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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长垣血尸(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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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氏二人既已猜到这游戏的目的,对着所谓的彩头,便也兴趣不大了,倒是楚云岫一副颇有兴致的样子,似是对彩头很是好奇。
几人随那弟子上了摘星阁,楚云岫与顾氏交好,对岁寒宫里也甚是熟悉,便不见外地向祁晏他们介绍道:“这地方其实是个岗哨,有重华弟子彻夜值守,除了这摘星阁,还有揽月阁、登云阁和听风阁,分别掌管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楚云岫指着东面对应位置上的望楼:“那边就是揽月阁,刚好背靠青澜殿。”
祁晏只觉青澜殿这名字有些耳熟,仔细一想,似正是方才顾牧之在问仙台上自报家门的地方,这便顺着那个方向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可不要紧,只见一缕赤色狼烟从揽月阁升起,接着便听得那重华弟子惊呼一声“不好”,也顾不上什么颁发彩头,冲向哨位大喊道:“青澜殿有异,速速传讯!”话音方落,摘星阁的烽火也被点燃。
祁晏与祁长风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明白对方在想什么——月梁姑娘!
若他们先前没料错,月梁一定就在青澜殿为顾牧之解蛊毒,现在虽不知道青澜殿出了什么事,但如果真的乱了,月梁一个盲女自然是难顾自己周全。
“出什么事了?”楚云岫亦是很关心顾家的事,抓住那重华弟子便追问起来。
重华弟子也摇摇头,只解释道:“赤色狼烟,表示事态紧急!”
楚云岫眉头一皱,当即吹响了顾兰佩的竹哨,片刻功夫,他们面前便现出一只金芒法阵,顾兰佩站在阵中,面色亦是凝重:“我们且去青澜殿那边看看!”
青澜殿固然是顾氏长子的住所,外人不便擅入,况且若真要保守血蛊的秘密,更是断不能让他人乱闯的,但顾兰佩显然对祁氏二人并无戒心,反是一招手,直接将他们纳入帮衬之列,直接带着楚祁三人一并传送到了青澜殿外。
或许,血蛊的事情,祁老宗主也是知道的?
祁晏这样想着,看向祁长风,后者也与他猜到一处,默契地略一点头——老宗主既然是血尸之战的主力,定是内情知道最多之人,顾兰佩这般不防范,想必是以为老宗主已把这秘密告知给儿子了……
此刻的青澜殿中,正乱成一片,据说竟是有匪贼闯入,想要夜袭顾掌事使,中途被巡夜的守卫发现,现在正在四处搜寻逃窜的匪贼。
“兄长那边没事吧?”顾兰佩正向护卫首领询问的功夫,只听得殿内一阵喧响,继而有人冲出来报信道:“妖……有妖怪闯入大殿!将那医女给掳走了!”。
“什么妖怪?”楚云岫诧道:“这岁寒宫里怎么还能有妖怪?”
“那……那妖怪生得狮头鹿身、浑身鳞甲,长啸如虎,一口就把那姑娘叼起,破窗而出……看着,倒像是上古妖兽之类……”
“上古妖兽绝迹多年,怎会今晚突然出现在岁寒宫里?”顾兰佩摇摇头,沉声道:“多半——是幻术。”说罢,又追问道:“那妖兽往哪跑了?”
“西门方向,”护卫回身一指:“已经去追了。”
顾兰佩却依旧摇头:“若真是幻术,怕八成是追不到了。”他这么说着,快步朝大殿里走去,楚云岫紧跟其后,祁晏与祁长风则一并被殿内护卫当做顾二公子的朋友被让了进去。
青澜殿内,顾牧之尚还穿着单衣,只草草披了一件大氅便迎了上来,只见他长发披散,面色憔悴,一副刚从病榻上爬起来的样子,眉目之间却满是焦灼之色:“二弟,云岫。”顾牧之和楚家三公子亦是相熟,对自家弟弟这位挚友的形影不离,自然也见怪不怪,但是视线打量在后面那两个年轻公子身上时,却微微一怔:“祁少宗主也来了?”他说着,双手一拱:“今晚我这里出了些意外,让你们见笑了。”
“今晚我们本是和祁兄他们一组寻彩头,正巧在摘星阁得知你这青澜殿有异,情急之下就一并赶过来了,刚刚听说是有妖兽掳走了月梁姑娘,那祁兄他们不是正好赶上了嘛!祁氏除妖术五洲闻名,定能助咱们擒住那妖兽!”楚云岫脑筋活络,本就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几句话,就把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祁氏二人交代得合情合理,至于他们与月梁之间的渊源,此刻也没工夫再说了,楚云岫环视了一圈,便问道:“顾大哥,那妖兽可留下了什么痕迹?”
“你们随我进来。”顾牧之点点头,当即领着众人走进内室,这正是他的卧房,方才月梁便是在这里为他疗伤。眼下这房里一片狼藉,月梁的医箱被打翻在地,瓶瓶罐罐碎了一片,福叔正蹲在地上,匆匆忙忙收拾,一看见众人回来,便急着询问有没有救回他家姑娘。
“福叔,你先别急,我殿内的护卫已经去追了,定会将月梁姑娘安全带回的。”顾牧之安抚的同时,大家已经分头在房间内查看起来,祁长风检查过那妖兽逃走的窗棂,笃定道:“此物,非妖。”
“那便真是幻术了?”楚云岫一皱眉:“这五洲之内,善幻术者,唯独是西荒的千臣人,那蛮夷地方与中土素无往来,怎会潜入宫中,掳走一个医女呢?”
