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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异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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惴惴不安回到王宫,敖翰飞被小九连拖带拽拉回了景阳殿。
之前在药铺光顾着生气,没空闲心思想龙王下的责罚,等看到小九将祖训铺在书案上,并站在一旁乖巧地研墨,敖翰飞才回过神来。
“方才你说抄多少遍来着?”
“二十遍,明日日落前得写完。”
“什么!二十遍!大哥疯了吗?”
敖翰飞激动得口无遮拦,直接骂了熬修明,把小九吓得丢了墨石,慌张上前去堵他的嘴。
“哎哟,我的殿下,小声点。这要传到承安殿耳朵里,不还得加倍罚呀!二十遍不多,您使使劲儿就抄完了。”
敖翰飞嫌弃他手上的墨味,用力呸了两口,道:“二十遍还不多?祖训分仁、义、礼、信四篇十八条,共两万三千零八字,我怎么可能在明天日落前抄完?不行,我找大哥去!”
敖翰飞气冲冲出了景阳殿,一路上不管小九如何哀求,他就是不回头。
眼瞅着进了承安殿大门,王庭总管曾路正往外走,后面还跟着几名年轻侍从。
他看见敖翰飞面色不悦,立刻猜到了对方来意。
“参见二殿下。”众人对着敖翰飞行礼,算是阻了阻他的脚步。
“嗯,大王可在御书房?”
“回殿下,前头刚送来三千里加急讯报,大王召了几位大臣进宫,正在御书房内商议。”
敖翰飞正往里赶,听到曾路的话立刻停了下来,转过身皱着眉问:“三千里加急,可是边塞出事了?”
“回殿下,非是边塞有异。而是南面边境传出有妖物袭击平民的消息。部分百姓为了躲避灾祸,离乡背井往他处迁徙。他们中有人将妖物们描述得凶猛异常,不日便在几个郡县传得沸沸扬扬,引起惶恐不安。故大王召了辅相孟戈孟大人、刑法司少尉夏仲夏大人和麒麟大将军孟长轩孟将军进宫。二殿下若有事禀,我这就是去通报。”
回完话,曾路便转身抬步欲往里去。
小九看着他,心中暗自忍笑。
曾大总管的动作比平日里慢了不止一拍,显然是在等什么。
果不其然,敖翰飞犹豫了一下后出声叫住了他,“不用了,我没什么事,别去打搅大王和诸位大臣。”
目送敖翰飞扭头往宫外走,曾路对着小九使了个眼色,让他小心伺候着。
小九心领神会地颔首,疾步跟了上去。
快出宫门时,敖翰飞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着还在原地恭送他的曾路叮嘱道:“别告诉大王我来过。”
“是。”
御书房内,孟戈、夏仲和孟长轩依次将讯报读完,呈回敖修明。
“辅相,你怎么看这件事?”敖修明问。
孟戈捋了捋花白短须道:“回大王,臣觉得当务之急有二。一是派遣能吏查明真相。若为真,当立即铲除妖物,若为假,则严惩造谣者;二是安抚民心,不要引至更大的慌乱,流民会比妖物更棘手。”
“嗯,辅相之言正合我意。”敖修明点点头。
孟戈是三朝元老,深得历代龙王信任。
每每遇到难事,他总能提出恰当的建议为王庭分忧,敖修明继位后也对这位辅相多有倚傍。
敖修明看了看坐下另外两人,道:“我想派夏仲去各郡县安抚民心,至于查明真相的事则要长轩出马,不知辅相觉得如何?”
孟戈老怀安慰地笑赞,心中十分满意。
敖修明处事越来越有龙王风范,明事顺理、知人善用、决策果断,已然见不到一丝一毫当初刚成王时的稚嫩模样,看来离自己告老辞官,享闲云野鹤的日子不远矣。
夏仲和孟戈长子孟长轩下跪接王命,随后一一退了出去准备启程。
孟戈端起微温的香茗润了润口舌,如同家中长者般和蔼问道:“大王,听闻你罚了二殿下抄祖训?”
