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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正文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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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请兄台自重,这种玩笑随意开不得。”容绣有点生气,秀眉紧颦,“况且在下是家中独子,并无姐妹,怕是要让兄台失望了。”
“无妨,再多看几眼,也算不得亏。”男子侧身倚靠在树干上,偏头望着她,手背托着胳膊肘,握紧的右拳抵着唇边笑出的酒窝。
容绣此刻愈发确定了,这面容英俊的贵公子,脑子一定不大正常,当即瞪了他一眼,退了一步欲转身离开。
“呃——”
“小心!”
容绣没有哪一刻比这刻更觉得自己蠢得无可救药。
背后是石磨盘,横出的磨棒正指她小腿高度,容绣先前全然不知,抬腿就走,结果被绊了一跤,重心不稳险些扑倒在地。
而此刻虽得了救,但她那除了自家娘亲和碧螺丫头就没人碰过的腰身,却被这男子搂在手臂间,确切道来,是整个身子都紧紧贴合着他。
额头还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一阵一阵地喷洒下来,暧昧得,仿佛方圆几里的空气都在升温。
男子并没有什么更过分的动作,只是稳稳地搂着她。
本该是抗拒的,但这怀抱居然出奇地让她安心,带着无法解释的熟悉感,淡淡的檀香更因此沁入心肺。
差一点便要沉沦下去了,幸好容绣忽然意识到自己作为进宫待选的秀女,稍有不慎便可能会害了全家,于是强忍着满脑子嗡嗡作响的慌乱,竭力保持低沉镇定的音调对他说:“放开。”
然而,带着薄怒的眼神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失去了本来的气势,她想她的脸一定是红透的,幸亏抹了妆粉才不会被对方察觉。
男子见状微哂:“若家中有姐妹,便允我提亲?”他伏低脑袋,隔着不足一寸的距离望着她,“小兄弟方才的话,是这意思吗?”
“都说了没有了,你提不提亲关我什么事啊?”容绣瞪大眼睛,忽而又觉得这态度太失礼,敛了神色,仍是有些不满道:“如此舍不得松手,兄台莫非有断袖之癖?”
男子噙着笑正要接话,却听破空一声巨吼:“登徒子!快放开我家小姐!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两人同时如遭雷击,容绣“腾”地跳开,男子则显得从容许多,站得英挺笔直,淡定地抬手捋了捋袖口。
“小姐?”他转过头看向容绣,慵懒地问道。
容绣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他这里,只定定地望着距离越来越近的自家丫鬟碧螺,只觉得……双眼刺痛。
她好端端的一个“书童”,才半刻不见为何穿成了这般?
“别以为长得人模人样的就可以对我家小姐动手动脚!姑奶奶打人专打脸!登徒子!看招!”碧螺在五米开外弓起身子,一番摩拳擦掌之后蓄力冲来,“咦呀————————”
“咦?”
“呵……”男子垂眸轻笑,抬起握拳的手靠在唇边。
“怎么回事?我的招数……为何施展不出来?”碧螺死死盯着自己的拳头,又低下头看了看原地踏步的双脚。
粉红色的绣花鞋,膝盖以下,光秃秃白花花全是露出的小腿。
容绣从背后紧紧抱着碧螺的上半身向后拖,费力咬着牙低声道:“走!给本小姐丢死人了!”
两抹身影拖拖拽拽一番最终消失在拐角。
“主子。”
一袭黑影执剑降落于身后。
“跟丢了?”男子并未回头,神色淡淡地问。
黑衣男单膝跪地道:“属下无能,求主子责罚。”
“罢了,我早知道会这样。你以为他们全无准备,等着你去抓证据?”
