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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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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凝视手中那柄造型古朴的长剑,花无缺心中巨震。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心中一直隐隐存在焦虑不安究竟因何而起,也明白了突围之前展昭看向他那一眼的含义。
那一刻,展昭望向他的目光,分明是永诀前的不舍。
难怪自己先前突围竟会那般容易,难怪当时身后仅仅有十几名锦衣卫追来。原来,是展昭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不顾生死替他挡下了几乎所有追兵。
心头一热,眼眶微红。花无缺握紧长剑,举步正待向东厂赶去,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
拧身错步,同时拔剑出鞘,剑锋直指来人咽喉,却在看清来人相貌之后,微微一怔。
“小鱼儿?”
“当然是我啦……”小鱼儿用手拨开身前的长剑,上前一步,皱皱眉道:“老花,有人欺负你了吗?怎么你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没有。”花无缺平复了一下心情,看了看小鱼儿和他身后刚追过来的铁心兰和恶通天等人,道:“我要去东厂一趟,稍后再与你叙旧。”
“东厂?”小鱼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一个人?”
“嗯。”花无缺转身欲走,却被小鱼儿一把抓住。
“老花你没发烧吧,竟然想一个人单挑东厂锦衣卫?你知道东厂高手如云还有刘喜坐镇,他们甚至还有几十门火炮,你一个人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展昭……我朋友被锦衣卫抓了,我要去救他。”将自己的衣袖自小鱼儿手中抽出来,花无缺面无表情地转身。
“等等!”小鱼儿急道,“你一个人硬闯进去救人?你知道他被关在哪里吗?”
“……”
“老花你听我说,”小鱼儿上前一步截住花无缺,“我知道你很焦急,可是救人不能蛮干,得讲究策略。你跟我来,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商量出一套救人的方案,这样成功的几率也大一些。你看怎么样啊?”
沉吟片刻,花无缺终于点点头。
虽然他现在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把展昭自东厂那可怕的地牢中救出来,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小鱼儿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自己只身闯入东厂救人,成功的希望确实不大,而且很容易打草惊蛇。
见花无缺同意了,小鱼儿松了一口气,连忙将他拉到铁心兰等人身前,指着站在恶通天身旁一个容貌娟秀的年轻女子道:“老花,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神医苏樱苏姑娘,我的救命恩人。苏姑娘,这位是我的好朋友,花无缺。”
待两人相□□头见礼后,小鱼儿道:“走,我们几个一起,先找个落脚处,然后再商讨怎么救人。”
一行人在一条偏僻的街道上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然后关起门来一起商议。
几个年轻人都是初出茅庐,没什么江湖经验,好在小鱼儿身为十大恶人的关门弟子,学了不少名门正派弟子们绝对学不到的手段,而且脑筋又最为活络,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
“……晚饭之前,我混进东厂,找到他们的厨房,把这包巴~豆~掺进去,然后那些锦衣卫和狱卒今晚整晚就只能在茅房度过了。等到了子时,我和恶通天、心兰一起偷偷潜进去,东南西北各放一把火,包管他们乱成一窝蜂。然后老花你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去救人啦,到时候我看谁还有空拦你。”
“那我呢?”一旁的苏樱问,“我要做什么?”
“你当然也很重要啦~首先,一包巴豆肯定不够用,我需要你再多配些迷药,要无色无味的,迷倒的人越多越好,迷晕的时间越长越好,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然后呢,你就在东厂外面接应,老花那位朋友落到那些心狠手辣的东厂番子手里,肯定会吃不少苦头,除了中毒可能还会伤筋动骨,到时候就用到你帮他解毒治伤……老花你怎么了,又是一副要哭的样子,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花无缺转过头去,纤长的睫羽垂下,将他的目光遮住,“你继续说。”
一旁的铁心兰瞪了小鱼儿一眼道:“你也知道说错话了?!
无缺的朋友被抓,本来心里就不好受,你还在这里刺激他!”
“好好,我知道错啦,下次一定注意。”小鱼儿立刻好脾气地认错,然后不无得意地问道,“你们觉得我这个计划怎么样啊?”
“可以。”花无缺第一个点头同意。
“我也觉得没问题。”铁心兰附议。
“我也没有异议。”苏樱也跟着附议。
最后是恶通天的总结:“真是好计谋,师父果然聪明绝顶!师父万岁!”
同一时间。
东厂地牢最深处,最阴暗的一间牢房内。
手脚均被儿臂粗细铁链缚住的蓝衣青年正紧咬齿关,竭力把即将冲口而出的痛吟封堵在齿关内。他脸色惨白,俊眉紧锁,汗透重衣,清瘦的身体不住地微微痉挛着,带动着铁链也叮叮作响,显然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七根闪着恶毒蓝芒的长钉分别钉入他体内七大穴道,将内力完全封死的同时,亦带给他常人难以想象的痛楚。
七绝毒钉入体,每隔半个时辰便会发作一次,每次至少持续半个时辰。发作时全身筋脉逆转,犹如无数尖针在血脉中反复攒刺,每一次发作,都是一次生不如死的煎熬。
站在他面前的独眼锦衣卫小头目伸出一只保养得当的右手,捏住青年下巴,强迫那张英俊的脸面对自己,然后看着那双因为剧痛而有些涣散的黑眸笑得一脸恶毒:“怎么样?这七绝毒钉发作的滋味儿不太好受吧?……你在这里受苦受难,那花无缺在外面可是自在得很哪!一个时辰以前我派人把你的佩剑给他送了过去,限时让他来东厂救人,人家可是完全无动于衷,至今都没见到人影。你拼了命地替花无缺挡住追兵,人家可一点儿都没把你当回事儿。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痛心啊?”