“此幻术,或许非彼幻术。”顾兰佩亦是检查过窗棂,蹲身在地上摸索一番,众人围上去一看,他竟是捏了一手香灰。
“有人用迷香惑人神志。”祁长风接过话茬儿,继而皱眉,似有不解,他方要开口,却被祁晏轻轻拽了一下,这才咽下嘴边的话,没再多说什么。
这时候,一直候在一旁的福叔忍不住插嘴道:“诸位公子大人,幻术的是可否待会儿再慢慢研究,这么半天了,我家姑娘可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让我如何跟我们家主交代啊!”老人家仿佛是真急坏了,一边叹气一边在屋里头乱转悠:“我家姑娘本就眼盲,这一去真是生死难测,九死一生了!不成不成,我得赶紧通知我们家主……”
“福叔您稍安勿躁,我们顾氏的人您还信不过嘛?且先等等,不必现在就惊动风偃楼那边吧?”顾牧之拉住福叔又是一通劝 ,这回是他们顾氏有求在先,却没能护好人家周全,可谓失尽了礼数,此刻顾牧之更是唯恐事情闹大,让顾氏颜面扫地:“您放心,我这就安排重华弟子出动,今夜定要将月梁姑娘寻回!”顾牧之这话放出去,自然不能食言,福叔也不好拂他面子,只得点了点头。顾牧之这才松了口气,当即唤了手底下羽御的人来,只不过这种喜庆的日子,整个五洲有些名头的仙门宗室齐聚仙都,若羽御兴师动众,怕是要引人误会,于是被传唤来的,只是个负责边境护卫的小翎卫而已。但说也巧了,偏偏这个小翎卫,还是个熟人——正是那在客栈外就见过一次,在问仙台又见过一次的碧落!
“顾大哥,你这安排一个姑娘家去寻另一个姑娘家,也太凶险了吧?我看我也一并去算了,那月梁姑娘我也刚好认得,正好能还了人家姑娘一桩人情!”楚云岫看见碧落,那眸光就是一亮,立刻拍着胸脯自告奋勇。
祁长风斜睨了他一眼,也道:“我也一道去,一样,还人情。”
“那便劳烦祁少宗主跑一趟了!”顾牧之一拱手,抬眼却是和自家二弟交换了一个眼神:“兰佩,你也一并去,多少有个照应。”
顾兰佩立即点头应诺,一旁的楚云岫见这般阵势,当即朗声笑道:“行了!福叔,这回啊,您就把心搁得肚子里吧,等不及天亮,我们就能把月梁姑娘给您送回来!”
于是,翎卫碧落带了一小支羽御卫队,再加上祁氏二位,顾二公子与楚三公子一并策马出了岁寒宫,这一趟看似低调,实则更为兴师动众,他们根据青澜殿护卫传回的消息,一路追出了仙都,往西狂奔,不多时候,便赶上了追着“妖兽”出来的护卫,但随着那护卫们所指往前看去,却是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瞅不见那些护卫口中,所谓“衔着人的妖兽”……
“果然,并非有人施展幻术,而是青澜殿的人全都中了幻术。”祁长风这句是与祁晏耳语说的,方才在顾牧之面前,他就察觉了整件事有些不对头:“这个掳走月梁的人这般故弄玄虚,嫁祸蛮族,反而更让我怀疑,是他们顾氏出了内鬼。”祁长风哼了一声:“毕竟,能在顾氏长子的大殿里来去自如,还能用迷香的人,必是对青澜殿极其熟悉之人!”
“少宗主,你以为顾氏的二位公子就没察觉这一点吗?”祁晏轻叹一声,若不是见碧落被牵扯进来,他本该劝住祁长风不淌这道浑水的:“顾牧之之所以让顾兰佩也跟着,还不是怕被我们撞见了什么家丑……”
祁长风是个爽直脾气,自然最瞧不起这般道貌岸然,他冷哼一声:“谁在乎他们的家事,我只救我的人,还我的情罢了!”
“你自然是不屑一顾,但人家却不见得不揣测你。”祁晏摇摇头:“对于这些名门望族来说,声誉为重,容不得一点纰漏,咱们祁氏避世多年,便是不愿意招惹这些是非,很多事情,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好。”他说着,眼神忽而黯淡下去,眸子混沌了一瞬,等再清亮起来,却刚好遇上祁长风的凝视,祁晏微微一怔,强忍着没避开这少年锋芒炽盛的视线,轻声道:“属下失言……”
话音未落,却忽的被自家少宗主抓住了手腕,用力一捏,祁晏又是一愣,见祁长风那锐利的眸光忽如春风吹拂过眼底般,又渐渐透出暖意。
“阿晏,你是不是也想家了?”
这轻轻的一句,却问得祁晏心口闷痛,他怔了怔,竟一时没反应过来祁长风口中的“家”是哪个家,迟疑了一瞬,才尴尬一笑:“是啊,明日便能回珞洲了,所以才要多加小心,别横生什么枝节才好。”
祁长风嗯了一声,却没松开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许是夜色太浓,映得他眸光沉沉:“明日,咱们一定离开这个破地方。”
祁晏点点头,心中却并未因着祁长风这句话而宽慰许多。今晚这事,他有一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有人会打月梁的主意?到底是他们顾氏内部出现了内讧,还是自己的风偃楼其实已经被人暗中盯上了?
就在两人说悄悄话的功夫,前面的人似又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尽管已经拆穿了幻术,却还是往前追去,祁晏与祁长风对视一眼,忙策马赶上,只听楚云岫沉着脸解释道:“方才一阵风刮来一股浓重血气,应该就从前面不远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