谈及家事,敖修明微微笑道:“是。之前总想着他也大了,不愿让人事事管束,加之最近朝事繁忙,鲜有时间去看他,结果就出了那样的事。虽说几个侍卫有错在先,但把人打伤总非仁举,所以才下了惩罚,希望他能修身养性,记住这次教训。”
“嗯。”孟戈点点头,“二殿下的脾气的确急躁了些,但大王您也明白,那并非他之本性,更非他之所愿,能宽饶之处便宽饶吧。”
敖修明半垂下眼神,长长悠悠嘘了口气,不复平日的冷峻神情,微显黯然道:“我懂!可他总会成人,总要参理朝事,总要……出宫开府,现在不管紧些,不压着些,真要遇上大事,便晚了。”
孟戈听了这话,明了了敖修明的心意,怜惜之情盛起,不觉说了一句“大王,有心了!”
敖修明抬起头,望着这位面容慈祥的老臣,心潮翻涌,回了一句“辅相,辛苦了!”
夜深春寒,云低鸦眠,更鼓声声催人寝。
侍从用细铁针拨了下灯芯,练功房里的亮度便增了些许。
敖修明收了手中宝剑,散去体内小周天,完成了今天的练习。
每天不论多忙,他都要修道练功,早晚各一个时辰。
他的修为处于化婴中期已愈十年。
虽然以年龄算,这等修为在同龄中鲜有对手,但他仍自觉不够,至少作为龙族之王还远远不够。
端起桌上温到恰好的甜汤喝了一口,敖修明边擦汗边问道:“二殿下睡了吗?”
侍从忙躬身回答:“回大王,小半个时辰前去探过,还没见殿下休息。小九说祖训只抄完四遍,怕是今晚要熬夜了。”
敖修明情不自禁皱了皱眉,定神片刻后道:“叮嘱小九,一定让二殿下抄完,不准偷懒。还有,把这汤分一碗给景阳殿送去,让小九别说漏了。”
“是。”
出了练功房,敖修明接过侍从手里的照明灯笼,慢慢踱进了承安殿中庭的空地上。
这片空地很大,光是铺路的青石大方砖就用了近万块,每块方砖需走两步才能越过。
挂在殿宇各个角落的百盏防风灯笼只能照亮一成的空地,其余九成完全笼在如墨的黑暗中。
承安殿的侍从宫女们远远站在廊下,看着一盏橘黄色的孤灯缓缓前行。
敖修明有夜行的习惯。
不论是谁都不准上前打搅,甚至无声跟随都会召来责骂。
谁也说不清这段时光里,敖修明在想什么。
因为不解,所以神秘,所以更为恭敬!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孤灯回到了廊下。
龙王平静而淡然,仿若天塌下来也能独擎。
“回寝宫。”
挺着一夜不眠抄完二十遍祖训,敖翰飞几乎做下了病:
一闻到墨香便想吐,右手酸得连筷子都拿不住,面对一席佳肴完全没有胃口。
随意喝了碗清粥,敖翰飞就唤人更衣。
小九强撑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凑上去问:“二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您快十五个时辰没合眼了,不如先去休息,有事吩咐小的去办。”
“去回春堂。昨儿回来得急,没问明阿彦手臂上的伤到底怎么弄的?今天非得让他说清楚不可。”
“啊,彦公子受伤了!要不要去太医局拿些药?”小九好心提议道。
敖翰飞闻言先是精神一震,旋即觉得不妥,摇了摇头。
“阿彦自家开着偌大药铺,我要带着药去不是摆明了说他的货不好?这该惹他生气了!”
“呃,也对,还是殿下想得周全。只是殿下,如果您只是去问话,不如明儿再去。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区别……”
“不行,不问清楚我睡不着!”
