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时光之外》京城一十二斋

33、旧事——我怕你丢下我

　　清晨，李潇偷偷跑出了医院，用身上仅剩的几十块钱打车赶到机场，清晨的晨雾朦胧了一大片，模糊的身影总是来来回回。她记得霍景然曾经说过，如果某一天有些人不得不离开，那么请保留你的伤感，在离别的时候把微笑刻在他的记忆里。
　　人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不相信一个人，就像你永远也不会相信一个二十几岁的人评判一个十几岁的你的所作所为。其实你也认真的思虑过，只是在那个时候，你听着他的话，你没有选择顺流而下。因为在那一刻，你喜欢他训斥你的模样，也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会愿意用他二十几岁的阅历告诉你对你来说还是很模糊的人情世故，那时你只是在意他教训你的模样，事实上他说了什么，说过什么，再回忆已然想不起来。
　　车东莞拉着行李箱快步走到李潇身边，看着已经被冻的发抖的女孩，心生歉意，上前轻轻把她抱进怀里。
　　李潇开心的笑了，同样抱住他：“听说飞机飞上天空时人会感觉接近天堂，别忘了，接近的时候告诉我。”
　　“都是丧气话，就不盼我点好。”
　　李潇的眼睛湿漉漉的：“你走了，打架的时候就没人保护我了。”
　　“傻丫头，我是去求学又不是真的不回来了，要真舍不得我就跟我一块出国。”
　　车东莞没心没肺的笑道，换来了一记狠拳。
　　“嗨哟，哥，你看我说的对吧，潇潇她一定会来的吧。”车洋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眉眼飞扬的叼着棒棒糖。
　　车东莞瞪了一眼妹妹：“真是个煞风景的主！”
　　“你个死男人，我就爱煞风景怎么了！”车洋洋不服气狠狠踹了他一脚。
　　“你！”
　　“哼！”
　　车东莞懒得理他这个妹妹，抬手看了看表：“我要走了，你们保重。”说完拉着行李头也不回的离开。
　　那句来不及说出的保重就这样哽咽在喉咙里，再也没有说出来的机会。李潇想是不是青春里都会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悲伤，到底是离别的悲伤还是不舍的悲伤？冬天的雾霭缓慢升腾，不远处有个人缓缓走来，车洋洋一抬头便看清了来人，扯了扯还在发呆的李潇。
　　李潇眼睛还有些朦胧，揉了揉眼睛，有些愕然。
　　“你怎么来了？”
　　顾明远眸色微微暗沉，把手中的外套给李潇披上，将她裹了个严实，什么话也没有说，顺手把李潇推进车里。
　　车洋洋感觉不妙，拉住顾明远的西装袖口：“顾叔，潇潇她是来送我哥的，你别怪她。”
　　顾明远听后没任何反应，目光落在被拽住衣袖的那只手：“说完了！”
　　“说完了！”
　　“我可以走了吗？”
　　车洋洋赶紧撒手，一瞬间刚才那两人就消失在了她面前，车洋洋突然想起来自己也是搭着出租车过来的，“哎，等等我，把我也带着。”
　　回到老宅，气氛相当的凝重，李潇不明所以跟在顾明远身后，等到他坐下的时候，顾翔重重的拍了一下茶几。
　　“哼，你小子，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小姑娘在医院你必须照顾周到，你呢，一溜烟人不见了送你的小情人去了。我走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千叮咛万嘱咐，满口答应的好好的，一眨眼人怎么到机场去了，顾明远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头子。”
　　余绣冕也没好气：“大清早的人不见了，要不是院长打电话人不见了，我估计啊，现在人都跑到美国去了。”
　　“我看这样，以后这孩子还是由我们二老看着，跟着你准学坏！”
　　李潇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看了一眼顾明远，他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说，端着茶杯身子靠在沙发上面容平静。只是那双眼深不见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星楠打趣道：“哥你可真冤。”
　　顾明远无奈淡笑了笑，面容似有若无的露出些疲惫：“没办法。”
　　顾家人都宠着这个小姑娘，无论小姑娘做了多错的事受责的那一定是顾明远，所以有时候就连顾明远都觉得自己上一世肯定是欠了她什么。
　　“哥，准你上辈子欠这丫头了。”
　　“我觉得也是，是不是，潇潇。”顾明远忽的抬起头来，含笑望着李潇。
　　你被当作小孩子，被无意间的逗弄其实没有什么，只是在那一刻，他的浅言淡笑落在你的眼里变了味，那种忽然脱离了亲情的感觉，忽然觉着他不再是一个叔叔那么简单的时候，清白的面庞在不经意间升了温，就连呼吸都感觉有些不顺畅。李潇局促不安，紧张的走到顾星楠身旁，拿掉她手中的书：“姐，你的书借我看会。”说完很快的跑上楼去。
　　　顾明远收起笑意，眸光阴晴不定，辗转落在李潇的身上。
　　“这孩子害羞了。”
　　余绣冕打趣着。
　　她把耳朵贴在门边，楼下一片静谧，没了适才的喧闹声，就在她疑惑之际，遥远的汽车发动声传入耳边，之后就再也没了任何声音。他……离开了。她想，他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大概在这个他记忆的世界里，有着那个记忆般的她，看着那个记忆般的李潇，就觉着多了一重负重。她想，或许自始至终她都将是他的负担。
　　冬天的夜晚太宁静，她望着透着白气的玻璃窗眼神凝滞，那漆黑的大门在十二点来临之前就再也没有打开过，雾气氤氲的消失在黑暗里。

