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时光之外》京城一十二斋

35、旧事——百岁无忧

　　顾翔同余绣冕坐在上席位后，其余人才开始纷纷落座，顾明远回头望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李潇，说了句：“顾潇，你同小叔坐一起给爷爷奶奶敬酒。”
　　那句潇潇唤的李潇心头发麻，顾明远先落了座，李潇依言坐到了他旁边。
　　顾明远拿起酒杯，看向上座两位老人家：“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爸，妈，新年快乐！”他的声音儒雅低沉带着些许喑哑，李潇微微转过头去，恰巧同那双清亮的眸子对视，顾明远眸微弯笑了起来。随即李潇便感觉头上有股暖流落了下来，贯穿全身。眼睛朝上时，便看到那只素白瘦骨的手来，李潇不自然的躲了躲。随即她便看到顾明远眸中闪过一抹情绪，淡淡的很难捉摸。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喜欢他凝视自己的感觉，那种感觉像是全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那双忧郁沉静的眼来，在无边的黑暗里温柔的一踏糊涂。
　　再回望顾翔余绣冕笑的合不拢嘴，同样执起桌中酒杯连声道好。顾明远早已面朝桌子，优雅的吃起了小菜。
　　快一点钟的时候，顾星楠提着大包小包冲进家门，外面的雪还在下着，她进来的时候身上落满了尘雪，有种风尘仆仆的感觉。一家子人目光齐刷刷的都落在她的身上，李潇激动的放下筷子，箭步飞过去冲进顾星楠的怀中。
　　顾星楠提着东西的手抖了一下，抓起李潇的衣领：“小兔崽子，几年不见长高了不少啊？”
　　李潇委屈巴巴的被掉在空中，蹬着小腿，挥着小拳拳哀嚎着：“顾星楠你快点放开我，你个没良心的大崽子！亏我眼巴巴的等着你回来！”此话一出，除了顾夜白其余人都乐的哈哈大笑。是了，她从不叫顾星楠姐，连名带姓一起叫，仗着顾星楠疼她没少惹乱子。
　　“小兔崽子嘴巴倒挺利索。”顾星楠也不逗李潇了，放开李潇给大家分礼物。多年不见，顾星楠是越发的成熟了，越来越有女人味，只可惜和顾明远一样到现在还是单身。
　　当礼物摆到顾夜白手中时，他只是淡淡道了句：“回来就好。”虽是淡淡的四个字，但眼底的温和却难以掩饰。
　　顾翔和蔼的笑了，催促着大家赶紧入座，李潇不乐意了，拖着嗓子。
　　“顾星楠，我的礼物嘞？”
　　顾星楠走过去轻轻拧起李潇的耳朵：“小妮子眼里没大没小还想要礼物，叫声姐我就给你。”真是从小到大把她惯坏了，要是她在的话，肯定好好罚她一百遍百家训。
　　李潇瞪起眼睛，撅起嘴巴，生涩的挤出两个字：“就不！”不给我礼物还想让我叫你姐，哼╯^╰，没门！
　　“哥，亏你小时候还对她好，你看看，现在长大了，六亲不认了！”
　　顾明远抬起眸子浅浅淡淡的笑了笑：“小丫头爱闹，就随她去吧。”
　　顾星楠放开李潇的耳朵，抱起胸，佯装生气道：“哎——真是大了没人爱了喽。”
　　“你都多大了，还跟小姑娘一般见识。”余绣冕嗔怪，李潇偷笑着说了句就是。
　　“妈——你变了！”
　　余绣冕咯咯笑出声来。
　　最后快睡觉的时候顾星楠才偷偷把礼物塞给李潇，大半夜的时候楼上的房间传来李潇的嚎叫声，原来，顾星楠送给李潇的礼物是一个定时的整人机器。时间一到便会自动弹出来。
　　于是顾明远在经过李潇房间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李潇穿着睡衣捂着鼻子躺在自己的床上滚来滚去。
　　“顾星楠你有病，大过年的你想我死啊！！！”

