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永远死不成》漾桥

23、第二十三章

　　昼隐眼底的绿意乍现，他精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随意挥了一下，四周的绿植突然拔地而起，几枝汇聚在一起，像是极其拥有力量的手，将缠绕在苏渝身上的藤条切割撕裂开来。

　　缠绕在身体上的紧绷和窒息感消失，苏渝倏地往地上坠去。

　　落地的瞬间，苏渝被人接住，落入昼隐温暖的怀抱里。
　　她抬头就看到昼隐幽深带着绿意的莹亮双眼，里面积蓄着她从未见过的担忧和愤怒。

　　愤怒……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身后的大地裂开，迸射出无数条粗壮的枝条，向着王教授袭击过去，带着怒意和杀意。

　　细看之下，昼隐那泛着纯粹绿意的眼底居然也染上了一丝猩红。

　　苏渝一滞，猛地反应过来，拉着他的手臂晃着，视线担忧地往后看。
　　“王教授——王教授是无辜的，他不会想害我的！”

　　藤条在离王教授的眼球还有两厘米的时候骤然停住，尔后缓缓向后，将他包裹缠绕起来，连同王教授召唤出来的那些枯萎藤条，紧紧裹覆在一起。

　　王教授还在挣扎着，手指和身体都被绑住固定，无法指挥枝条攻击，只能发出像是野兽一般的吼声，狂怒着。

　　身后的枝条也骤然失去控制和支撑，苏渝惊觉前台小姐姐马上要从高空坠地，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昼隐召唤出的枝条已经将前台小姐姐托住，轻轻落在地上。

　　诊所里一片狼藉，像是被席卷洗劫过一般。

　　苏渝心有余悸地环视一圈，后知后觉自己还在昼隐的怀里，她的手臂还本能地环在他的脖颈。

　　空气里有片刻静默。

　　昼隐眼底那一丝猩红和绿意都渐次消失，他恢复了往日植物一般的沉静和漠然，微微倾身，想要把她放回到地上。

　　苏渝死死勾住他的脖颈，却不肯下来。

　　她的视线盯着昼隐的眼底，像是刨根问底一般，开口问他。
　　“你也会有失控的时候吗？像是……刚刚那样。”

　　刚刚她绝对没有看错，昼隐对王教授有杀意。
　　他分明是公正理智怜悯众生的，刚刚一瞬间……真实得像个人，却又不像他。

　　昼隐垂眸望着苏渝。

　　“苏渝。”
　　他开口，声音像是林间落叶的沉静。
　　轻易看透解读她的全部心思。
　　“那是你的人性，不是我的。你记得吗？溶血结契以后，你的人性也过渡给了我。”

　　她的人性……

　　苏渝蹙眉。

　　昼隐分明看透了她的心思，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她脸上染上一丝愠怒，瞪他。
　　“你都看得到我的想法，怎么，还非得我费力张嘴说一遍吗？”

　　“苏渝，”昼隐的声音似乎带了一声轻叹，“我已经努力克制自己不去读你的想法，为了你说的，你们人类的隐私。”

　　她一瞬间默然。

　　深吸一口气，苏渝开口。

　　“好，那我说。”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确认我自己是一个承受能力不错的人，但是我不能这样莫名其妙和你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经历这离奇的一切。”

　　她不自觉地又用到了带着小情绪的形容词，但是昼隐并不是有着七情六欲社会化生活的人类，他对此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苏渝忽然有些恼怒又无力。

　　她凑近了，想要从他眼底洞察点什么。

　　冷不防问。

　　“昼隐，你喜欢我吗？”
　　“从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爱上我了？”

　　昼隐在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还没有任何的表示，直到她一脸不确定地问二句话出来，他才皱起眉，脸上有了些松怔，甚至是无奈。

　　“你那时候才五岁，还是个孩子。”

　　他就用他这张俊逸的脸，还有那双深邃的眼，噙着一点无奈看她，似乎在说“我又不是变态。”

　　苏渝脸颊有些发烫，视线也有些不安，望着他，不甘地嘀咕：“你也不是人类啊，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遵循人类的伦理法则。”

　　“算了算了，”她不想自讨没趣，挣扎着就要下来，“反正你肯定又要说是我的人性融入了你的身体里，溶血结契导致的你不得不保护我跟着我……”

　　她还没嘀咕完，又挣扎了一下，确认这次是男人加重手下的力道，不肯放手了。

　　苏渝也不恼，有些挑衅地扬着下巴看他：“我说的不对吗？”

　　“我决定救你的时候，还没有结契，也与你无关。”

　　决定救你，与你无关。

　　苏渝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就这样蹙眉看他。

　　“那个时候，觉得你不一样，所以救了。”

　　昼隐就这样，眸底沉沉暗暗地俯视着她。

　　“这些年，我几乎多数时候都在你身边，看你长大，读你的心思。我所关于人类的情感都是来源于你，那些细微的情感，都向着你，我很难骗自己，这只是因为溶血结契。”

　　苏渝眨巴了下眼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心跳蓦的快了一拍。

　　“你，你是说……”

