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提》鸠羽千夜

79、章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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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事情讲定，便也不再耽搁，众人带着剑布衣与冰无漪去往冥池。
　　冥池作为孕育天阎一脉的圣地，自然处在修罗鬼阙最深处，魔族的地盘当然没什么鸟语花香的美景，在幽绿魔火点缀下显得格外空旷阴森。但在今时今日，景象却是陡然一变。
　　天之佛涉足，佛光登时普照此处，不见天日的鬼阙深处仿佛首次升起了一轮灿日，魔火惊跳着逃往更深处，挤在一处瑟瑟发抖，生怕一不小心碰了佛光就此灰飞烟灭，万年无波的冥池也似被这佛光所激竟起了波涛。
　　质辛身上魔气散出，魔火与冥池受了魔王的安抚渐次安定下来。阇魇那迦瞧着佛光平静地被魔气包裹的奇景，即便知道两人份属母子，也不得不叹一声造化之奇了。
　　几人行到冥池边，质辛示意剑布衣将冰无漪放入冥池中。剑布衣一路行来全靠一口气强撑着，将小师傅浸入冥池后他也脱了力，险些自己也滑了进去。
　　质辛对他道：“你还有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真要如此吗？此法仍有不可预知的风险，甚至即使魔元重塑，最后从冥池中出来的究竟是个什么谁也说不好。”
　　剑布衣低头看着冰无漪浸在冥池中的脸，留恋地轻抚又转而握着他的手说道：“无妨，哪怕一成希望也值得赌一赌，若失败了，大不了我陪他死一次。”
　　此话一出，众人尽皆动容。
　　质辛心底升起一点同病相怜，此时两人都情路茫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他也不可抑地对剑布衣升起一点羡慕，毕竟剑布衣无论成与不成，都还有法可想，可他呢？
　　他侧头看一眼身旁的母亲，万般心绪只作无声叹息。
　　阇魇那迦惯会体察人心，立时便察知了这两个苦情家伙的心境，但他理所当然更关心魔王，便也忍不住去瞅天之佛。
　　圣洁的佛者也对剑布衣的孤注一掷颇为动容，但他显然并没有发现剑布衣对冰无漪的暧昧情绪，只有满脸唏嘘。
　　再看一眼自家魔王那副求而不得的死样子，阇魇那迦全力克制住了把魔王推下冥池重造的念头，毕竟这时候这样干死的只会是自己。
　　言归正传。
　　既已下定决心，便也不再多废话，质辛运使厉元，平伸的掌间渐渐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原本静静躺在冥池里的冰无漪则开始挣扎起来。

　　命元被吸取，对任何物种来说都是万分痛苦的，厉族也不例外。更由于厉族天生生命力顽强，这个过程对他们来说更加痛苦百倍。
　　冰无漪发出惨叫，冥池被他越发剧烈的扰动得发出扑簌水声，但由于封印的缘故，他无法醒来。
　　质辛也在此时调动魔息，令冥池中聚起一丝魔元，填补进冰无漪体内以替代他被剥取的厉元令他不致气绝。
　　冰无漪本元被夺，又被强行按进另一颗魔元，已不是伐毛洗髓所能形容，无异从灵魄到骨肉皆再造，哪怕醒不过来也极力挣扎，口中发出尖厉的啸声，魔纹尽数浮现，七窍俱流出汩汩鲜血，冥池几近被他周身血液染红，看起来惨烈无比。
　　剑布衣在他剧挣之下根本无法握紧他的手，干脆翻身滚进了冥池，双臂抱紧冰无漪，明知他听不见，仍不停在他耳边道：“小师傅，再忍忍、再忍忍。”
　　而质辛也是首次如此动用两元，进度过半时便已有些力竭之感，虽在心里后悔自己托大，但想到天之佛在侧，怎么也不能丢份，必须咬牙撑着。不过此时已能确定冰无漪体内魔元正平稳替代厉元，性命无碍，索性长痛不如短痛，加快了厉元吸取速度。
　　只是冰无漪却更惨烈了，随着一声惨嚎，全身皮肤皲裂，青筋尽数浮起，已经不成人样，冥池瞬间血红一片。剑布衣泡在一池血水里险些被冰无漪掀飞出去，不得不用尽最后的体力整个人缠在冰无漪身上才能制住他。
　　所幸质辛速度够快，将冰无漪厉元吸取一空，冥池中的挣扎惨叫戛然而止，剑布衣筋疲力尽，最后抱了抱冰无漪，贴着他耳边轻声道：“太好了，小师傅。”便也如冰无漪一般泡在冥池里，双眼紧闭昏死过去，宛如一具浮尸，手却不曾松开。
　　质辛任务完成，收功准备走人：“阇魇那迦，此处便交你看顾，我先去化消厉元。”说完就要走，到底天之佛不忍心看剑布衣那副模样，化一点佛元入了他体内助他恢复。
　　魔王在侧，冥池魔息毫无异动，轻易便让那点佛元进入了剑布衣体内。
　　质辛要走，楼至韦驮自然是要跟着的，只在走前侧头看一眼剑布衣始终牵着的手，眼中划过一抹讶异：竟是如此......
　　这还是质辛头一次完整吸取厉元，又消耗不少魔息，疲累之余功体便有失控迹象，他不想在母亲面前失态，便急于回去调息。
　　楼至韦驮也察觉到他之异常，心下牵挂，一路随着他回到魔王居处。质辛还想装无事说点漂亮话，刚把嘴角扯起来，楼至韦驮就皱眉道：“有话之后再说，快打坐调息。”
　　果然知他者母亲也，质辛也不再废话，当即打坐调息。厉元与魔元同时运转，互为补助，修复功体。
　　天之佛守在他身边，此时此刻，他的佛元毫无用处，除了干坐一旁，什么也做不得。
　　他初时坐在那里，想了一会佛乡与阙声云舵，思量着过段时日再去看下阙声云舵的修习进度便回了神，入目便是质辛那张年轻的脸庞。
　　他便不由又出了神，这孩子已经长大了，又已拿回王座，即使现在还伴在自己身边，可是接下来、接下来......
　　他想起剑布衣护着冰无漪一路逃命，想他在冥池中始终不放的手，是啊！他远离尘世太久，一直没有想过，人尚有七情六欲，更何况魔呢？
　　剑布衣为了水之厉能做到这一步，能说出“大不了我陪他死一次”，剑通慧必定早已知晓剑布衣对水之厉的感情，却没有对自己说。
　　若是上一世的自己，必定勃然大怒，更会苛责剑通慧是非不分。可换作这一世，却心有戚戚：谁又能、又有权替别人做下足以影响未来的选择呢？哪怕那人是自己的转世，也是另外一个独立的个体了。可若明知那是一条荆棘遍布的路，又如何做到 ？
　　质辛已经这个年纪，未来他是否也会有一个放在心尖上的另一半，且不论是男是女，更甚者是人是魔或是别的什么亦未可知，到时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此时此刻，心底的百般滋味无从分辨，他倒有些佩服剑通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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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终于回来更新了，抱歉让大家久等了，谢谢一直不离不弃的你们，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