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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内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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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辞温柔睇一眼虞筝,告诉她说:“这和岘山门藏着的宝物有关。”
“宝物?”虞筝从没听过这事。
“这件事在门中弟子之间不是秘密,但外界却鲜有人知,你刚来不久,不知道也实属正常。”暮辞道,“岘山门藏有三件宝物,每一件都是千金也买不来的。”
“哪三件?”
“第一件,是一株九穗禾。这是从千年丹雀口中吐出的仙草,而千年丹雀是给太阳神拉车的神兽,统共只有那么几只,每逢千年才会吐出一株九穗禾。能落到人间,已是绝无仅有,珍贵程度可见一斑。”
“嗯……”虞筝活了这些年,只见过哥哥曾寻来两株九穗禾,但那是千载难逢的机缘,而且也不是从凡间寻来的。
“暮辞公子,另外两件宝物又是什么?”
“另外两件,其一被封印在岘山的某座山峰里,可能只有掌门一人知道是什么。而另一件,就是关系到岘山门信任我的原因了。”
虞筝猜测道:“公子该不会是想说,那第三件宝物是你的东西吧。”
“正是。”暮辞笑了笑,“那是我在一千五百年前铸成的一对双剑。”
虞筝不免怔住……千年古剑?暮辞昔日铸就的剑,怎么不在自己手中?
暮辞显然洞悉了她的想法,笑道:“我有个同为铸剑师的朋友,叫望阙。那时候因为一些事情,望阙英年早逝,我也遗失了自己铸成的所有作品。如今我找到夙玄,方知我有两把剑被掌门珍藏着。岘山门用我的剑镇山压邪,而我也不打算要回来,他们自然会尊我为座上宾,对我信任有加。”
虞筝听言,不禁揶揄道:“我初还以为有什么复杂的原因,没想到这么简答,就是‘拿别人手软’啊。”
“正是。”暮辞笑意缱绻,注视虞筝忍俊不禁的模样。
明月楼高,一双人并肩立在窗前,望着夜下古老神秘的崇山。远方有乌鸦的啼叫,夜空点点星火,皎月半圆半缺,挂在遥远的丝丝薄雾中。
虞筝看着看着,不由把目光落在身边人的身上,打量着他。
温和、清淡、与世无争。暮辞耳侧的发丝被吹起,拂过窗框,和楼外的夜色溶溶不分。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月色映在他眼底,鞠水似的碎开,流向眼波更深处,那里有温柔和旖旎,也有苍凉和悲哀。
他忽作低语:“那个放走虎妖的人,或许,是冲着岘山门的宝物来的……”
***
一夜太平,岘山门没有出事。
虞筝他们几个依旧要早起,跟着暮辞去后山做早课。
那祁家公子其实挺有天赋,这才练了没多久,就能把竹子劈得像那么回事。反是丝潋,果然是天资不足,几天下来一点进步都没有。好在暮辞耐心,不断给她讲解纠正,她才一点点找到感觉。
如今被暮辞监护着,虞筝找不到机会去处理拂靥的事。
那几只柞蚕给虞筝传了好几次消息,说拂靥隔三差五的就会半夜溜出去,十分鬼祟。
虞筝想去跟踪,可是,暮辞却在小楼外布了结界。暮辞的本意自然是为了防范虎妖,可这么一来,虞筝就被拦在结界里,一旦强行突破,必然会惊动旁人了。
没过多久,女弟子之间流传开一些事。
这事是丝潋先知道,告诉虞筝的。
丝潋说,妙慈长老座下一个叫拂靥的女弟子,最近参悟了仙法,琢磨出一套能让容颜变美的心法。
妙慈,就是那位女长老的道号。而拂靥越发美丽的容颜,在女弟子们看来,又是惊讶又是羡慕,已经有好些女弟子去向她请教心法了。
虞筝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夜,她坐在油灯前,思索着要怎么悄无声息的突破暮辞的结界。就在这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低低的幽咽声。
好像是丝潋在哭。
虞筝忙举着灯走出房门,去敲了丝潋的门,推门进去。
丝潋真的在哭,就趴在桌子上,一张脸被油灯的火光照得很清楚。
丝潋的眼睛已经肿的像两颗核桃,脸上挂着两条清晰的泪痕。她本就生的纤弱窈窕,啜泣的久了,整个人更显得楚楚可怜,就像是后山上沾着露水的幽兰。
“丝潋师妹,你怎么哭了?”虞筝掌灯,轻步走向丝潋。
几乎同时,祁家公子和飞穹也闻声找了过来。飞穹诧异的看着丝潋,立在虞筝旁边;祁家公子则惊讶而心疼,拔腿就迈到丝潋的身边。
“丝潋师妹,好好的你哭什么呀?这不是要我心疼死吗?”
丝潋啜泣:“对不起,我以为不会惊动你们,我没想这样的……”
“丝潋师妹,是不是谁欺负你了?”祁家公子道:“你告诉我,我揍他去!”