“……”
见自己的话完全得不到回应,单左心里有些焦躁。若是抓到花无缺可是大功一件,他虽布下了陷阱,奈何对方根本不上钩,于是想知道移花宫的所在,还是得问眼前之人。
然而眼前这人却是软硬不吃且骨头其硬无比,纵是那些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被七绝毒钉折磨上半个时辰也会熬刑不过,惨叫不已然后乖乖招供,如今已经过了七八个时辰,他非但连半句话都无法从这人嘴里撬出来,甚至连半声惨呼都没能听到。
眼中凶光一闪而过,单左捏着展昭下颔的手指加了两分力,阴恻厕地道:“姓展的,我看你武功不弱,若你肯识相乖乖说出移花宫所在,爷我非但可以保你不死,甚至还可以在刘公公面前举荐你,到时候高官厚禄唾手可得,怎么不比死在这件阴暗的牢房里要强。”
展昭依旧没有半点回应。对于这种替权臣做走狗的奸佞小人,他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予。
自展昭淡漠的表情中察觉到他的鄙夷,单左心内怒极,又碍于刘喜的吩咐,不敢当真一掌将他打死,只得松开手愤愤拂袖而去:“哼,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熬多久!”
展昭睁开眼,看着对面明灭跳跃的烛光,黑眸中神色喜忧掺半。喜的是花无缺并未落入刘喜手中,且听这单左的语气,他所中之毒也应当已;忧的却是,以他对花无缺的了解,只要功力恢复,花无缺一定会闯这龙潭虎穴来救他。而这单左很明显已经在此处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他上钩。
闭上双目,展昭默默地咬牙忍受着全身筋脉逆转的痛苦。身中剧毒的他已然无力运功冲破封死的穴道,只能在内心向上苍祈祷无缺千万莫要落入东厂精心布置的陷阱。
子夜时分。
东厂的茅房外,锦衣卫和狱卒们排成了长队。
一个个抓耳挠腮,急不可耐。
此外,还有无数锦衣卫吃了掺入迷药的饭食而昏迷不醒。
原本戒备森严的牢门前几乎空无一人。
漆黑寂静的夜空中,忽然亮起冲天火光,伴随着慌乱的声音:“快来人啊,着火了!”
“这里也着火了,快取水灭火!”
于是,仅有的少数未遭受巴豆和迷药毒害的锦衣卫和看守们也忙起来了。
就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中,一道轻灵的白影掠过浓重夜幕,神不知鬼不觉地闪入了东厂地牢中。
花无缺深入地牢一路前行,边走边随手削断关有人犯牢房的锁链,将被关之人放出,尽量制造混乱……横竖这些人都是被东厂冤枉和迫害的,真正作恶多端的人根本不会被抓到这里来。
直到了地牢最深处,花无缺才借着墙壁上投映下的灯光,看清楚那个被铁链锁在最里面一间牢房内的、全身血迹斑斑的熟悉身影。
心口一窒,花无缺疾步上前,抬手一剑斩开牢门铁锁飘身进入,心疼地看着那正被七绝毒针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
“展昭……”喉中梗咽,花无缺低喃一声,继而手起剑落,将束缚着展昭手脚的铁链斩断,抬手扶住了他的肩头。
“无缺,快走!”展昭看着花无缺的黑眸中有一抹喜色,更多的却是担心,“东厂设下了陷阱……”
“我知道,没事的。”低头凝视着展昭穴道内插入的七根毒钉,花无缺只觉心如刀绞,抬手握住钉在他胸前要穴的一支,目中含泪:“你忍一下,我这就拔出来。”
“好。”
待七根毒钉取出后,花无缺将随身带来的巨阙剑交于展昭,然后扶着他走出了那黑暗可怖的地牢。
没有了七绝毒针的折磨,展昭倒也可以如常人般行动,只是终究中毒过深,一身武功无法施展,比之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两人出了地牢,趁着一众锦衣卫兵荒马乱救火之际穿过东厂重重院落,眼见东厂大门近在眼前,忽听前方一声男女莫辨却中气十足的嗓音:“花无缺,你当真以为东厂是你能来去自如的地方吗?”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锦衣华服、气派威严的中年男子从天而降,此人展昭曾在牢中见过,正是东厂都督大太监刘喜。
刘喜身后的大门外,忽然涌进来一大群全副武装的锦衣卫,为首之人正是单左单右。
刘喜得意大笑:“花无缺,你当真以为靠下迷药和放火那些小计俩就能放倒所有锦衣卫,未免太过天真了些。”
冷哼一声,花无缺拔剑出鞘:“我要走得话,凭你们也拦得住?”
“呵呵,你花少侠武功高强,若只你一人,本督当然奈何不了你。不过,别忘了你这位朋友可是中毒颇深,恐怕行动多有不便吧……”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仍旧麻木的右腿,展昭当机立断道:“无缺,你快走。”
“要走一起走!”花无缺截口道,继而掌中长剑幻出无数清光,将刘喜周身要穴笼罩在内。
饶是刘喜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亦被那精妙剑招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飘身后退,大呼一声:“围起来!抓活的!”
一众锦衣卫立即潮水般涌上,花无缺长剑一圈,带起一道凛冽剑气,硬生生将身前的刘喜、单左单右等人逼退数步,继而剑尖疾点,眨眼间便有数人倒在他剑下。
众锦衣卫惊出一身冷汗,在他们身周远远地形成包围圈,一时间却没人再敢上前领死。
“不愧是移花宫主的关门弟子,果然有几分本事。”刘喜冷笑一声,暗运真气,全身衣袍在罡气激荡下无风自动:“既然你执意找死,就休怪本督以大欺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