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录》玉拂渊

2、初入栖霞

　　这一天江南天境的栖霞峰上多了个来历不明的散仙，少女模样，看上去仙力也不浑厚，仔细看眉目间似是有些惶然，身边连个伴都没有，一路都在避开与旁人接触，看起来多少有些可疑，若照往常，仙童定是要盘问几句的，可是这些天来栖霞峰的散仙太多了，与那些或衣衫褴褛或鼻青脸肿往栖霞殿方向挤的散仙相比，这一个却也算不得多可疑了。

　　“仙君在此自签上名字便可。”

　　看着面前的小仙童木然的神情，飞光有些没反应过来，“不，不要问询搜身？”

　　小仙童依旧木着个脸，“仙君在此自签上名字便可。”

　　这回递上了笔。

　　飞光接了笔，认真在纸上写下“飞光”二字。

　　仙童看了眼纸上，木然的眼神亮了一下，“仙君好字。”

　　飞光微微颔首，随着人流往山上去了，依稀听得后头有人夸赞“不知是哪位仙君的一手好字”，嘴角便不由翘了起来。

　　栖霞峰上的这位天君唤作七肖战天君，飞光能记得他一是因为七肖乃是九大战天君之一，第二则是因为荒夷曾跟她说过，泱泱江南天境和江东天境，统共也只有那么一位天君没有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其下仙门，便就是这位传言中最不羁的七肖战天君了。

　　可若是荒夷说的没错，七肖战天君明明该是江南天境的一位战天君，何以她此时却站在了七肖战天君的栖霞峰上，她在江东天镜修行了几万年，总不会不知道是没有谁能越过煞气腾腾的夜华白戮江的，就算是通天彻地经历过仙魔大战的几位战天君也不行。

　　想到这些飞光心中又开始惶恐不安，总觉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这位仙君可是孤身一人，若不嫌弃可否同行？”

　　飞光回神，面前站了个温文尔雅的仙君，长身玉立，眉眼含笑。

　　“在下无灵。”

　　“我叫飞光，”飞光在他的眼神下下意识回道，“无灵仙君也是独自一人？”

　　“自然。”

　　“可我只是个散仙，什么也不知道，仙君是上仙吧。”

　　仙皆有品，战天君下天君，天君之下则是仙君、仙灵、仙童，而仙君之中又有上仙与普通仙君，唯有上仙才有望突破至天君境界。

　　无灵又道：“无碍，你有什么不知道的便来问我，自当知无不言。”

　　飞光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无灵已经率先往前走去，“如此我们先与大家一道去栖霞殿。”微侧了身，显是在等飞光跟上去。

　　有个人指点也好，我死也不说自己来自江东天境就是，飞光一咬牙跟了过去。

　　不管是在江南天境还是江东天境，入仙门自封御剑术乃是不成文的规矩，以示对此仙门之天君的尊崇，除非你的级别高于此处天君。而此处栖霞峰，有资格在这里御剑的，放眼整个江南天境，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所以大家都在老老实实的爬这通往栖霞殿的九万级石阶，饶是如此，等飞光和无灵到了栖霞殿的时候也已经有许多仙君到了，就算是散仙，连缩地成寸都不会的仙君怕也难得。

　　据说当年的仙魔大战消耗了天地间太多灵气，以致九天之下再无人能修成天帝，而诸位天君历经数十万载，终于另辟蹊径——每十万年便将自身本源封住，取一缕分魂转世轮回，经数万载修行后再与本源相融，如此累积，或有一日，可有天君再修成天帝，介时，夜华白戮江亦或可破，天境可再合。

　　只是分魂与本源相融之时，因二者魂力不均，却有可能产生波动伤及仙元，是以分魂觉醒之后，通常会广招儒仙，以作日后融合之时温养仙元之用。

　　而所谓儒仙，只不过是仙君之中相对较少的一种体质，擅取万物之精华，擅医，擅温养，却不擅战，本是弱势的一类，多要与其它仙君结成仙侣，若不论情分，倒也算得是各取所需。可自从分魂重修之法渐渐盛行，儒仙便越来越受到各大仙门的重视，甚而许多仙门已经将儒仙单分出来，仔细护着。

　　虽然对仙门而言儒仙是多多益善，可是如眼下栖霞峰这般大张旗鼓的从散仙之中招揽儒仙的，却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一是门中本来早就备着，另一则是自来散仙良莠不齐，招揽也是择优而招，多是由上仙引荐。

　　诚然，若不是这次招揽，飞光也不可能这样就上了栖霞殿。

　　“飞光仙君亦是儒仙？”

　　飞光有些不好意思，她虽不是为了应招儒仙而来，却也是奔着七肖战天君来的，而且巧的是，她真的也是个儒仙。

　　无灵安抚的笑了笑，“那飞光仙君可有引荐的上仙？若是没有，我可为你引荐。”

　　“原来无灵上仙本就是栖霞峰上的上仙？”

　　“非也非也，家师虚谷战天君，素与七肖战天君交好，栖霞门下上仙素少，是以师尊听闻栖霞招揽儒仙，便特命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的上忙，七肖战天君与师尊小聚之时我有幸得见几回，能说的上话。”

　　“多谢无灵上仙好意，实不相瞒，我并不是……”

　　“噤——声——”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栖霞殿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却不是因为方才仙童喊的那一声，而是伴着那声音而来的一股威压，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压迫，让人不得不臣服。

　　而后是微如尘的脚步声，众仙君皆不由自主的微微低着头，却都知道这脚步声不是来自于威压之人，大约是刚刚出声的那个仙童。

　　飞光本也是随着众人低着头，她已经猜到来人是谁，只有战天君能释放出这样的威压，来的定是七肖无疑，她确是为寻他而来的，可却不能就这样贸然上去。

　　那股威压从身后而来，在慢慢往大殿主位上去，经过飞光的时候，旁边仿佛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刚好闪到了她的眼睛上，刺的她元神都隐隐作痛，下意识要抬头去找，只那一瞬，便撞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幽深冰冷，在看着她，可是仿佛又没看见她。

　　飞光定定的怔在那里，几乎忘记了思考，却见那双眼眸里闪过一丝嘲弄，越过她，看向她身侧，“我道这里怎么会有个上仙，原来是你，小无灵。”

　　“正是无灵，见过战天君，师尊让我来听您差遣。”

　　“嗤。”一声冷笑笑得殿内诸仙齐齐一颤，“虚谷老儿又来多管闲事。”

　　无灵却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模样，“师尊早有交代，您若是这么说，定然是挂念他了。”

　　殿内的空气仿佛滞了一滞，半晌方听脚步声又响了起来，那战天君似自语般又道：“还是这般厚颜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