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窦芸的流水日常》易蜘蛛

33、第三十三章 浴佛节 上

　　京中老一辈的人都知道景文候府上一代的门里官司，景文候老夫人一直喜爱十岁都未到，还未到说亲年纪的小姑娘，毕竟她头胎大姑娘在那个年纪上就没了。

　　四月初，景文候老夫人在侯府置办花宴，给相好的几家递了话，叫他们把家中得空的姑娘都带来，聚在一块赏花玩笑，蒋家也得了帖子。

　　头天晚上，蒋大人便蹭到自家夫人房里同她咬耳朵。

　　“景文候这妻孝都过了这许久，也几家探问他续弦，他都只推说一切由老夫人做主。这两年老夫人虽常办宴请各家姑娘小姐去作陪，却也没再挑出个子丑寅卯来，要不明儿再带咱们二姑娘去探探口风？”

　　蒋夫人平日里看着端庄大方最是知礼守节的，私下里却有股子悍劲儿，蒋大人这话才出口，便叫夫人把住了二朵。

　　“可是我那好妹妹又给你出了什么好主意？啊？老夫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少说也要办而二三十场宴来招待小姑娘，也不是没有哪家带着适龄的姑娘凑上去过，可曾听过老夫人与哪家适龄姑娘说过话？抢了话头去的也不搭腔，老夫人还当着人面说那出头的姑娘没规矩。我那好妹妹养的乖女儿，看着是个好性儿的，平时也不多言语，我还当她胆子虽小，却是个好的，哪想到能做出那样大胆的事来，还真以为能设计嫁给他家做新夫人不成？不过也是抬了十二台嫁妆从角门进去做妾！当时多少人家在背地里笑话你我，我看你都被我那妹妹哄得浑忘了！若不是她在那宅子里安分，你当老夫人还会给咱家下帖子？且瞧着一个女儿丢进去连个水漂都没打起来，你倒好哇，有想叫咱们二姑娘也去试试？你信不信我明儿随便带咱们府里哪个到了岁数的姑娘去，啥也不做便是丢人现眼惹人笑话！更何况咱们二姑娘可是嫡出！她下边还有几个妹妹，我也不管是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哪怕去做妾也要相看个可托付的人家，若真依了你，带二姑娘去了，别人怎么看咱们家？贴了一个不够还想再贴一个进去？你叫姑娘们以后怎么说亲事？咱们又不是那小门小户的，犯得着去巴着他景文候府？”

　　一口气儿也不喘地说完一大串，蒋夫人越说越气，从丈夫耳朵上松了手，改锤了他两下便扭过身子捂脸，竟是被气哭了。

　　蒋大人被夫人说得发怔，见夫人露出旁人想不到的娇气，被数落了一番心里也并不气恼，反倒十分受用，忙拦过夫人一边哄一边告饶，直说自己一时糊涂，幸得夫人聪慧提醒才把这年头打消，直说以后再不敢提这话，蒋夫人才泪眼盈盈地原谅了他。

　　蒋大人见她好了，松下一口气，却还是同夫人解释道：“这才消停了多会儿，鞑子竟又不老实，景文候本就有从龙之功，又是靠着功勋得的爵，为夫做天子侍读，在圣上跟前伺候了几年，也算是皇上跟前的老人了。这几日皇上透了话，瞧那意思怕是想叫景文候再上战场驱逐鞑虏，给他个立功的机会，叫这侯爵再袭几世。这样年轻有为又得圣宠，叫为夫怎样不眼馋？咱们家世代书香，可谁叫咱们四小子跑去从军？为夫这不也是为了咱们儿子考虑吗……”

　　家中长子、三子和四子皆是嫡出，丈夫道出这样一番考虑，蒋夫人性子也软了下来，可到底还没迷了心窍，只道可惜这条道并不可行，与丈夫相叹而眠。

　　第二天，蒋夫人只带着蒋慧柔和另一个年纪小的庶女去赴宴，还特意吩咐女儿将老侯夫人之前赏的头花项圈戴上。

　　蒋家到底是四品官家，家风严谨，子代也出息，蒋慧柔的庶长姐事出之时蒋夫人便铁着脸把她接回府里关了起来，对景文候府态度并不强硬，反而还赔了礼，让被膈应到的老侯夫人心里舒服了，才亲自与蒋夫人说合，把蒋家大姑娘抬回家做良妾，这事便算圆满收尾，两家人都圆了面子，私底里谁也没吃亏，她家大姑娘那身份做侯府良妾也相配。

　　再后来，侯府后院的蒋氏，侯爷去了她不骄，侯爷不去她也不闹，老侯夫人看她确实是个安分老实的，怕是被她自家姨娘撺掇着坑了一把，还好嫡母亮节，把事儿办的漂亮才没叫她难堪。

