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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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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迎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一片贺词中,大庆史上最年轻的一代帝王踏入了大殿。
“众卿平身——”严沧环视了跪拜于地的大臣一圈,缓缓道。
“谢皇上——”一群大臣拖着嗓子跪谢。
看着底下的人纷纷站了起来往各自的位置上走,严沧不紧不慢道:“今天是个普天同庆的日子,众卿不必拘束。”
“是——”一听这话,这帮人又“呼啦”一下跪地而谢。
跟随着众人一起骤然跪地,付玉听到了一片膝盖骨触地时沉默的撞击声,忍不住呲牙咧嘴起来。“真能折腾,这跪来跪去谢来谢去的怎么能不拘束……”于是付玉不等别人,自己先麻溜地站了起来走回座位,之后暗搓搓地揉了揉膝盖,同时内心有点惆怅,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洛裴也紧接着走了过来,在付玉的左边入座,趁着坐下的当儿,低声提醒道:“别太过了。”
太过?付玉看了一眼刚站起来理朝服的大臣们,侧过头嘿嘿一笑:“洛相也不慢啊。”
“咳。”洛裴咳了声,坐直了身子不加理会。
大臣们也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
付玉有些无趣地撇撇嘴,忽然眼珠子一转,问道:“我听说宫里新招了一批舞姬?”
“问我?”洛裴微微侧过脸来,“这些事我可不如你清楚。”
“可惜,看了月娘的舞姿后,他人的再也入不了眼了。”付玉“啧啧”两声,自豪之意溢于言表。
闻言,洛裴又默默地转回脸去,感情人家还没进门就开始有了一家人的自觉。
早就注意这边小动作的严沧忍不住咳了声以示提醒。
方在窃窃私语的两人迅速绷起脸来,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此时,见其他大臣也均已重新入座,严沧便做了一番开场白,大概就是解释了一下之所以把正月里头的宴会提前放到了今天的原因。哦,原来是把自己的庆功宴和年宴摆在一起,付玉赶紧道了声:“谢过皇上。”接着又竖起耳朵,听到的都是些过年了祝民好国好之类的祝词,付玉撑了会儿,便决定先抽空见会儿周公。严沧在讲话时偶尔扫一眼付玉,瞥见她正在下面不住点头,内心稍稍舒坦了些:倒是懂些道理了。却不知那人只是听得有些乏味,昏昏沉沉中打起瞌睡罢了。
就在付玉的头越来越低快要碰到桌面时,冷不防被一道声音惊醒:“付将军何在?”
付玉猛一抬头,条件反射道:“谁!”
转了转头,付玉发现其他大臣都看向了自己这边,有神色惊讶的,有面带不忍的,更多的人则是一脸看好戏。
发现洛裴正含糊着声音道:“皇上,皇上……”
好兄弟!付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后,疾步走到大殿中央,却么来得及听到洛裴接下来的嘱咐:“逆着来……”
付玉抱拳半跪道:“臣在。”
严沧的嘴角抽了抽:“付将军对朕的安排可有异议?”
安排?刚一堆罗里吧嗦的的祝词中还有安排?付玉的大脑飞速转了一圈,无妨,十有八九也是年庆的安排,便垂着头回道:“并无异议。”
“既然如此,付将军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安心休养即可。”严沧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休养?付玉抬起眼皮悄悄往上方瞟了一眼,却看到严沧正意味深长地看向自己。
付玉立刻垂下眸子道:“臣,领旨。”
“嗯。”严沧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其余的大臣们坐在位置上各怀心思,纷纷揣测着皇上此举莫非真是打算削了付玉的势力?
一时间,保和殿中气氛有些凝滞。
赵公公赶紧上前,俯身道:“皇上,后面的都准备好了。”
“宣。”严沧点了点头。
见上头的人点了头,下面的群臣也不免松了口气。正在这时,往回走的付玉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道:“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保和殿瞬间炸开了锅。
王征率先起身斥道:“放肆,圣上面前岂敢胡言!”
其他人纷纷附和:“付将军,先回去坐着吧。”“大将军,君无戏言啊……”
洛裴则暗自懊悔,早知如此,刚才便不应急着使眼色,怎么就给忘了付玉这急脾气呢?!
周围的议论如潮水般涌进付玉的耳朵,她却依然直着身子站在其间,坚毅地注视着位居其上的大庆帝。
“皇上,前线不可一日无将。”付玉“咚”的一声单膝着地,恳切道。
原本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赵公公忽然斥道:“大胆!”
