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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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山县是青城周边的一个附属小县城，位处偏远地带，从西郊大学城过去要坐三个小时的大巴车，他们五个人搭车比较麻烦，许慕便直接把家里的越野车开来了。
许慕开车，楚瑶坐在副驾驶上，唐青青和陈珂、乔诗雨三个话少的坐后面，一行人朝着平山县徐徐驶去。
他们从早上出发，抵达时已经快到中午了，于是便先停了车，找家小饭馆解决午餐问题。
“我说，我们就这样跑过来能行吗？”只能眼巴巴望着另外几人吃饭的楚瑶围在餐桌旁飘来飘去，“那都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怕什么，就当来自驾游嘛。”许慕边往口中塞着食物边说，他连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身体又累又饿，但精神上却兴致勃勃的。
坐在他对面的陈珂顿了顿，侧头朝唐青青问道：“回去之后我也考个驾照吧？”
“随你。”唐青青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一双眼睛默默打量着饭馆里的其他客人。
“之前那位先生给了我们他收那些剧本的地址，整个平山县也只有三四处地方，一个个打听过去总能找到线索的。”乔诗雨也放下了筷子，她小声朝楚瑶说了几句，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皱起眉头，“但他的反应实在有些奇怪。”
“就算之前是正常人，被鬼缠了这么久，现在变得神经兮兮一点也情有可原。”许慕终于填饱了肚子，他拍了拍手，眯着眼打了个响指，“出发。”
那位委托人到乡下来收剧本并不是像收废品一样挨家挨户地去问，而是直接在本地找几个中间人帮他做初步的收集工作，然后他再每个月定时过来把东西取走。他自己也搞不清楚那个剧本是在谁手里收的，因此，唐青青等人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那几个中间人一一询问，问出有关那位“李蔓”女士的更多信息。
唐青青将那张记载着四份地址的纸片从中间撕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许慕楚瑶和乔诗雨三人，“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分开行动，有消息再通知对方。”
“好，”许慕点头接过那半张纸，朝唐青青与陈珂挥了挥手，“电话联系。”
她们先来到第一个地址所记载的地方，那是一个位置有些偏僻的小院，陈珂敲了敲院门外的大铁门，耐心地等待了片刻，然后便听见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缓缓朝这边走来。
“来了来了，谁啊？睡个午觉也不让人安生。”门打开之后，站在她们面前的是一位光裸着上身，头发乱糟糟的中年男人，他上上下下打量她们两眼，操着一口别扭的普通话问：
“你们找哪个呀？”
陈珂看了一眼唐青青，率先朝他答道：“我们是吴先生介绍来的。”
那人摸摸头，反应过来后，态度立刻热情了起来，“噢！是老吴的朋友吗？你们也是来收本子的？快进来快进来，我这几天又收了不少好货哩！”
他赤着膀子搬出一个箱子，大冬天也不觉寒冷，直接在院子里的石板上就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摊开了，“你们看看，这批本子都好得很哩，那些被耗子蚁子咬了的我这绝对不收，来，随便挑随便挑！”
唐青青蹲下身随手翻了翻那些剧本，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这里有没有李蔓写的剧本？”
那人一愣，眼睛瞪得老大，“李蔓？什么李蔓？我不知道哩！”
她拿起一本封面有些泛黄的剧本，在手上掂量了两下，随口道：“吴先生之前收的那批货里有个叫李蔓的署名剧本，我看了觉得很不错，所以想多收点她的作品。”她一双眼睛在地上扫来扫去，似乎真的在认真寻找“李蔓”所写的作品，见状，那男人连忙站起身，神情惊慌地朝她摆手：
“不知道不知道，我这里没有什么李蔓的本子，你去别人那找吧！”
唐青青一脸不解地望着他，“李蔓很有名吗，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那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边瞪着眼边伸手来推她，“什么李蔓，我听都没听说过，快走快走，今天不做生意了！”