　　自那以后，景文候府虽没把蒋家当做正经亲戚相待，却也比旁的亲近一两分。

　　这日花宴，蒋家的位置便被安排在一个离老侯夫人不远的地方，老侯夫人说话也能听得真切的距离。

　　老侯夫人一如既往地喜爱年幼小姑娘，爱看她们在一块玩，也爱叫她们在不远的院子里说话谈笑。姑娘们在院子里玩，夫人们便陪着老侯夫人逛逛游廊，再找个能看得见姑娘们的亭子坐下吃茶。

　　其实老侯夫人的目光大部分都分散在院子里的小姑娘那儿，话并不多，十分好伺候，夫人们也平日里若得闲也乐意来陪老侯夫人吃茶。

　　老侯夫人的目光含着暖意，园子里的哪个姑娘若是不小心与她对了眼，也多是回半个礼，再不济也是害羞的躲开，又忍不住再去回望，见她还是目光温和并不恼怒，怪罪她失礼，便就扬出个笑脸儿来。不过老侯夫人只是看着她们，并不与哪个丫头说话，这两年里有姑娘从晓事便偶尔会被长辈带来玩，到十一二岁到了说人家的时候不再被带来，都没与老夫人说上过几句话，印象里只觉得这是个极和蔼的老人，不晓得自家长辈为何要说这老人是个油盐不进的厉害人物。

　　瞧见院子里有两个姑娘，带着一样款式，只颜色不同的宫花，其中一个还戴着个眼熟的项圈，老侯夫人向蒋夫人开口道：“那是蒋家的孩子吧？”

　　景文候府虽常叫各府夫人带家里小姑娘来玩，却多是拿精巧的金银锞子小坠子给她们玩，头花首饰却没轻易给过。蒋夫人晓得老侯夫人看过的女孩儿多，并不一定能记着每个的容貌和家室，该是看打扮认出来的，便也不惊诧，对自己女儿不夸不贬，只答应说是。

　　“看着是个大方的，那头上的宫花是太后娘娘拿给老身，老身想着家里没有女孩儿，你倒是有个女儿正是戴花的年纪，便叫房嬷嬷给你家送去，她道大方，还晓得送给姐妹。我记得房嬷嬷回来给老身说，你那小女儿有两个好友，那三朵宫花便当着她的面与人分了？”

　　“正是呢，许家、窦家姑娘与她玩得好，两家都是规矩人家，人又都是好性儿，自己新临的字帖，或者新绣得了什么新鲜花样的小东西都要给她送一份来，她便也跟人家好，得了新鲜东西也恨不能立时就与人分了，就前儿个，她哥哥从外头偷偷带了炸雀儿给她，她还想着偷摸给两个好朋友分送去呢，直接拿帕子包了就要往外送，还好叫妾身给拦下拿食盒装了送出去，不然不晓得要叫人家家里怎么笑话呢。”

　　蒋夫人说起女儿来便止不住一脸的笑意，话也多起来。

　　老侯夫人一脸慈爱的听着蒋夫人说起女儿的交友经，还示意房嬷嬷适时给她添茶。蒋夫人一边说着，说累了便小口饮茶，房嬷嬷来给她添第二道茶了，她后头立着的贴身丫鬟才忍不住伸手接了茶壶，她才惊觉自己说得有些多了，忙不好意思地住了口，有些不安地朝老侯夫人看去。

　　老侯夫人依旧和蔼，没有一丝不耐，甚至开口道：“你家女儿教的好，这是好事。我听你这话说来，那许家姑娘和窦家姑娘都是好的，许姑娘就在府上，拿眼瞧着你没说假话，那窦家的想来也是不错，可惜我家与她家没什么来往，不然叫她们三个一道来凑在一起才好，也省了她们来了两个，一个没见，相互想念。我听你的意思，那是你亲家的姑娘，便劳你带个话，浴佛节那天邀她也来吃斋，让三个小姑娘能一道玩耍，也叫老婆子见上一见。”

　　蒋夫人难得听老侯夫人说这样长一段话，话语里还带着对自家的亲近，哪有不应下的？

　　四月初八浴佛节，秦姨娘月初便请示过许氏，许氏交代要在此日与交好的几家凑份子一道在城外搭粥棚，布施米粥和馒头，秦氏得了示下，派下银子人手操持一番，早两日便安排妥当了。

　　初六那日，蒋府着人下了帖子来，道是景文候府的老夫人在近郊的静慈庵舍了银子，给京中走得近的几家递了话，说家中有年幼的姐儿得空便带去浴佛赏花，景文候老夫人招待姐儿们吃斋作耍。帖子里还道自家女儿月余不见芸姐儿，想得紧，再有上次老夫人排了身边的妈妈来蒋府送花，窦家姐儿得了她眼缘，回去与老夫人提了一嘴，老夫人便跟蒋府提了一句恰可将她约出来作陪。

　　一道送来的还有一对珠花，说是老侯夫人赐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