“皇上!”付玉抱拳道:“皇上,嘉义关虽已保住,但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北潼对我们依然虎视眈眈,谁也不知道他们……”
“怕是付将军刚听漏了。”严沧屈起食指点着桌面,忽然笑了声,“朕就再重复一次,前线暂由卢明非统管,付将军既然有美人待娶,这段时间就不要操心其他事了。另外……付将军,以后话可要听仔细了,千万别漏过去。”
付玉愣了,其他人也张着嘴呆了住。
片刻后,醒悟过来的大臣们一改前态,纷纷贺喜道:“恭喜付将军了。”“双喜,哦不,三喜临门啊!”“是啊是啊,刚立军功,又赶上新年,没想到一回京还能抱得美人归,大将军,好福气啊!”“敢问是哪家的千金?这才是真的好福气。”
……付玉面无表情的承受着这源源不断的贺词,内心却早已翻起一派波澜。原是打算放出谣言娶月娘过门,目的是让一些人知道自己心不在那些炙手可热的位置,可没想到严沧居然顺势而下扣下了自己。“安心休养”?如何安心?我看到的不是嘉义关胜利后的安逸,不是你们趋之若鹜的权力,而是北潼无时无刻不在的掠夺性目光,它在盯着曲城,盯着大庆,盯着我们!
此时,严沧举着酒杯站了起来,朗声道:“经嘉义关一战,我大庆可安歇数载,此功,当归我大庆将军。”说完,看着付玉,一饮而尽。
见状,各位大臣也停止了议论,纷纷举起桌案上的酒杯,起身道:“敬付将军。”
一位宫女举着托盘及时出现在付玉身边。
……
付玉缓缓拿起上面早已盛上酒的杯子,升至额前,开口道:“臣付玉,一敬皇上,愿我皇汇征贤才,江山永固。”仰头,酒入喉,却如戈。
“二敬诸位同僚。”付玉举起再次被盛满的酒杯,朝两边的大臣示意,“愿各位大人仕途畅达,心想事成。”听到此话,有人脸上一僵。
气氛安静的可怕,在众人的注目下,付玉又不紧不慢举起第三杯,转身,正对南面大殿正门,一字一顿道:“三敬我大庆将士。愿逝者安息,生者无灾,早开捷音,归化远夷——”略显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撞在墙上,敲在一个又一个人的心上。
大殿的门被人及时打了开,付玉上前几步,伸出手,将酒撒下。没有人出言提醒她这一不合礼仪的举止。
外头的寒风张狂闯入,吹得付玉的衣袍猎猎作响。
望着这位大庆将军的背影,在场的人只想到了一个词:遗世独立。
后有史料记载,大庆四年末,大将军付玉于宴中突放豪词,四座皆惊。所言者,乃祝君,讽百官,缅故人,佑大庆是尔。
而被后人津津乐道的这位主人公此刻的内心却是发愁的。
洛裴不住地感慨道:“您看你,又急了不是?”
看着舞池中阿诺多姿的舞姬,付玉叹了口气别过眼去,怎么就管不住这嘴呢?!风头是出了,代价还在后头等着呢。
付玉又偷偷看了眼上头的大庆帝,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万幸的是等自己撒完酒后严沧竟没有大发雷霆,在这么个日子居然祭奠死人?付玉一回想到那个场景便忍不住抽自己一个嘴巴,爽了吧?不要命了吧?
舞姬换了个队形,继续摇曳着身姿翩翩起舞。
“你也别太忧心。”洛裴看着付玉皱起了眉头,宽慰道,“卢明非也不是个草包,这段时间曲城那边由他守着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付玉第十七八次叹气:“卢明非我倒是有所耳闻,家里老爷子也曾提起过他,能力自是不用担心……”
洛裴补充道:“皇上也有自己的打算,卢明非是从地方被提拔上来的,靠的是真实绩。”
“上边的人?”
洛裴点点头。
“老狐狸,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付玉闷了口酒。
“你也知道皇上这次目的明确,阿玉……你平时也多注意些吧。”
一听这个词,付玉浑身一抖。本想反驳,但转念一想,人家也是担心自己,便硬生生受下了。
一曲完毕,舞姬依次退场。
付玉忍不住道:“老狐狸,我实在想不通。”
“什么?”
“你说,皇上和我们也算打小认识,通俗点说也算兄弟了吧?怎么就,怎么就……诶,你别和我说功高震主,我懂,我只是不能想象就这么点理由,能把这些年的情谊给抵了?”付玉边说边晃了晃酒壶,嗯?又空了?
洛裴沉思了会,道:“怕是有人……”话还没说完便被忽然热烈起来的气氛盖了过去。洛裴抬眼看了过去,原来出来的是严沧的亲妹妹,大庆的长公主,严妤。
洛裴忍不住感慨道:“女大十八变,妤儿越发出落了。”
“妤,妤儿?”付玉也撑着眼皮看去,嘿,可不是吗,正是当年偶尔会跟在严沧后面跟他们一起玩的严妤。
戴着面纱的严妤有些紧张地往一群大臣中搜寻着什么,忽然眼睛一亮。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是喝的东倒西歪的付玉。
严妤笑弯了眼睛,脆生生地喊了句:“玉哥哥。”
众人皆吸一口凉气,齐齐道:可了不得!
一旁的洛裴沉下了脸,暗道:了不得啊,风——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