　　将至年关，家里四处贴了窗花，北方的雪向来很美，即便它凛冽如刃，但落在地面上的层叠依旧是无法掩饰晶莹剔透。李潇不知已经是第几次这样趴在窗户上，她记得有人曾经告诉她，尤其不要等一个没把你放在心上的人，因为即使你白发苍苍那个人也不会回来。
　　天逐渐暗了起来，李潇裹着棉衣出去。随着记忆她徒步走到市里，似乎他的公寓很远，却又好像很近。记忆里她不在他似乎就不会回来，因为她在了，他碍于爷爷的嘱咐就不得不回来，也不知怎么的，李潇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家见到顾夜白的场景，从高高的楼梯缓缓走下来，戴着金色框边的眼睛，沉静的目光就那般一点一点映在了她的心上，再也没有忘记过，似乎从一开始她对他就有了一种不该有的期待。
　　走着走着便到了楼下，她抬头望了望，小小的窗口没有任何光亮，就好像那是一个根本就没有人住的地方，也从来那个人就根本没有回来过。
　　无聊的坐在小区的长椅上，雪依旧还在下，她就在那样的场景里逐渐失去了感觉，目光空洞的望着大门。
　　十点多钟，一个人影走进小区，光线太暗，李潇揉了揉眼睛，来人打开手机电筒照的李潇睁不开眼。
　　“你怎么在这？”顾明远困惑的问道，起初他还有些不确定，不成想真的是她。李潇忽然紧紧抱住他，顾明远踉跄了一下，随后稳住身形，心想这姑娘力气真大。
　　“小叔，我等了你三个小时零三分钟。”李潇抬起双眸，浅笑着，眸若星辰。
　　顾明远沉默，目光幽深的盯着李潇：“你为什么要等我？”那双眸子里多了些他看不清的情绪，是什么，他懒于琢磨，只觉得那双眼似乎是要将他推向深渊的双手，恍神间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李潇收起笑意，缓缓道：“我以为你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我怕你丢下我了。”
　　时间就这样静止，顾明远拿掉环在他腰间的那双手，一字一句道：“我没有不要你，只是以后别再等我了……我一般回来的都很晚。”
　　李潇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情绪难猜。
　　顾明远转身便离开，李潇跟上去，开门的时候顾明远回头看了她一眼，很久，意味深长。
　　刚上去一会儿，顾明远手机响了起来，在脱衣间抬眼一眼李潇，然后接通电话。
　　“嗯，在我这，您别担心。”随之便是一系列断断续续的应承声，她猜应该是爷爷的电话。
　　那人背对着自己单手插着腰不停的在打电话，白色的衬衫拢在西装裤内背影消瘦，每一次她都望着这样的背影然后沉默在一片安静里，看着他就不想再说任何话。
　　“这件事明天等我到公司再说！”
　　“今天晚上有什么事找段经理！”
　　很久，顾明远都没有转过身来，悠悠传来刺鼻的烟熏味，李潇踌躇着，最终还是移动脚步离开了客厅。
　　其实在这样一个怪圈里，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只是在相互交流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把对方强行拉进自己的世界。李潇明白，她对顾明远的感情似乎已经不是亲情，可是亲情之外的感情，她怎么敢？
　　她在他的居所安睡着，当鹅黄的暖光开始晕染起来，她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她想起他衣服上醇厚的清冽，想起他言谈举止间的淡漠疏离，想起他抬眸瞬间眼角深藏的笑意。
　　不久，她的房门响起“咚咚”的声音，李潇拉回思绪，平静道：“请进。”她知道是谁，可还是客气的回应着，只是为了掩饰她内心真实的情绪。
　　“怎么还没睡？”谈话的开场白。
　　“睡不着！”李潇慵懒的回道，目光却落在顾明远整洁的衬衫上，在她的眼里他始终都是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裤，棕色的皮带紧扣，她记得，他说过，这是一个商人最基本的着装，穿的随意了，没人会看出你是个企业老板，同样，人的着装是第一面试关，长大后你就懂了。可是，在那一刻间，她却最想知道的是他的感情问题。
　　“你爷爷让你明天回去，快过年了，别到处乱跑，街上车来车往的，你一个人不安全。”
　　李潇合住手上的书，抬眸望向顾明远：“那小叔你会回来吗？”
　　顾明远眸子微垂，委身帮李潇盖好被子：“再看吧，不早了，休息吧。”温热的气息拍打在她的面上，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不自在，做好这一切后他便很快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李潇的房间。
　　当关门的声音响起时，她才缓缓收回目光，似乎在她找他的那时起他对她的态度已然成了一种敷衍。可是他们的关系仅仅是亲人，他又在敷衍她什么，李潇头脑此刻有些酸胀，终于在心里给他们的关系画上了一个亲人的句号。而从明天起，她应该也只会将他当作她的亲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