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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黑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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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
自称恶魔的少女伫立在我眼前，静静叙述着。她的双眼充满机械化的空洞与无神，和有着羊一般的瞳孔，虹膜像是一个金色的环一样镶嵌在她纯黑的眼白上。她的身上附着着既像蛇又像鱼一样的鳞片，有着最狰狞的爪子和最扭曲的四肢。单单只看一眼，就能明白她是恶魔这件事情。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没有出场方式，没有四溢的黑暗，恶魔少女只是出现在了这里，十分单纯的出现者，存在着，带着那种割离空间的异质感。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黑羊”的最好诠释，邪恶，荒诞，离经叛道。
她的黑发悄然从脸颊滑下，像是顺滑的血液。我凝视着她的黑发，只是单纯的凝视着，不带任何成分，只为了凝视而凝视。
“让我中一亿元吧。”我说。
“你拿什么来换。”
“我的命。”
少女应允了我，世间所有恶意纯粹混合体的她轻轻地，十分温柔的将我的生命拿捏在手中。我看着自己从一个平凡无奇的人类完成了崩坏，错乱，湮灭的全过程，无论是脑浆迸裂，还是千刀万剐都不可比拟的极上死法。如今我的生命已经是这个这个极恶的囊中之物了。
这样纯粹的黑暗给与我的是一种安心感，她的有序和条理带给我了无比的舒适。
“为什么？”她问我。
“我想死。”我说。
“那你为何要许愿获得一亿元？”
“我不想让我的死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如果我有一亿元的话，那么我周围的人不单不会因为我的死而受到巨大损失，还会因此受益。尤其是我的亲人。”
“金钱是无法弥补感情上的伤害的。”
真是温柔的恶魔呢。
“确实不能弥补呢，但是就算我活着又能怎么样呢？我这样的人这一辈子根本赚不到那么多钱，
而且糟糕的性格还会拖累我的父母亲人们，最终成为一个人人嫌弃的废物罢了。这点我是清楚的。”
“你再稍微努力一点，会有很美好的未来。”羊一般的眼球转向我。
“您可以看见我的未来吗？”我与她对视，不自觉泛出笑意。
“能。”
“那么是怎样的呢？”
“如你所说。除了给他人带来痛苦几乎一无是处。”
我点点头：“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所以我觉得我的选择没有错误。要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人的生命连一亿元都换不到，我和您相遇是很幸运的。我为您的守序而感到骄傲。”
“第一次有人类这么对我说，我也为你感到骄傲。你可以再努力一点改变你的命运，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凝视着那金环般的眼瞳，我仿佛要被吸进去。真是温柔的恶魔呢，让这样的你为我打破规则就太可惜了。
“这可不行呢。如果连恶魔都不守序了，我可真的是罪大恶极了。”
“并非不守序，只是你拥有反悔的权利而已，现在只是商议的环节而已。”
“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我不打算重来，就让我死掉吧。”
“为何？稍微努力一下就好了。”
“我努力过了哦，对于我来说光是活下去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我并非自愿出生在这世界上，我只是被强迫玩一个这样的游戏而已。我努力地热爱我的生活，我努力地做着一切日常小事，然后被恶心的再也不想看见自己。”
“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
这里是我的房间，到处凌乱不堪，残留着慵懒的生活痕迹，有不下一万个细节可以证明我是一个不思进取的懒惰废柴。和这个房间比起来，有序和邪恶化身的恶魔反而像是受到了玷污，堕落至此。
我点点头。
“对，看起来就是这样，实际上也是这样，刚刚的只是我的说辞而已。但是那些也是我的真心，这并不矛盾。您一定能理解吧。”
“我并没有理解这种感情，但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
“谢谢您。”我笑了，“虽然我还活着，但是我已经确确实实的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死对我来说可能是比较合适的解答。”
“即使是错误的解答吗。”
“是的，只是单单对于我是正确的就好了，许愿本事就是一件自私的事情不是吗。我已经是这样
的人了，毫无疑问的，一丝一毫都没有办法更改了，我也明白自己对不起所有人的期待，所以至少我留下了钱。”
恶魔静静地站在原地，那仿佛世界上所有最恶劣的声音集合体的清亮嗓音缓缓响起，如同丧钟奏鸣。
“最后再询问一次你，你真的要交换吗？”
“要。”
“不再反悔？”
“不再。”
“你热爱这个世界吗？”恶魔突然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当然爱啊，世界那么美好。有很多有趣的东西都没有见到就死了，这么一说真的很遗憾啊。不过想想，机会难得，还是死掉算了。您呢？您热爱这个世界吗？”
“我没有爱这种感觉。”
这句话硬邦邦的从恶魔的喉管中发出，带着金属质感的波纹散播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没有激起一丝涟漪。除我之外的其他人，都好好的沿着自己的人生，按照自己的一切好好生活着。
我想了很多，我的过去，我的亲人朋友们等等。我至今为止所经历过的一切将我塑造成了如今的形态，导出了一个名为死亡的结果，和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唯一的区别只是我用我的死换来了
一亿元而已。
一个生命的价值可比一亿元廉价多了，我是赚了。
不知道会不会引起通货膨胀……
我看到我躺倒在地上身首异处的尸体，那上面有着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伤痕，仿佛是经历了世界上的所有死法一样。真不愧是极恶，所有黑暗的凝聚体，杀掉我的方式也是如此脱俗。我不忍多看，别过了视线，然而恶魔看向那个尸体的样子却十分坦然。
“我会这个样子被家人发现吗？”我问恶魔。
“是的。”黑山羊的眸子在眼眶中滑动。
“那我再和你做一个交易吧。”
“你后悔了？”
“那倒不是。我想请你让我死的不是那么令人悲伤，这个有点太惨了。”
“你拿什么来换？”
“那一亿里的十万元够吗？”我推测着询问，露出一个笑脸。
对此，恶魔的回应是——
——她的眼珠微微上翻，眼睛弯成一个明晃晃的月牙，被黑色磷甲覆盖着的嘴角弯曲成一个无意识却带着浓烈恶意的弧度。
我一下就明白了，她在模仿我的微笑，不过终究是恶魔，单单只是存在就让人感到恶意，就算微笑也是。对着这样的她，我报以一个更为灿烂的微笑，这真是一位温柔的恶魔呢。
一阵无源头的微风吹过，我那令人作呕的尸体化作一位安详沉眠着的少年，他——也就是我，的面部呈现出灰败的颜色，手中仅仅捏着一张彩票。在旁人看来，我应该是因为突然中奖而心脏病突发死去的吧。
“谢谢。”
我说。
我的生命被恶魔接收，终结了自己的一生，这就是这个故事的全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