚,虽不至于立刻跳楼去,但在张娅的毒舌之下还是毫无还口之力,愣在了一边。看着张娅驾轻就熟地收拾东西,铺床叠被,并且还用铁线轻巧地在她自己床边拉了道床帘,动作娴熟,手脚麻利。
乔楚呆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也该收拾行李。她笨手笨脚地打开箱子,打算把箱子里的书摆到书架上,看了一眼尘土堆积的书架,便满屋子地找抹布,把它细细擦了一遍。看到旁边另一张同样脏兮兮的书架连书桌,犹豫了一秒钟,还是顺手把它擦干净了。她打开箱子时,不小心压到了放在一边的张娅的皮鞋,于是她费劲地又抬起箱子,将鞋子移了出来,摆正放好。
张娅一一看在眼里,一言不发;只在她满屋子乱窜找抹布的时候用手指了指窗台,示意了一下。乔楚也有样学样,酷酷地拿了抹布就走,一个谢字也不吭。
张娅把自己东西归置好,拍了拍手,拿着包就往外走。快走到门口了,忽然犹疑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到底还是自顾自走了。
这边乔楚把自己的东西翻了个热火朝天,怎么感觉总也收拾不完,不一会儿就觉得肚子咕咕直叫,再看自己的大箱子散落在地上,各种书籍和化妆品东一堆西一堆将整个宿舍的地板占据大半,决定好歹收拾利落点儿再走,免得影响别人——虽然那是个又拽又酷又讨厌的家伙。但任何时候,尽量不给人添麻烦是乔楚一贯的原则。
张娅回来时,乔楚还在跟她的行李努力奋战。张娅看着满地狼藉的东西,问:“还没收拾完吗?”乔楚顾不上抬头:“对不起,我很快就好,不会妨碍到你。”
张娅默默走过去,把手上的饭盒放在桌上:“不着急,还是先吃饭吧。……呃……给你带的。”说完又转身出门。
乔楚再一次的莫名惊诧。连忙跳起来冲到桌旁,打开饭盒,一股浓浓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令她立刻食指大动。
于是,乔楚扔下满地的东西,开始香喷喷地大嚼张娅带上来的意大利面,边吃边夸正点,吃着吃着又忍不住想笑:“这个臭张娅……”
一盒意面让乔楚充分认清了张娅刀子嘴豆腐心的纸老虎本质,从此她再也不管张娅怎么横眉以对或者冷眼相看,迅速地牢牢地吃定了她:“张娅张娅,洗衣房怎么走?”“张娅张娅,你的意面是哪家餐厅买的?那么香。”“张娅张娅,你怎么对学校这么熟?以前来过?”
张娅忍无可忍:“笨蛋乔楚,你难道不知道世界上有google map这种东西吗?”
于是张娅耐心地演示给她看,怎么用google寻找地图,熟悉方位:“我在国内的时候,就弄清了这些地方,把周围建筑都熟悉了一遍。还有校园的bbs上对各个餐厅的东西都有评价,你可以自己去看。”
两个人虽然刚开始时互相看不对眼,但毕竟还是要共处一室,于是不多时两人就开始交流生活习惯和各自喜好来。张娅明显对乔楚有点儿不太放心:“喂我说乔楚,你不会喜欢摇滚音乐吧?”
乔楚自打进门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张娅害怕的样子,不由地心头大爽:“啊,你说得太对了!重金属和电子音乐,那就是我的最爱!”然后一脚踢翻凳子,抄着本书卷起来当话筒,歇斯底里地对着吼唱道:“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象飞翔在辽阔的天空——就象穿行在无边的旷野——”
张娅早就看出了她眼底的那一丝狡黠。张娅笑了:乔楚你个小样儿的,跟我斗,哼哼。于是,唱到一半正high的乔楚目瞪口呆看到了这样一副景象:张娅一边兴奋地说乔楚你真是我的知音,一边飞快地跳到了桌上——可怜的桌子都快被震裂了。又矮又胖的张娅在桌上边唱边跳:“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
两个人最后都笑得滚在了地上。
日子久了,张娅慢慢发现,乔楚虽然不太聪明,但是善良单纯,而且乐观开朗。她有着典型的北京姑娘特质,比如为人做事大大咧咧,比如大嗓门,比如说话不过脑子。但她身上最可爱的地方是她那股子与她温柔外表不相称的豪爽和直接,任何人见到她这种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做派都会喜欢她。何况她还是美女,而且是一个没太把自己的美貌当一回事的美女——这简直太罕见了。
天性热情合群的乔楚迅速熟悉了环境,开始在校园里呼朋引类拉帮结派参加各种派对。而且她还看不惯张娅这股子“独”劲儿,经常不顾她的强烈抗议和白眼把她从书桌边强拉硬拽走参加集体活动。于是,独来独往十几年的张娅,跟乔楚住了几个月不到,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比如经常像笨蛋乔楚一样开始傻笑了,比如不再眼睛朝上地走路了,比如在热闹场合也能掺和着开上两句玩笑了。
而用乔楚的话来说,就是:“哇张娅,你跟我混了这么久,终于有点儿人味儿了!不容易啊!”
张娅无语。乔楚这家伙最近是越来越嚣张了。不过如果你的室友是一个不骄傲不跋扈、品性纯良、偶尔还懂得为别人着想的美女,笨就笨点儿呗,烦就烦点儿呗,毕竟还不算太坏,对不对?张娅这么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