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相亲? ...
-
张彬后颈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硬撑着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脚步悄悄急了一些。好不容易到了有灯光的四层,她突然发觉有些不对。
四楼的两扇防盗门相对,静悄悄的,楼道中间堆着一些纸箱,一扇门前放着两双球鞋,一双女式一双男式,典型的老楼景像,没什么特别之处。往下看,楼道黑乎乎的,包括那三个绑匪也消失不见,往上看也黑乎乎的,看起来是逃跑的好时机。
张彬侧耳倾听了片刻,没听见任何脚步声,立马撒开腿往下跑。她的危险直觉在哔哔作响,黑暗给她的感觉很危险,但人总是要冒险的不是么?
从小到大张彬都挺倒霉,不是“天降大任于斯,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倒霉,而是“快看这倒霉孩子”那种,有时候无论怎么纠结就是避不过,她干脆放开自我,养成有什么事勇往直前的习惯——反正也避不过,挨打也得挨不是?
现在显然是个倒霉时刻,飞快的下了两层后她停住了脚。眼前依旧是两扇熟悉的防盗门,昏黄的灯光悬在头顶,把她的影子拉成一个圆形。两扇门都很老旧,满是划痕与灰尘,楼道中间堆着一些纸箱,一扇门前放着两双球鞋,一双女式一双男式,楼道往上看一片黑暗,往下看依旧是一片黑暗。
这里还是四楼。
鬼打墙了?
张彬站那儿运了会气,感觉了下——什么也没有,直觉这会儿罢工了根本不理人——她心里直打鼓,在走廊中间发了一会儿呆,刚集中一会儿注意力就被恐惧感冲散了。迟疑了下,她试着推了推一扇门,根本不动,转身推另一扇,吱呀一声门就开了。对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灵异体验的她却只觉得奇怪。
张彬定了定神,把身体往后移,伸长了胳膊慢慢推开门。里面是狭窄的进门换鞋处,一个看起来很马云家风格的鞋柜靠墙立着,几双男鞋整齐的摆在地上。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迈了步,头顶猛然亮了起来。她全身一僵,紧张的定在原地,直到感应灯灭掉才羞愧的吐了口气。
这是个小房子,老旧而整洁,站在客厅能看出格局是两房一厅,透过玻璃门能看见厨房里满满当当的锅碗瓢盆,东西摆放得如同样板房般,垃圾筒很干净,调料瓶都是一个样式顺着排,看起来整齐到变态。
张彬心里没底,完全不理解是怎么回事,好一会儿了,绑匪也没上来,就这么把她一人扔在房子里,接下来,她发现了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
太静了。
上楼前张彬瞄过楼,有零散的亮灯,但是这时候一听,根本一丁点声音也没有。老楼的隔音可不怎么样,除非整幢楼没人不然根本不可能如此安静。她不安的搓了搓手,突然意识到不对,手干干净净的,可是这一路都摸着楼梯扶手上来的,这种老楼,扶手怎么可能一点灰也没有?
这事越来越邪门了,她这么想着,随后又补了句,管他的,早死早超生!
房间的门一个打开,另一个关着,张彬往开着的那间瞄了眼,正要去推关着的,猛然间感觉哪里不对,迅速扭过身定晴一看——
有个男的坐在房间正中!
这个惊吓不可谓不小,主要这男人不声不响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纹丝不动。人的眼睛对动的东西总是比较敏感,张彬又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刚才居然直接把这人给漏过了。她没觉得害怕,只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她用力清了清嗓子,亲眼看见那人的身体一抖,却还是直直的盯着墙。
搞什么鬼?死人?
张彬大着胆子往里走了一步,没什么变化,只是男人的拳头握了一下,这令她确认眼前这具不是尸体。
男人坐在一张椅子上,腰背挺直,双腿分开,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的姿势透露出一股紧张感。他的身前放着另一张空椅子,中间隔着一个小平凳,显出邀请的意味。
张彬走过去,运动鞋悄无声息,但是某个瞬间她仍然发现男人的眼神迅速瞥了一眼过来。
很好小妖精,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张彬在心里默默吐了句槽,没多想就一屁股坐在了空椅子上,一切都指向这里,不管是考验也好挑选也好谈话也好,显然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鬼打墙不是目的,只是让她进来的手段,而她也做好准备应付任何不可思议、不合逻辑、不讲道理的发展。
男人没有移开视线,原本盯着墙的眼神现在落在了张彬脸上。
说实话,男人长得不错,高鼻深目五官锐利,轮廓却比较柔和,皮肤苍白得可怕,看起来像是常年不见阳光般,脸确实比较拉风,但是这个木雕一样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一分钟后,张彬面对的依然是一座“雕像”,如果这座“雕像”不是偶尔眨下眼,她已经很想上前去摸一摸确认有没有热气了。
三分钟后,大眼瞪小眼进行中。
张彬忍不住了,慢慢凑到男人面前看了看:没问题,绝对是活人!