　　昼隐的胸膛深深起伏了一下，尔后缓缓回落，带了点心甘情愿的认命的意味。
　　“如你所见，我好像是你们人类说的那种，喜欢你，如果你说是爱，似乎也可以。”

　　“但是因何而生，从何而起，我也不知道。”

　　什么叫似乎……

　　苏渝瘪了瘪嘴，心底却像是一下子沉入水里的一大块冰糖，一丝丝往上泛着甜意。

　　再开口，压不下去的唇角快要暴露她的心意。
　　她故意板着脸问：“你是不是为了约会，看了什么恋爱指导指南，才说的这些话啊……”

　　昼隐神情认真地望着她，没有回答她这幼稚的问题，却说。
　　“苏渝，你要好好活着，不论什么时候，都好好活着。”

　　她唇角一下子松散下来，没懂他这突然的告解：“你什么意思……”

　　“没有，就是刚刚一瞬间想到了。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我不保证我能活。但我唯独不后悔，溶血结契最后一刻，我把它改成了单缘结契。”

　　好端端的，他这话说的却像是鉴别。

　　很不对劲。

　　苏渝松了手臂，忽然抬手捏他清隽的脸颊，捧着瞪他，一脸警惕和防备。

　　“你什么意思，你又要去哪里？”

　　昼隐摇头。
　　“我哪里也不去。只是……我不记得我和灵山有什么过节了，但我能感受到，他来，是奔着我的命的。”

　　苏渝手指颤了一下，旁边的王教授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身体忽然像被劈裂了一样，从他体内缓缓弥漫出来一团黑气，汇聚成一个高大的人形。

　　“不记得了……呵，失忆的人就是好啊，不会记得过往的痛苦。”

　　那黑雾忽然冲涌过来，苏渝忽然闻到了一股腐木的味道。
　　四周崩裂出的藤条生出一面盾墙，把他们隔绝在安全区域内。

　　那黑影也不再往前，明明没有五官面孔，却像是一双垂死挣扎的双目瞪着他们，让人不寒而栗。

　　“可我被斩断手脚伏于地下日日夜夜滋养这些废物的时候，我的痛苦，你们感受过吗？！”

　　那黑影咆哮着，声音变得凄厉。
　　“昼隐，您是神，为了这群渺小的生物，把我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却只能眼看着他们把你遗忘，看着自己失去记忆，缓慢消失。你后悔吗？我们明明可以统治这个世界！”

　　昼隐像是被某些字眼击中了，他蹙着眉，眼底的猩红一闪而过，尔后有些头痛的，身体都软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清明，死死抱着苏渝。

　　“呵，毕竟我们曾经是兄弟，如果你现在肯醒悟，我可以不计前嫌的，我们可以回到从前……从前啊，你坐山为王啊，整个世界都是你的，你不想吗？”

　　昼隐似乎被他的声音诱使着陷入了回忆，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瞳孔里的黑色缓缓扩散开，占满整个眼球，忽然透出一股陌生的气息和让人畏惧的杀气。

　　黑影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癫狂，甚至因为兴奋染上了战栗。
　　“至于这个女人——”

　　顺着他的话音，身后伸出枯萎的藤枝，像是利刃，悄无声息地向着苏渝的胸口而去。

　　苏渝想要挣扎呼喊，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也失了声音。

　　“不如就让她陪这些愚蠢的人类一起下地狱吧。我的属性你知道的，只有她会死，你的灵力还是会归还给你，不会有分毫——”

　　那藤枝的尖端已经快要刺进苏渝的胸口，她的心脏开始跳的飞速，心里乱糟糟的，默念着昼隐的名字，只能在心底里呼唤他。

　　就在尖端压迫着皮肤快要刺破胸膛的时候，昼隐身后倏地破土而出更大，泛着生机和绿意的枝条，一下子将那枯枝拦腰斩断，尔后向着黑影带着凄厉呼啸刺去。

　　昼隐眼底的黑色散的干干净净，眼底只剩清冷和不可侵犯的净澈。

　　“灵山，你别动她。”

　　那黑影被戳散，很快又汇聚起来，沉默过后就是癫狂的笑意。

　　“好，昼隐，你知道我以前最怕什么吗？最怕那个高高在上没有弱点的你，如今你有了人类的七情六欲，有了这么个可怜生物作为软肋，你还能再镇压我一次吗？”

　　刚刚还失去意识的王教授忽然挺直了脑袋，眼底倏地迸发出红色暗含着黑色的光芒。
　　他只轻轻一动，身上缠绕的枝条就断裂成小截，纷纷落地。

　　黑影已经全部隐没到他身体里去，他挥手，身后就连昏厥的前台小姐姐都倏地站了起来，带着人类不能有的速度冲了过来。

　　昼隐想要反击，却蓦的捂住胸口，蹙眉，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

　　苏渝低头，就看到昼隐的手臂像是一下子失去了生命力，一点点变成了枯萎的藤枝。

　　“昼隐！”

　　面前的枯枝袭来，苏渝心都快要离体，慌乱之际，捧着他的脸，闭着眼睛，脑内回忆着家里的场景，死死吻了下去。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苏渝率先闻到自己房间沐浴露的香气，眼睛还没睁，眼角先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