唐青青脚步微移，避开了他的手，然后朝那人身后正摩拳擦掌准备动武的陈珂摇了摇头，两人乖乖被赶出门去。
望着在她们面前“砰”地一声紧紧关上的院门，两人对视一眼，面上皆有些无奈。
“看来我们不太受欢迎。”
陈珂耸耸肩，“去下一家？”
结果在下一家也遇到了些小麻烦。
当陈珂站在门口敲了快有五分钟的大门而里面毫无动静时，她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唐青青：“是刚才那家伙跟他通风报信了吗？”
唐青青还没回话，此时旁边的一户人家刚好拉开了门，“你们找老刘吗？他不在家，去城里了。”那位大婶说完，又仔细打量她们几眼，皱着眉道，“你们找他有啥事啊，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唐青青这回不兜圈子了，直接走上前开门见山道：“我们想请问一下有关李蔓的事。”
那大婶神色一怔，连忙摆着手退回门内，目光游移着不敢与她对上，“你们……你们找错人了，我什么也不晓得……你快走吧。”
又一扇门在她们面前无情地合上了，但此刻唐青青却越发肯定这件事中定大有隐情，那位“李蔓”的身份一定不一般，否则这些人不会对她如此讳莫如深，三缄其口，而现在的关键就在于，从谁的口中才能打听到她的事迹。
唐青青与陈珂在小院门前站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之时，她们身后一间小平房的木栅栏被缓缓推开了，一位看上去已年近古稀的瘦小老人将手上的烟杆在木栅栏上磕了磕，慢慢吞吞地开口：“你们想知道李蔓的事？”
唐青青与陈珂对望一眼，同时朝他点点头，唐青青上前道：“老前辈可否告知一二？”
那位老人又慢腾腾地吸了口烟，随后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步伐沉稳地朝内走去。
“进来吧。”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啦，”老人坐在一把竹制摇椅上，双眼望着远处，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李蔓她是城里人，那一年从城里下放过来，全村的老少爷们都跑去镇口看她，我们这乡里地方啊，从没出那么漂亮的女人，大家都说李蔓是王母娘娘的小女儿下凡来了。”
他朗声笑了一阵，又抽起烟杆，“不过啊，李蔓她生活很讲究哇，饭菜要是哪里不和胃口了，她宁愿饿着也不吃，嫌村里发的衣服不好看，就私下自己把它改改，每天还必须得用清水洗澡，衣服也洗得勤，身上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她喜欢看书、写字，和这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所以也没什么朋友，姑娘们都不喜欢她，汉子们不敢去找她耍。”
“可是这样高高在上的李蔓，也有像普通女人那样陷入爱河的一天啊。”那老人感叹般地说道，“第二年村里又来了一批人，这批人里有个年轻人长得俊啊，好多小姑娘喜欢他，而且他是从南边来的，有文化，又是个知识分子，时不时地喜欢写点小故事，就像从话本里走出来的秀才书生一样，刚一来就把我们这村里的姑娘们都给俘获了。但是能让他看上的，当然是姑娘们中最美的那个，就是李蔓了，他给李蔓写诗啊、摘花啊，讨她欢心，一来二去的，俩人就这么好上了。”
如果故事到此结束，那还算得上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惜人生并不是话剧，现实生活中也没多少像话本里那样完美无暇的爱情。
同村里的小霸王，村长最疼爱的小儿子，一个整天惹是生非的混头子，他之前便看上了李蔓，但李蔓清高，不怎么搭理他。那小霸王想着李蔓虽暂时没跟他在一起，但也瞧不上别的人，慢慢来他还是有机会，但没想到李蔓竟然跟新来的小白脸好上了，他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便偷偷找到那个新来的，跟他说可以帮他走关系回到城里，条件就是要他和李蔓分开。
那时候想要回城是很不容易的，没有关系根本走不动，那男人虽喜欢李蔓，但与他的前途相比，李蔓只不过是个稍微有些姿色的女人，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他理所当然地答应了小霸王的要求，抛下李蔓独自回城了。