敖翰飞哪里肯听劝,脚下虎虎生风往外走。
出得王宫,他骑着吉光直奔药铺。
见到他来,湑彦有些意外。
昨天走时敖翰飞一脸窘迫,还以为他脸皮薄放不下会歇几日再来,没想到今天就杀了回马枪。
等听明来意,湑彦愕然的同时眼底不觉含了暖意。
于是,原原本本将自己在山间赶路不小心坠马、树枝刮着手臂的事叙述了一遍。
敖翰飞听得仔细,表情一会晴一会阴。
等听完整件事,硬是花了半柱香的时间叮嘱对方今后行事一定小心。
起初湑彦还能耐心回应,当同一句话重复三遍后,他的脸色开始变得不自然。
正当他考虑是否该下逐客令时,回春堂大掌柜在外间敲门,说是有要事回报。
湑彦暗中松了口气。
凭心而论,真要他开口赶敖翰飞走,会有一点点残忍的感觉;但若是再听些车轱辘话,对自己也有一点点残忍。
所以,大掌柜来得恰到好处,令湑彦十分满意,以致于在听闻店铺里的某种需寻常药物被人一次性清购后无有多想,只是让他再去备货。
夏仲和孟长轩分头赶往流民聚集地和第一次发生妖物袭击的郡县。
两人虽说都是心细如发之辈,但进展却是乏善可陈。
更让他们忧心的是,攻击百姓的妖物似乎不甘居于一隅,由南往北开始了迁徙。
虽然各方的督官和守军加强了戒备,但每天仍是会在新的地方发现新的受害者。
因为夏仲和孟长轩的刻意压制,这个消息没有继续扩散,暂时被控制在发生惨案和附近的几个郡县。
九重城内除了熬修明和几位重臣之外知晓外,还是一派歌舞升平、安居祥和的气氛。
时入四月,春飞莺啼桃成浪。
九重城内往来商客旅者较往年多了四成。
家家客栈几乎都被前来参加秘宝大会的巨贾富豪们给住满了。
秘宝大会是场竞宝拍卖的民间活动,每十年举办一次,每一次的地方都和上一届不同,而今年正好开在了九重城内。
原本这种活动是不可能吹进敖翰飞的耳朵里,但架不住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整天在他耳边念叨。
说什么秘宝大会上总能见到些稀罕玩意儿,就算王宫里也未必能有。
屡次三番后,敖翰飞便有些心动。
特别是当他在湑彦面前提及此事,湑彦说自己曾在虎族参加过一次后,兴致更甚。
于是到了这一日,他约上湑彦同赴大会。
两人在约定处等着,不大会儿就见一个穿着绫罗绸缎、摇着玉骨折扇、骑着高头大马的贵家弟子从街口走了过来。
来人叫孟峪商,辅相孟戈是其父、麒麟大将军孟长轩是其兄。
按说以孟家血统,孟峪商也应该是个贤臣良将之才。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其父兄太过优秀,孟峪商从小就显得资质平平,长大后更是文不成武不就,成天招猫逗狗、游街窜巷,成了帝都有名的纨绔子弟。
好在孟家家教严厉,孟峪商除了喜欢嬉笑玩闹之外,从不做仗势欺人、欺男霸女的恶劣行径。
孟家也就睁一眼闭一眼,随他去了。
孟峪商见到两人,特别是站在敖翰飞身旁的湑彦时,两个神采奕奕的眼睛又亮了几分。
因为是在宫外,他对敖翰飞轻施一礼后便来到湑彦面前,深深鞠了一恭道:“在下孟峪商,敢问这位公子大名?”
孟峪商在帝都很出名,出名到经常在外办货的湑彦也听说过他的名号。
湑彦看他额光庭明,眉眼飞挑,鼻直唇丰,果然生了个富贵人家的好面相,而且唇角带喜,即便态度有些轻佻,倒也不容易引他人反感,是个容易让人亲近的相貌,难怪小时候会被选中成为敖翰飞的陪读。
没等他回答,就听一旁的敖翰飞道:“行了峪商,退后些,你都快踩到湑彦脚了。”
“啊?有吗?”孟峪商闻言低头,看到自己的脚离着湑彦的脚足有一步之遥,不觉暗中挑了挑眉。
他抬起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目光一直没离开湑彦的脸。
一旁的敖翰看着飞有些不悦,于是横跨一步挡在了两人中间。
“在下湑彦,孟公子,久仰大名。”
望着故意歪过头绕开敖翰飞,笑得意味深长的孟峪商,湑彦答得不卑不亢、礼数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