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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

  •   我坐在书房,右手边还搁着新磨出的墨,低头瞧了眼满手的墨汁,啧了声,顺便在窗子旁那笼鸽子身上抹了把。
      就听见一片咕咕声。
      平白挨了我一爪的那只倒霉玩意儿哀嚎一声,半死不活地扑棱两下,尔后缩在笼子的一角瑟瑟发抖。

      “鸿儿在干什么?”
      我转头,就看沈梧走了过来。
      他今日一身月白道袍,长发未束,间或几缕垂在胸前,看起来比平日少了些公事公办的严肃,多了几分温柔随和。
      他看见窗外那一笼鸽子,略微挑了眉梢:“画得倒是不错。”
      我一愣,没想到会得来这么一句,一时脑子有些转不过弯。
      我又瞄了眼外面那几只小玩意,一个被我在脑袋上用毛笔打了个大大的叉,一个被我在后背上画了个圈,因为中途小东西挣扎的太厉害,手一抖没画完全,似圆还扁似曲还直,总之十分诡异。另外几个都被我突发奇想在雪白的毛上加了几笔,白天还好,搁晚上乍一看承受能力不怎么的估计得给吓掉半条命去。

      沈梧在我旁边坐了,抓了我手腕,拿出条素白的帕子,将我掌心的墨迹一点点拭去,动作仔细极了。
      我用腾出来的那只手给他倒了杯茶,推到了他面前:“请你喝茶。”
      沈梧先是一愣,目光在我和那碧玉小杯间徘徊片刻,略一勾唇:“看来你今日心情不错。”
      我嘿了声,看他将那杯茶一饮而尽:“彼此彼此。”
      沈梧低了头,继续替我擦那掌心墨迹。
      从侧面看去,只见他眉眼低垂,阳光下肌肤是近乎透明的白,面容亦是难得的俊美。
      盯得久了,我忍不住伸手,将指尖抵上他眉心。
      沈梧也不躲闪,只略微抬了眼,柔和地望着我。
      我悠悠叹了口气。
      “怎么了?”他问。
      “可惜了……”
      沈梧微拢了眉头,显出些不快来:“可惜什么?”
      “可惜白长了这么好的壳子,芯却是个黑的。”说罢,我便笑了起来。
      沈梧先是一愣,旋即也露出一个笑,渐渐柔和了眉眼:“鸿儿,这世上哪里有干净的人?”
      “是啊,可像你这般登峰造极无人能出其右的,很是稀罕。”
      沈梧面上那点笑意终于完全褪尽,语气也冷了下来:“小师妹和你说了些什么?”他顿了顿,略微缓和了神情,又道“杜嫣然什么人你可能不清楚,但她绝对不是什么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听信一面之词,小心被她骗了。”
      “我知道的”我将手抽了回来“开个玩笑罢了。”

      沈梧还维持着方才的动作,沉默了会儿,忽然靠近,不由分说吻了上来。
      过分的力道以至口腔中带了淡淡的血腥味。
      我伸手,轻轻一拉,便将他腰间束带解了开来,敞开的衣衫下是单薄却有力的胸膛。

      进入沈梧的时候,他罕见地发出了声音,细细碎碎,带了些微的颤抖。
      沈梧骨子里有着一种唯我独尊的高傲,哪怕身处下位也从来不显弱势,是以每次做的时候他都显得沉默。
      而今表现,大概算是一种讨好。

      是夜,我又梦见了师父。
      他背对着我,映入我眼中的是那看了千百次的背影。
      我喊他,用尽全力,直至声嘶力竭,可他却始终没有回头。
      我伸手,徒劳的想要抓住他衣摆一角,可我怎么追都追不上他,只能眼睁睁看他愈行愈远,最终消失在视线的尽头,余下只有一片漆黑。

      我一惊,猛的坐了起来,察觉时,后背早已布满冷汗。
      沈梧躺在我旁侧,与我十指相扣,卸去平日的伪装,面容是难得平和。
      我就那么望着他,弯了腰,在他眉心落下一个吻。
      然后,一点点的将他扣着我的手指掰开,起身离开。
      我知道他不会醒来。
      因为给他倒的那杯茶里加了迷药。
      沈梧精于药理,却从来不会防着我。
      又或者说他在饮下的那刻便有所察觉,只是没有点破,且顺着我的意喝了下去——在不知道里面是否为毒药的情况下。
      不管真相如何,我很感谢他。
      这世上能待我如此的,除了师父,也就只剩下一个沈梧。

      沈梧让我不要相信杜嫣然的一面之词,八成以为我在怪他害死杜嫣然的父亲,也就是归云宗宗主的事情。
      其实我并不在乎杜嫣然的家事,也不在乎归云宗里那些权力更迭,或者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在意。
      亲疏远近我还分的清楚。
      让我真正在意的,是在谈话中杜嫣然无意提及的,关于无维谷的近况。

      毒宗覆灭之后,无维谷换了新主子,名字也跟着改作了百花谷。
      却并非种花养草百花齐放的百花,而是“毒中之毒”,制百日散最重要的一味药材——血百花的百花。
      新来的那位谷主名唤白羽生,虽是个制毒起家的,武功却很是俊俏,一月之前,带人赶走了守卫无维谷的一帮正道门面不说,还占山为王,大兴武道,为恶一方,颇有当年苏无道的风采。
      不过苏无道乃是一人为祸,饶是武功冠绝一方,毕竟势单力薄,能力有限成不了大气候;而这位白羽生,仗着人多势众,带领门下弟子,将无维谷所在那一省都搞得乌烟瘴气,一时间怨声载道。
      虽说这白羽生为所欲为,比之毒宗在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正道还真不能耐他如何。
      不说先前围剿毒宗伤了元气,一时间没人愿作这出头鸟;就是半个月前,归云宗宗主突然病逝,被誉为正道魁首归云宗一时自顾不暇,又哪有闲工夫去管别人家死活。
      于是大家格外默契——只要不是百花谷的人打到门口,许多门派大概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些正道人行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我却不能坐视不理。
      倒不是我有多么心怀天下想为民除害,而是因为,那里是无维谷。
      师父的死像一柄匕首,插在胸口,每每回忆起便会撕开伤口,直至鲜血淋漓。
      我不懂那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无维谷,又为什么在最后关头收了手。
      师父大可以待在山谷,不必管这里的死活。就算是因什么缘由来了,凭他的武功,想要离开,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拦得住?
      这些都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当日毒宗覆灭,唯一的线索也在无维谷断了。
      而如今,于毒宗总坛旧址之上,百花谷的出现,终于又遥遥看见了真相一角——如此机会,又如何能够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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