　　顾明远快步过去坐到李潇床边，将李潇的头抬起来。
　　“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李潇被砸的晕头转向，看到是顾明远后，便立刻清醒过来。
　　那个人眼神专注的检索着自己的脸，那个人的手放在她的耳旁，手上的温度冰冰凉凉，呼吸轻轻浅浅，身上有好闻的茶香味。
　　“应该没事了。”李潇抽回手，有些不自然。
　　　顾明远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淡然的看了一眼李潇便从她的床上起来，低头从胸口掏出一部手机：“这个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手机我为你设了密码，很简单3344，新年快乐！”
　　李潇双目含笑的看着顾夜白，开心的弯起眼来：“谢谢小叔，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了。”
　　顾明远浅浅笑了一下，拿出一个信封：“给你的压岁钱，过了今年你应该十四岁了，提前祝你十四岁生日快乐。”
　　　李潇满心欢喜的接过信封，眉眼间尽是笑意：“那就多谢小叔了，祝小叔早起找到女朋友。”
　　顾明远淡然笑笑：“借你吉言了。”
　　这时，窗外忽然升起了烟花，一眨眼李潇已经跑到窗边四仰八叉的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烟花。
　　“李潇，下来一起啊。”顾星楠站在外面的雪地里喊道。
　　顾明远看着这样的李潇微弯了唇角，在明亮的烟火下眼里的温柔胜过人间无数。

　　“小叔，你要一起吗，我们去放烟花！！！”李潇转身开心的问顾夜白。
　　良久，顾明远轻轻说了一声“好”。
　　顾明远不知道，他的一句话便可以让李潇开心很久，甚至永远。

　　李潇穿戴好衣裳便同顾明远到了园子里，顾星楠递给他们两支烟花棒，外面还下着大雪，李潇接过去顺便把帽子戴了起来。
　　“快，点着，沾点喜气。”
　　“都给我，你们站在一旁看着。”顾明远接过烟花棒平静的说道。
　　顾星楠也丝毫不客气，全都给了顾明远：“既然如此，你给我放，我们看。”
　　“啊，我们就这样看着？”李潇问道。
　　“哎呀，快走了，放心吧，你叔叔挺厉害的，他能把平凡的烟花玩出花来，等着瞧吧。”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有人放烟花可以这么好看，他苍白的手打开打火机，那专注的神情像是每一次他看她的时候，在火烛的摇曳下那张脸忽暗忽明，似是悲哀似是无情。
　　当烟花在他身后升起的那一刻，李潇呆在原地，他含笑站在烟花下，那双本就清澈的眸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像是一副刻在时光里的画，在漫天的白雪间，在盛艳的烟花里，朝着平凡的她走了出来。
　　“哇，居然是岁岁平安，永世无忧，哥你太会玩了。”原来不知何时，那远处的烟花已变成了字体。

　　顾明远走到她们身旁，眉如远山，悠远的望着远处的烟花，那双眼似乎融入世间所有的美好，绚丽又多彩。
　　李潇这时忽的看了一眼顾明远，只见他浅笑着凝视着自己，李潇毫无意识的问道：小叔，你有什么愿望吗？
　　顾明远敛去笑意，平静的看着李潇，许久，才开口：“愿望也只是愿望，人寄托哀思的某种方式，实现的几率很小，我……从没有什么愿望。”似是察觉到李潇的失意，顾明远继续道，“只是……凡事终有例外，一切皆随人意，你不是我，许了实现的概率会很大。”话落，李潇果然面色和缓，开心的笑了起来，直到后来她才知道，他是骗她的，之后的很多年里，她许的任何愿望一个都没有实现过。
　　那时候，李潇莫名的心悸，她已经听不见烟花的喧嚣声，她的眼里只剩下那张在烟花下明明灭灭的面容。

　　那一年，李潇十四，顾明远二十六，是二十六的人生，还是十四年的重逢与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