那人一走，其他人便等着看李蔓的笑话，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咬牙坚持着，努力维持着自己高傲的自尊心，装作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但是没过多久，李蔓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怀孕的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打在李蔓头上，就算她平日里表现得再坚强，但实际上也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发现自己怀孕后登时六神无主，内心一片迷茫。而就在这个时候，小霸王挺身而出，说不介意她怀了孩子，愿意娶她为妻，李蔓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在那人锲而不舍的攻势下便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两人草草办了场酒席，李蔓就挺着肚子嫁进了他家。
一开始两人还相处得不错，但架不住村里其他人的指指点点，和各种流言蜚语，小霸王的母亲也对这个“不守妇道”的媳妇特别不满意，经常心情一不顺了就指着她的鼻子臭骂一通，明知李蔓怀着孕还不断指使她干这干那，李蔓因为心中有愧，只得默默忍受了下来。后来她肚子渐大，身体浮肿发胖，没有以前那么漂亮了，小霸王对她也不再像以前那般迷恋，反而与村里其他的年轻小姑娘勾搭起来，李蔓其实并不在意他是不是在外面鬼混，但那与他厮混的对象倒是神气地找上门来，她把李蔓羞辱了一顿，李蔓气不过，与她争论起来，两人发生口角，那人狠推了怀着孕的李蔓一把，她的肚子正好磕在台阶上，结果这下把孩子也给磕没了。
那时她都快要生产了，这一流产凶险万分，李蔓的半只脚都踏入了鬼门关，虽然最后医生还是把她拉了回来，但经此大难，她的身体也彻底垮掉了。
李蔓从此缠绵病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小霸王的母亲嫌她整天病怏怏的没有一点用处，也不给她吃药补身子，她想着反正李蔓也活不成了，与其死在家里招惹晦气，不如让她在外面自生自灭。于是便趁着有天小霸王不在家，雇了两个人把李蔓用被子一裹，直接抬到后山给丢了。
等小霸王回家知道这事后再找过去时，李蔓已经咽气多时了，小霸王的母亲坚决不肯让她进入祖坟，小霸王便让人在后山挖了个土坑，将她就地掩埋了事。李蔓这朵曾经风光无限、远近闻名的一枝鲜花，就这样过早地枯萎了。
改革开放之后，她的家人也从来没有找过她，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她的坟只是个小小的土包，孤零零地立在荒郊野外，和孤傲又不合群的李蔓一起逐渐被众人所遗忘。
但至此，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李蔓又悄悄地回来了，她会出现在男人们的梦里，引诱他们、迷惑他们，没有人能抵挡得了李蔓的魅力，但若你真的完全被她所俘获，甘愿沉迷于美梦中不肯醒来，她又会毫不怜惜地夺去你的性命。每隔几年，李蔓便会出现一次，被她所选中的男人没有一个能逃离出她的魔爪，最后全都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曾经的村长一脉也彻底绝后了，至于当初抛弃她回城的那个男人，没人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也许李蔓去找过他，也许没有。
总之，现在这平山县的人全都谈李蔓色变，他们深深畏惧着她、厌恶着她、仇恨着她，也许还迷恋着她。
那老人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矮山，朝她们道：“那就是后山，李蔓被埋在东边的山头上。”他吐出一口烟雾，雾气缭绕中，他的视线不知穿到了何处，“我等了好多年，做了好多梦，可她一次也没出现过，唉，她从来都看不上我。”
他从摇椅上站起身，背着手，缓慢地朝屋内走去，“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们走吧。”
唐青青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似乎感受到了那位老人家心中的苍凉和悲苦，她沉默着没说话，旁边的陈珂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出一分钟前许慕发来的短信——
“来后山。”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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