“没有,没有的……我只是,我只是……”
“哎呀你别哭啊,有话慢慢说,没事的!”祁家公子越看越心疼,想弄个帕子给丝潋擦眼泪,可是在身上掏了半天,也没有掏到帕子。
虞筝不动声色的把手挪到背后,变出一张帕子,凑到丝潋的颊边。
“丝潋,心里有难过的事,别憋着。大家都在这里,都很关心你的情况。”虞筝柔声劝着,一面用帕子擦去丝潋的泪痕。
丝潋哀戚的说:“我想我哥哥了……”
“你的……哥哥?”
丝潋点了点头,“我又想到他了,这些年一想他,我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虞筝立刻意识到什么,“你哥哥他……”
“他死了,被人杀死的。”丝潋纤细的身体开始颤抖,眼底聚起了悲痛和恨意,随着泪水又滚落下来,“那个杀我哥哥的人,就是化成灰了我也认得,我想为哥哥报仇,可是我却只是个弱女子,连帮手都没有。我好恨,真的好恨……”
丝潋哭着,模样看着是那般无助。
祁家公子急的上火,见她这样,恨不能把她搂进怀里好言安慰着。
飞穹也作一声叹息,道:“当真冤孽。”
唯有虞筝,脸上的柔和凝结几分,缓声问道:“丝潋来到岘山,跪了五天五夜。这般锲而不舍,便是为了能习得岘山的剑术和仙法,好为你哥哥报仇?”
丝潋一颤,哭声骤然止息。
屋里安静下来,飞穹和祁家公子不由都看向虞筝。
她和颜悦色问丝潋:“你势单力薄,没有帮手,那有没有想过可以在岘山寻到厉害的帮手?”
丝潋呆呆的看着虞筝。
祁家公子也听出虞筝话中有话,“你什么意思?”
虞筝的语调平静如水:“丝潋师妹,戒律长老殿中关押的那头虎妖,就是个得力的助手。”
这下子在场三人都听明白了,虞筝是在问丝潋,虎妖是不是她放走的。
飞穹挑眉不语。
丝潋怔愕僵住。
祁家公子稍怔,立马就怒了:“虞筝!你什么意思!”不等虞筝回话,就冲到虞筝面前大吼:“你有毛病啊!你凭什么说虎妖是丝潋放走的,你有证据吗?丝潋师妹这么柔弱乖巧的人,是哪里惹到你了,你就这么诋毁她!”
飞穹见祁家公子的唾沫星子都喷在虞筝脸上了,忙上前,将人架开,“祁公子,有话请好好说,莫要大呼小叫。”
“你让开啊!”祁家公子抬手就把飞穹推开,“你和她是一起上山来的,当然什么都帮着她说话!你没听见她刚才质疑丝潋师妹什么吗?简直是含血喷人!”
飞穹怒色淡浮:“祁明夷,休要闹内讧!”
“飞穹!你好大的胆子,还敢直呼我姓名!你知道我在王都是什么身份吗?我爹一个指头就能让你们这样的贱民身首异处!”
飞穹怒气彻底上来了:“此处乃岘山门,不是王都!你莫不是还想在这里以权势身份压人?当真是岂有此理!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必跟你客气了,想打架,在下奉陪!”
“你……”祁明夷火冒三丈,突然扬起拳头,朝飞穹挥来。
虞筝反应快,当即上前两步,扬手拦住祁明夷的攻击。
祁明夷只觉得所有的力量都被一股暗劲所化解,莫名就没了力气。
他恨恨瞪着虞筝,另一手朝她挥来。
这次,虞筝还未及拦下,就有一双修长光滑的手突然出现在视野里,轻易握住祁明夷的手腕。
只见暮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出现在虞筝的身边,手腕轻轻一翻,便把祁明夷撂得踉跄出去。
丝潋脸色有些白,惶恐的扶住祁明夷。
两个人站稳,就见暮辞面色平静,稍稍眯着眼,明明看不出半点怒色,却好像一潭无声的波澜。
“暮辞公子。”飞穹、虞筝连忙低头行礼。
祁明夷也不甘的说:“暮辞公子……”
暮辞看了眼祁明夷,又看了眼飞穹,道:“岘山门严禁弟子私下斗殴,你二人犯了错,便是该罚,去楼下的中.庭静立思过吧。”
“飞穹遵命。”
“……哼,遵命。”
暮辞又将视线落在虞筝身上,“虞筝,事情既是因你而起的,你也难辞其咎。念你是女子,便回房中面壁思过。”
“是。”
暮辞再看向丝潋。
丝潋像是在做什么心理斗争,忽然跪了下去,哭着道:“暮辞公子,我没有放走虎妖,那不是我做的!求求你相信我!还有虞筝师姐,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那样的事……”
暮辞道:“虞筝只是随口说说,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不,不是的……我来岘山,的确是为了给哥哥报仇,但放走虎妖的事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害怕它都来不及……”
丝潋咬了咬唇,仰起头望着两人,眸子里蕴满了坚韧。
“丝潋、丝潋愿意对天发誓!如果有半句谎话,就让丝潋当畜生、当虫蚁,当……当蚕!就当蚕!罚我当蚕,像蚕那样一辈子都要为人吐丝,像蚕那样作茧自缚,吐丝吐到死!我愿意对天发誓,只求你们相信我!”
蚕……
作茧自缚……
吐丝吐到死……
虞筝只觉得猝不及防间,一支看不见的箭射进了她的内心,深深扎在了她的心口,疼痛一下子蹿到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