男子低下头,蓦然发现脚边落了一枚白玉簪子。
他俯身捡起,细细察看,才寻得了簪子内侧一个小小的“容”字。
“主子,刚才那个……需要属下去查吗?”黑衣人又试探着问道。
孟长淮恍若未闻,捏紧了白玉簪子,小心地收入袖中。
说起这位洛康王府的世子爷,也是京都炙手可热的王孙公子之一。
大庆王朝自宣成帝年间收复边境五洲,便一举统一了整个中原,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孟天逸被宣成帝亲封为洛康王,是朝廷承认的唯一一个异姓王爷。
孟长淮是孟天逸的嫡长子,年仅二十二,才华谋略丝毫不亚于其父,唯一比不上孟天逸的,大约就是武艺了。
世人皆道洛康王的绝世武功到这位文文弱弱的世子这儿大概要失传,为此唏嘘不已,孟天逸却似乎不以为意。新帝登基,洛康王更是辞去了朝中职务,避入府中深居简出。
如今世上能让洛康王谈之色变的,大概只剩下这位嫡长子的婚事了。
孟长淮至今未娶妻纳妾,连个通房丫头都不要。更糟心的是,京中多有好事者散播,说洛康王世子其实喜好男色,有断袖之癖。
谣言的版本千万种,是真是假均无从考据,而真正了解事实的,只有和孟长淮几乎形影不离的贴身侍卫,也就是传说中世子爷心仪的对象,殷恪。
“主子?”没听到回应,殷恪继续问道,“用不用属下——”
“不用。”孟长淮说。
有关于她的一切,他都知道。
他知道她是薄州太守容寅的独女,知道她叫容绣,今年十六岁,是这一批新入宫候选的秀女;知道她最爱的点心是素心坊的桂花糕,每天至少吃两块,心情不好的时候要吃五块;知道她最爱看写江湖英雄感情故事的话本子,喜欢下雪天穿着毛茸茸暖乎乎的斗篷去折梅花,喜欢夏夜里躺在屋顶上看星星;记得她说过京都的星星不如她家乡的好看,万荧坡的星星总是又大又亮,仿佛伸手就能抓到;他知道她心底最爱的人,是谁。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次机缘巧合,能否换得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
尽管折腾了许久,为了不被官兵认出,容绣还是找了间裁缝店换了一身女装,碧螺那身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烟花女子装束,也被她换了身正常的。
万幸的是两人最终及时赶到了宫门口。容绣亮出淑妃给的令牌,侍卫二话不说便放她们进去了。
回到昭宁宫偏殿,容绣抓起桌上的瓷杯便往嘴里灌水喝,却因为喝得太急,被呛得一阵猛咳。
碧螺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给容绣拍背,听着容绣边咳嗽边抱怨道:“咳咳……真是的,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呛——咳……”
“是喝凉水都塞牙缝。”碧螺俯身用手绢给容绣擦了擦嘴周的水渍,咧嘴笑道:“小姐,你真的该多读读书了。”
容绣刚缓过气来,便一本正经地反驳碧螺:“我每天都在读书。”
碧螺无奈地闭了闭眼:“我说的不是你那些武侠言情话本子。”
容绣:“………………话本子惹你啦?为何你就非跟我的话本子过不去!”
碧螺装模作样地欠了欠身:“小姐,奴婢可不敢。”
容绣一拍桌子:“我前天晚上看的那本《璧山仙侠传》呢?放床头自己长脚跑了?”
碧螺一脸乖巧地摇头:“奴婢不知。”
知道从这丫头嘴里从来问不出半点有用的,除了这丫头也没谁敢偷偷藏她话本子,容绣觉得无趣,又倒了一杯水:“无缘无故的被张榜通缉,还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完。”
碧螺似是想起了什么,边给容绣捶背边慢悠悠道:“小姐,送我衣裳的那位公子说,是因为我们在天香阁结账时用了有特殊印记的官银。前阵子有一批发往桑洲水患灾区赈灾的官银失窃了,朝廷正在查呢,说是宁可错杀也不能容许有漏网之鱼,可冤死了不少好人了。”
“官银?”
容绣神色一凛,杯子重重落在桌面上,溅出了几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