张彬咧了咧嘴,坐回椅子上继续互瞪游戏,正常生活中人对于时间的概念并没有那么清晰,但是在一片死寂中五分钟显得如此漫长。她一开始以为这是某种暗示或者有什么没猜出来的情况发生,但是无论怎么观察,她确定这个房间里屁事也没有,而眼前这个人也没做什么。
男人的眼神很冷静,仔细观察后可以发现称为“发直”更恰当一点,而坚毅淡定的脸上逐渐出现了汗珠。起先还是只微小的水迹,五分钟后的现在,用“汗如雨下”形容也不过分,三月的天气,怎么也不可能热成这样。
张彬的心情已经从紧张转变成了窘迫,长久的怀疑之后,她试探的说了句:“你是在紧张吗?”
不说还好,一说男人顿时表情纠结了一瞬间。
来了来了,图穷匕现吗?
张彬心里这么想,就看见男人站起来,走到房间里的柜子前,打开柜门拿出一叠黄纸,再摆到俩人中间的小凳子上,坐下来开始叠纸元宝。
张彬:“……”
男人叠元宝的动作很娴熟,似乎已经做过成百上千次般,死寂的房间只有这么一个在动的东西,张彬自然而然就看了过去,越看越觉得这双手生得完美,无论从骨节、长度、形状,都有着异常吸引人的魅力,甚至连指甲都修剪得整齐划一,倒刺脱皮之类的一概没有。
完美啊,这家伙难道是个因为手太美而被杀的鬼?
不怪张彬这么想,实在这个地点这个气氛这个行为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会做的。
看着看着,张彬不自觉有些懒洋洋的,先前的紧张一扫而空,眼中只剩下那双灵巧的手,心头不自觉浮现出过去的记忆。她小时候也叠过纸元宝,很久以前奶奶教她的,那个老人已经去逝数年,她也再也没有关心过这方面的事,甚至因为工作太忙连上坟都不再去,和家人也……
“接电话。”
一个突兀的男声打破了室内的静谧,张彬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男人也停下叠纸元宝的手,皱着眉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递了过来。
张彬觉得摸出一个惨白的头骨或者血淋淋的断指更适合一点,不过还是默默接过手机,看着上面“大哥”这个名字挑了下眉。
“喂?”她说。
“啊……您好,张彬张小姐?”
“是。”
看样子这整件事并没有那么莫名其妙,至少没找错人,张彬想。
“真不好意思让您受惊了,我弟弟现在还好吧?”
“他在叠纸元宝。”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
“除了叠纸元宝之外他还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
张彬听见电话里传来模糊的咆哮以及什么东西被砸的声音,显然那一头的人很有些恼火。
“真不好意思张小姐,也许我和您直接谈一谈比较好,但是我弟设的阵不那么好破,所以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请您稍待片刻,我……我们先破了阵再和您详谈。”停顿了下,那个声音说,“请放心,我弟没有恶意,房子里您可以自由行动。那么,我们等会儿见。”
电话挂了,张彬看着手心新出的苹果七,再看看眼前已经停止叠纸元宝的“弟弟”,对整件事的好奇心上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弟弟先前心情怎么样没人知道,但是现在的心情显然不怎么好,眉头皱得能夹死人。张彬把电话递回去,他一声不吭的收下,拿起一张黄纸叠了一半又停下,似乎有些烦躁的扔回纸堆上。
也不知怎么想的,张彬突然有件特别想问的事,忍了又忍,她还是开口道:“这些纸钱真的能送到过世人手里吗?”
似乎没料到张彬还会这么问话,弟弟抬起眼,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拿起叠了一半的纸继续,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说:“能。”
张彬没指望有回答,愣了一会儿后,她说:“我以前也会叠,但是现在差不多都忘了。”
弟弟没抬头,把一张黄纸轻飘飘的放在张彬面前的凳子上。鬼使神差的,她拿了起来,一如记忆中的柔软、粗糙,看起来就是街边小摊贩上的东西。她尝试了下,以前的方法已经记不起来了,便顺着刚才弟弟叠的方式,奇怪的是,无论她怎么叠都不成功,那黄纸似乎故意作对般,总是别扭得不成形。
她来了劲头,用力拗着那张可怜的纸,一个不小心撕破了纸的一角。不等她开口,另一张黄纸又已经轻飘飘的放在了眼前。她抬头瞄了眼弟弟,仍旧低头叠元宝,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